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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走下赛台。
亚伦拉着我的手,急急走到米基教授身旁。米基教授是有名的智能科学家,曾多次到各大学中学作科普报告,亚伦认识他。我们随他到了休息室,那儿已挤满了100多名青年。
米基先生侃侃而谈:“我组织这场比赛的目的,是让人们充分认识到人脑的潜力。现在,还没有一种电脑在诸如空间概念、面孔识别、综合分析、直觉灵感这类功能上超过人脑。你们可以回忆一下这。一局比赛。当卡斯帕罗夫致力于每一步的计算时,就被深红电脑杀得一败涂地,但他在后几盘吸取教训,改为在整体布局上下功夫,甚至靠直觉走步,电脑就显得无所适从。人脑有140亿个神经细胞,每个细胞有600个联结,所以人脑可容信息度为(140亿)^200*2^600比特,只需充分发挥人脑的潜力,我们至少在最近的将来可以与电脑抗衡。”
亚伦拉着我挤到教授身边。我至今能清楚地记得,亚伦是如何虔诚地仰视米基那双聪睿的灰眼睛。实际上,亚伦那时肯定比小个子米基魁梧,所以我记忆中的“仰视”肯定带着主观色彩。
米基教授再往下讲时,语调就多少显得无奈:“不过,自然人脑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以现在信息爆炸的速率计算,至多再过100年,人脑就会用到极限。那时,人们在学会最起码的知识后就已经衰老,无力进行再创造。也许那一天,人类不得不退休。这可不是一个光明的结局。”
周围的青年们刚刚还在为人类的胜利趾高气扬,这时都不免黯然神伤。
米基笑着说:“怎么办?我寄希望于你们,聪明的犹太青年。希望你们中有人为人类解开这个死局。”
亚伦忽然大声说:“米基教授,我有一个非常幼稚的想法,可以谈谈吗?”
米基俯下身,慈祥地说;“说吧孩子。科学界是从不嘲笑幼稚的。”
我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我羞怯地使劲拉他的胳膊。亚伦不理会我,自顾讲述了他爸爸的裂脑手术,讲了一个7岁女孩要在胼胝体上安开关的奇想。我面红耳赤,偷眼打量四周,米基教授和大家都没笑,我也就心安了。亚伦说:“当时,医生笑得前仰后合,说神经网络可不是普通的自来水管哪。米基教授,你对此有何看法?”
快活的米基两眼眯成一条线,笑问:“首先问问,那个聪明的小女孩是不是这位漂亮姑娘?”
我用力拉拉他的胳膊,亚伦笑着为我掩盖:“不,那一位是我的表妹,她今天没来。”
米基先生肯定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不过没有揭穿。他笑着说:“那么,请向你的表妹转达我的敬意。”米基教授接按双手,让室内的喧嚷声静下来。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人的神经网络为什么不能同自来水管相比?实际上,它同样是一种物质构造,只是较复杂而已。几千年来人类文明的巨大成就培育了浓厚的人类沙文主义,他们总想用种种方法证明自己高于物质世界,但科学的发展已经逐步瓦解了这种信念。1828年,德国化学家武勒合成了尿素,证明有机物可以用无机方法合成。1897年,德国化学家布希纳证实了活酵母与无活性酵母提取液的功能相同,宣告了活力论的破产。现在,人类沙文主义已经被迫撤退到最后一块阵地——人脑,他们宣称唯有人脑不是普通的物质。不,我要告诉你们,”米基加重语气说道,“大脑仍然是普通的物质。迄今为止,科学家没有在人脑中发现任何超越物质的神秘力。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胼胝体中安一个物质开关呢?”
那时我就发现了亚伦的亢奋。不过我的思维太迟钝,我从未预料到它对世界的影响。米基先生继续说:“当然,这是一种复杂的开关。不过首先要肯定,它绝不是不可实现,相反,相对于复现人脑来说,这是很容易实现的。据估计,人造神经将在5年内研制成功。而且很幸运,人脑是一块免疫学的福地,那儿基本不存在异体排斥的问题。所以,在胼胝体的切口处安上开关或三通,只是一个实用技术问题。”
亚伦高声说:“那时,100个卡斯帕罗夫就可以并联成人脑网络,同任何电脑一决雌雄了!”
这句话使米基浑身一震。他仔细打量着亚伦,兴奋地说:“小伙子,你知道这个想法的真正价值吗?这是引导人类智力走出死胡同的最简便易行的办法。感谢上帝在人脑中留下这个狭窄的山口,它很容易变成对外的门户,使大脑联网容易实现。我们可以把千千万万个各行各业专家的大脑合并起来,把个人的智力之泉引出来汇成大海,用人脑的互联网络同电脑网络抗衡。”
一个长发披肩的小伙子耸耸肩说:“那样一个多头怪物还能称作‘人’吗?”
大家都笑起来,米基也笑道:“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吧。至少,如果下个世纪的主人要在多头怪物和冷冰冰的电脑中选取的话,你肯定选前者吧、”
十点钟,我们簇拥着把米基先生送走。他意犹未尽,在大门的台阶上停住,补充道:“有远见的科学家早就预言,21世纪将是生物科学尤其是脑科学的世纪。科技进步单靠软件的进步已经不行了,必须对硬件——人脑作一番改进。我是个乐观主义者,我相信一句中国的名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人类智力快走入死胡同时,也预示着它的革命。”
他同亚伦拥别时说:“孩子,多灾多难的犹太民族能够生存到现在,就是靠我们不同寻常的大脑。占人类不足0。5%的犹太人,在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中竟占了20%。我希望脑科学的突破也在犹太民族中完成,小伙子,快点长大吧。”
我的思绪又回到那个特写的场景。笔直的天河闪着银光,四周是天蓝色的虚空。我穿着一件洁白无袖连衣裙,开领很低。在天风中衣据飘飘,吸引着亚伦的视线。我们沉浸在米基教授所激起的深沉感情中,寂静中只听见轻重快慢不同的两颗心跳。但我慢慢从这团混合思维中抽出我的根须,团成一团。我想起“黑色”的舅舅,他恨恨地说:“他们把上帝创造的人类与撒旦杂交,背弃了与上帝的立约。’”我忆起穿黑衣的阿莉亚(那当然是我)在诅咒亚伦:“你的发明毁掉了人的独立人格,剥夺了人的隐私权,我恨你。”
我又渐渐滋生出对亚伦的敌意。
亚伦当然能读出这种敌意,但他不加理会。他说:‘很抱歉,我在为你作裂脑术前未征得你的同意。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人脑网络的创始人。如果创始者本人不愿享受这个发明的神奇,未免太令人扼腕了。阿莉亚,随我来吧,我向你展示一个全新的世界。如果这趟旅行之后,你还执意回到冥顽不灵的哈西迪教派,我会为你作复原手术。”
未等我同意,他已带我踏上天河的河面。我们浸在银光中,随河水飞速向前。河道两旁有无数银色的支流,密如蛛网。我知道顺着每道支流走进去,都是一个幽遂博大的世界。
亚伦说:“20年前,我们已建立了完整的人脑网络。阿莉亚,回过头看看原人类的分散型智力,实在太可怜了。即使是最杰出的科学家,穷其一生,也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他们怎么可能建立起辽阔的科学体系呢?现在不同了,我们可以随意撷取任何一个专家的知识,合并起来,培育出对宇宙的通感通觉。”他笑道:“你想猎取什么?是想学会最深奥的中国围棋,是想吸取人类所有的数学知识,还是想学会古典和近代音乐家的所有乐曲?我都可以为你办到。”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在银河上随意翱翔,知道自己已具备了那种通感通党。我能体会到宇宙的博大,欣赏着宇宙秩序的完美和谐——这在过去,对我的平庸智力来说是根本不能想象的。但另一方面,我又顽固地抱着敌意,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亚伦强加给我的。我尽力抵制这种诱惑,冷淡地说:“不,我只要保持我的存在。”
亚伦对我的顽固十分恼怒,冷笑道:“既然你的信仰这样虔诚,那我至少得让你看一样东酉。”他拉着我拐入一道支流,“这是生物科学家钱德尔的子网络。他致力于开发猩猩的智力,已取得不少进展。我想,看看猩猩的思想,对你会有所帮助。”
于是我们又置身于非洲荒原,从摄像机镜头看到密林中有一群猩猩。一只雄猩猩仇恨地盯着镜头,亚伦用力把我向前推去:“进入它的意识吧。”
我经历了一个奇妙的过程,几乎像是灵魂投生一样,我进入了雄猩猩阿诺的身体,与它合而为一。同时还能感到阿莉亚的意识在高高飘浮,好奇地评论着阿诺可笑可怜的思想。我(阿诺)的意识是杂乱的、断续的,但在这低级意识中,我知道那些白皮肤的异类教我学会识数,我会数清这串香蕉有24只,一顿吃去18只,还余6只。白皮肤的异类带给我很多从没吃过的好东西,教我不用害怕能烧痛脚爪的火。但我仇恨他们,因为小猩猩一天天在变化,把父母远远抛在后面,使我嗅到一种说不清的危险。我的怒火越来越旺,狂怒地拍打着地面,咆哮着冲过去,把摄像镜头摔碎。阿莉亚的意识尖叫一声,迅速升空逃离。
“杀死他,杀死他!”猩猩阿诺用刚刚学会的英语诅咒着。
我打了一个寒颤。这些诅咒似乎打开了我脑海最深处的一个秘密开关,我似乎听到舅舅冷漠的训诫在冥冥中飘浮。我茫然回顾,听见亚伦冷冷地说:“我劝你把这些场景保存在记忆中,以后也许对你有所帮助。”
“杀死他,杀死他。”我闭着眼睛,处于被催眠的状态。舅舅在我耳边反复念诵着这三个字,我能辨出他的声音是黑色的,是稠浓的黑色。“杀死他,阿莉亚。你进入魔穴后,他一定会把他和你的大脑联结,向你灌输邪教的思想。不要受他蛊惑,你要趁机用意志迫使他沉入死亡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