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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手心一湿。
低头看去,竟是身前被划了一道长长口子奄奄一息的雀儿!
温热的血从她的身上流出,染红了猴子的手心。
“雀儿……雀儿!你别死啊!我们要一起修仙的!别死啊!”
猴子拼命地用手捂住伤口,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喷涌的鲜血渗透石猴的指缝,滴到地上,凭空激起涟漪,整个大地都变成了红色。
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旁边的岩石化作一张狰狞的脸,森林在风中狂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弄。
一双双的手从泥地里、从岩石中、从树干上伸了出来,像是挣脱的恶灵,它们伸向被猴子护在掌心的雀儿!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啊!”
猴子惊慌失措夺路而逃。
掌心处,雀儿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可是他却连听的功夫都没有,他到处躲,却无处可躲。
一双从树根上伸出的手将他绊倒,慌乱中,雀儿滚出了几米外,留下长长的血迹。
头顶上原本空荡荡的枝桠顷刻间好像爆炸一般长出了无数的红色叶子,那是血一样的颜色。
猴子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身体被四处伸出的手紧紧捉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那些叶子汇聚成人脸,一张没有眼睛的脸,张大了嘴巴朝着雀儿呼啸而去!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猴子猛地睁开了眼睛,瞪得好像铜铃一般大。
屋外半睡半醒的虚度被吓得掏出“连牍”。
月光从窗外透入,黑漆漆的屋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只剩下破旧的窗户在风中叽叽作响。
猴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又做噩梦了……咳咳……”猴子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喉咙,低头摸了摸自己腹部留下的伤疤,抬头朝屋外望去,天空中月明星稀。
许久,待到呼吸渐渐平复,他又躺在卧榻上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七十二变’是行者道,却让我修悟者道……三不收……行者道数年可成,悟者道却需要上百年……”他囔囔地念叨着,似乎梦呓一般,只有自己知道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雀儿……”掏出那根桔黄色的羽毛放在手心,月光下,历尽光阴洗礼的羽翅已经渐渐失去了往昔的光泽。
“我不想再等了。”
次日,他一如往昔地去给须菩提早请,只是不同于往常,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临走的时候须菩提特地起身望了他一眼,两人相顾无言。
对视许久,猴子忽然又是拜了下去,道:“师傅,弟子让您失望了。”
须菩提只是笑,笑道:“去吧。”
缓缓退出门外,猴子依然好似往常一样前往后山打坐。
风铃只觉得他似乎话少了,吃的又多了,其他倒也一概如常,兴许是修心有所进。
入了夜,猴子早早熄了灯躺在床上,却没有入睡,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屋外,“轮值”的虚进已经困得打哈欠。
待到下半夜,蹲在屋外青岩后的虚进已进入梦乡,猴子才从床上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脱掉宽厚的道袍,悄悄从窗户爬了出去。
出了屋,他远远地眺望飞云阁,没有走廊道,而是朝着一旁的岩壁飞奔而去。
月将冰凉的白色撒下大地,撒在猴子暗金色的绒毛上,一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咬着牙,用手拽着岩壁垂下的藤蔓,青筋在他的臂膀迸发。
一步步地攀爬,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他的抓痕。
攀上石壁,跃过悬崖,潜过园林,他飞快奔腾,绕过飞云阁,直奔目的地——藏经阁!
十年的远行,早已将野性深深地刻入他的心中,这是磨练,更是天性。
这些午夜潜行,反追踪的伎俩猴子更是早已无师自通。
逃过把守门徒的眼睛,猴子直接从石柱攀爬到了二楼。
正在内室闭目打坐修行的须菩提猛地睁开眼睛,转头朝藏经阁的方向望去。
许久,内室静默,唯有烛光风中摇曳。
长长一叹,须菩提却又缓缓闭上眼睛,若无其事继续修行。
借着窗外投入的月光,猴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层层叠叠的书架,上面陈列着一卷卷的竹简以及皮质卷轴、纸质书籍。
随手抓过一卷竹简,在月光下拉开,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文字。
“鸟篆?!”
又抓过一卷卷轴,拉开。
“虫……虫书……”
握着竹简,他的手丝丝颤抖,这些文字他一个也看不懂!
“你不教!我便自己学!”冷漠的夜色中,猴子咬牙攥紧了手中的竹简低吼道。
阶梯隐约传来脚步声,慌忙中猴子随手拿起几卷塞到自己的衣服里,一跃出了二楼的窗户,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次日,猴子装做若无其事地随风铃给须菩提早请,却看见须菩提房门紧闭,一年轻道徒立于门外。
那道徒行礼道:“师尊交代,若孙师叔来了,便告知一声:‘往后若无他事,无需特地过来早请。一切以修行为重,俗礼可免。’”
此话一出,风铃懵懵懂懂,猴子却已经心如明镜。
第十八章
身处自省石旁的风铃张大了小嘴,目瞪口呆地盯着猴子手中所握之物。
“这是……这是……”
“帮我看看。”猴子将竹简摊在地上:“我不认识字,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猴子!你偷东西了!”风铃惊慌地喊道。
“嘘……”猴子连忙捂住风铃的嘴:“不是偷!不是偷!是借!”
“呜——呜……”风铃奋力挣脱了猴子,将地上的竹简捡起:“你去了藏经阁?这上面有师尊的印鉴!这是藏经阁的藏书!”
猴子尴尬地挠头,笑了起来。
怒目瞪向猴子,风铃气冲冲地喊:“我要告诉师尊!”
说罢拿着竹简转身就要走,猴子连忙拦住:“你不说他也知道。”
“什么?”
猴子笑嘻嘻地抿了抿嘴,注视着风铃缓缓说道:“你以为,这道观里的事,哪一件能盲得过师傅的眼睛?”
风铃将信将疑地眯眼看着猴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竹简,若有所思。
猴子接着说:“你以为,今天早上师傅为何要通知我让我以后不用去早请了?”
风铃思索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这样是不对!师尊不怪责,你也不能……”风铃依旧不依不饶地喊:“你若是真需要看,师尊肯定会直接拿给你看!偷盗之事,怎是修道之人可为?”
猴子借机将落到风铃手中的竹简抢过来,塞到自己的衣袖里,一下蹦上了自省石:“那就不知道他怎么想了,兴许是怕将来我闯了祸事说出他是我师傅。若真如此,他也可推脱是我私入藏经阁偷学来的,与他无干。”
“胡说!师尊才不会如此!”风铃大喝道。
“那可难说了。若非如此,他为何明知我想学七十二变筋斗云,却只想着让我修那修心养性百年方有所成的悟者道,而不让我选善征讨数年可成的行者道?”
“那……那不过是我的猜测!师尊又不曾提起只授你悟者道!”
“是吗?哈哈哈哈。”猴子站在岩石上将手中的卷轴摊开:“怕是我照着他的法子在这里打坐个十年修心,也指不定能修出个什么来。是与否,皆已无所谓。你只需知道,昨日我站在他眼前动了心思,他却也不斥责,今日盗了书,他也不教训。这便是默认。既然师傅默认,你教我读,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这……这……”风铃顿时哑口无言。
她觉得猴子说得有道理,却又不敢背着师尊成为猴子的帮凶。
在她的意识中,偷入藏经阁,盗书,这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样如何?”猴子趴在石头上,将竹简垂到风铃面前,道:“我只问你一句,这上面的字你可都认得?”
“风铃自幼随师尊修习,这些字如何能不认得。”
“认得便行。”猴子将竹简又卷了起来,一跃跳回地面:“我将这字字抄出来,你教我习字便是。即便要训,师傅总不至于训你教我读书习字吧?”
“可……”
“这盗书的事你便不用管了,那守藏经阁的道徒况且无恙,又如何轮得到你?”猴子桀桀笑了起来。
风铃是肯定拗不过猴子的,到头来只能答应,可怜她接下来日日不得安寝,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像失了魂一般。
到底不过是十岁的孩子罢了。
而与此同时,天庭与杨戬的紧张关系也还在持续。
外界传闻,天庭有兵无将拿杨戬没办法,虽然有天蓬元帅积极请缨,但万一战败丢的可是玉帝的脸。
鉴于天蓬元帅众所周知的实力,玉帝显然是丢不起这个脸。一来二回,开战之事一拖再拖。
但战打不了,玉帝也不能毫无表示。于是他给四海龙王下达了命令:灌江口居民对杨戬这反天者敬爱有加,故而给灌江口判了个洪涝不断的灾。
接了玉帝的令,四海龙王自然是不敢怠慢,也不知道西海龙王是脑子给哪个门夹了,居然派自己的女儿去,结果西海三公主直接给杨戬扣下不放。
那西海龙王得到消息当天便奔上云霄殿哭哭啼啼,说奉了玉帝的旨降水却被扣,要天庭出兵营救。
玉帝碍于颜面只得应了下来,却也只能下旨勒令杨戬立即放人。
想那杨戬何许人也,怎是玉帝一句话说得动的,锦绣圣旨直接就被拿去当了抹布。到头来不过徒增笑话耳。
这事就这么撂到了一旁。
不过问题还没结束,数月后梅山七圣放出风来,杨戬大婚在即,对象便是那西海三公主!
西海龙王更是收到西海三公主的亲笔信,说是心甘情愿。
这下好,四海龙王一并上了天,蹲在凌霄殿又哭又闹,说是杨戬用卑鄙的手段污了西海三公主的清白要玉帝做主。
无奈,征讨杨戬之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不过,这是后话了。
这时期对天庭来说可是忧患不断,第一个反天者还没解决,第二个反天者已在襁褓中。
也正是因为有了杨戬的存在,天上地下没有谁再去搭理那石猴是不是早了三百年拜师,早了三百年学艺,甚至没人想起有这么一只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