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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却吓得瑟缩了一下,小声道,“这位哥哥……是来寻我爹爹的么?爹爹他,出门去了。”
沈微行略皱眉。局中并未提及,赵姓富户有女儿之事。
少女用沈微行的手帕擦了擦泪,又递还给沈微行。
青灰色的布帕上除了泪痕,还留下些淡淡的香气。
“你是赵德鲁的女儿?你为什么哭?有什么委屈,可以同我说么?”沈微行在她身边并排坐了下来。
“我……我……”少女有些被吓到的样子,又抬眼看看沈微行不似坏人,才抽抽噎噎,小声道,“爹爹又喝醉了……媒婆来找,霄云楼的李老板来找,还有好些人来找,我怎么唤,也唤不醒他,不知道怎么办好。”
“喝得这么醉?”沈微行皱眉,“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你带我去看看他,可好?”
“嗯。”垂髫少女犹豫了下,答应了。
她起身,引着沈微行绕到边上的角门。
“你家没别的人,只有你在?”沈微行随口问。
“福伯跟着媒婆去接新娘子了。”少女黯然道,“爹爹醉前说晚上的酒席要吃猪耳朵,福婶领着厨子去买,叫我在家看着爹爹。”
沈微行想了想,并无可疑之处。
尾随着那少女踏进光线昏暗的内室,少女拘谨的守在门口,示意沈微行先行。
沈微行刚踏入一只脚,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杀人啦!救命啊!——”
少女尖声叫唤起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院中,忽然应声冲出一群官兵!
在命局中,并无法依靠星辰之力起卦、占卜或是察觉他人气息。
沈微行亦不可能出剑反抗。
只有被乖乖擒下的份。
“爹爹,爹爹。”那少女极为伤心地哭着跑进去,扑在床前,“你醒一醒,醒一醒呀!”
官兵上去探一探鼻息,“死了。此人必是谋财害命的江洋大盗,带走——”
连丁闲也是看得一脸雾水。
新娘子还没进门,但新郎官倒是先离奇被害。
而被瓮中捉鳖冤为人犯的,却是破局而入的沈微行。
——她忽然醒悟过来。
先前她所看到的预见,恐怕是贪狼早套在局外惑人眼目的陷阱!
丁闲急急回想。
贪狼的原话何来?
——“此局开在洛阳。男命,赵姓,富户,三十六岁,曾娶妻两位,均因酒醉打死。现今正在求娶长安一名张姓穷家女子为妻。论命,此女亦当毙命;论法,此男该当系狱。此局便斗你能否及时救下张家小姐的性命。”
所以,赵德鲁死不死不是关键。
关键是,今夜张家小姐是否回生。
况且,贪狼只说,此人曾因酒醉打死过两任妻子。
他并未说过,张家小姐亦一定是被夫君酒醉打死!——真是好巧妙的表述。
丁闲顾不得看沈微行如何被带回府衙,急急去看新娘子的花轿。
果然!
花轿中寒光一闪。
新娘子手腕底下所藏的,是半把银色剪刀。
再看她神情,哀婉决绝。
新婚之夜她没有被夫君打死。
——她根本未来到赵家。
花轿进门之前,她便自刎而死。
赵家宅子中,那垂髫少女哼着歌儿,将父亲尸身所在的大门紧锁起来,左右看了看,便坐回了门前石阶上,露出悲戚之色。
丁闲以灵智强行破入,查看那少女之前所行为——
“爹爹,你又要给我娶后娘了。”少女冷冷看着床上醉得如猪一样的父亲,“这一次,女儿不再原谅你了。”
她拿着一把匕首,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捅入毫无知觉的男人身体。
门外,一名穿着捕快服色的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地冲了入来。
“你,你……杀了他?”
少女双手持刀,两眼血红,“我杀了他又怎么样?我恨他!”
“你疯了……”
“我没有疯!你怕什么?我现在出去找个替罪羊来。你去带人埋伏在此。快去!若你不听我的话,我便将你勾引我□我的事情说出去。”
……好可怕的女孩,简直如恶魔一般!
丁闲看得面色发白。
花轿距此,还有一段路程。
被官兵五花大绑押去府衙的沈微行,又要如何阻止?
丁闲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在沈微行被押回府衙路上,挤在看热闹人群中一闪而过的贪狼的那张丑脸。
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么?……不,不对,贪狼的神情,像在欣赏,但并不似布局狩猎的样子啊。
丁闲头次见识斗命,细细回想沈微止教授自己的法门:
“斗命之局,局中千变万化,种种凶险,俱为相斗之人心魔丛生所化……”心意流动之间,《斗命篇》篇首文言浮现脑海。
忽然觉得不对,猛得睁开眼睛,见那白色猿猴竟趁自己闭目默念之时扑到了眼前,咧开大嘴,张牙舞爪。
那猿猴见丁闲睁眼,便退了回去。但丁闲已被吓得脚下一个不稳,几乎要滚落下去。
但,更为骇人的,却是心中一个可怕的判断已经成型。
那个弑父的女孩……并非贪狼所幻。
而是沈微行心底之魔!
丁闲从嘴唇,到脚趾,都浮起凉意。
贪狼既能挖出沈微行如此深心处的魔障。
那是否已意味着,沈微行会输掉此局?
局中的沈微行似有所感,抬头向住空蒙的天际,遥望了一眼。
“干什么?快走!”官兵推推搡搡。
丁闲一愣,擦擦眼睛。
那一眼,的的确确是看向局外丁闲之处。
而那一眼包含的内容——丁闲无法形容。
似乎是在无声说道,放心。
但,那种决绝的自负?
如冰一样极端寒冷的自信?
丁闲想起来初入沈府第一日,在存诫堂初见沈微行时,所见的那一眼。
便是那样的眼神……
不管心魔了。
信心燃起——若这么容易便输,又怎么配得上沈微行这个名字!
丁闲迅速横扫地图。
花轿,花轿。
花轿那边,新娘子手里的剪刀已经悄然拔了出来。
两行清泪流下来,在她脂粉上冲刷出两道痕迹。
“阮郎,奴家,便去了……你要好好活着……”她无声自语。
唯有丁闲居高临下,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新娘子芳心已许,却被迫嫁予他人,所以才在花轿中自戕。
剪刀对准心窝。
丁闲看得满手是汗。
一声断喝。
“停轿!”
声音之大,震得抬轿的轿夫,措手不及,将花轿掉落地上。
轿中一片狼藉。
新娘手中的剪刀,亦跌落在地,欲拾不得。
她惶惑地伸手,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阮郎?”
不可思议的喊声。
“娟儿!”
拦轿之人,英姿飒爽,一身武将装束,手中提着大刀。
“阮郎!你……终于从西疆回来了……”
新娘子喜极而泣,竟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36)情根深锁
丁闲抬起眼,好整以暇地看了两眼白猿与白鹦鹉组合。
现今急得换成它们。
猿猴拿手拍打眼前光晕,似是很想入去助主,却又不能。
丁闲看得冷笑了笑。
忽听鹦鹉叫道,“有什么了不起?主人不过是温柔多情,并非什么弱点。这局你们绝嬴不了!”
丁闲知这猿鹦组合,鹦鹉必定为了说话存在。
但没料到竟说得如此与人并无二般,倒是被噎住片刻。
细想了想,却笑出来。“温柔,多情?你们说贪狼?哈,哈哈哈。”
猿猴嘶嘶出声,不忿地在虚空中磨着利爪。
丁闲嫌弃地向后避了避。
局中,贪狼已经从沈微行这边,迅速向花轿迎亲的方向移动。
无奈那组囚车这时候又兜了回来。
人群熙熙攘攘。贪狼欲渡而不得。眼睁睁看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那边厢,阮姓军官已经冲入花轿,将新娘子打横抱起,欢乐地撮唇长啸了一声。
新娘子眉眼盈盈,秋波含情,依偎在他怀中。
两人便就向着花轿来时的方向,大步离去。
迎亲的众人见那一身甲胄,谁敢阻拦?
——此局设在洛阳。若是他们出了城,沈微行便嬴了。
但贪狼岂是如此易与之辈?
沈微行已被带到了洛阳府衙之中。
幽灵一般的少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堂上。
一身红袍的昏庸官员,在那里瞌睡。捕快们过去附耳说了几句,才猛然惊醒,“人命,人命案?你你你,”他手指哆嗦着指住沈微行,“你也算仪表堂堂,为何要犯下命案?洛阳城中家家户户安居乐业,岂容得下你这种血腥狂徒!”
沈微行理亦懒得理。
只要张娟儿不死便是。
但那垂髫少女却幽幽开口。
“青天大老爷明鉴,今日是奴家父亲续弦娶亲之日,奴家听这杀手说,只因那张家小姐另有情人不愿下嫁,才专门托请了他,前来杀人毁婚的。”
“竟有此事!”大老爷一下将自己的胡子吹到了鼻子上。“□现在何处?”
捕快答,“回老爷,新娘在西城被一男子从花轿中劫走。”
“定是奸夫了!速速关闭所有城门,去将人犯拿下!”
沈微行嘴角微微上扬。
“贪狼,你情理已乱。”
她说此话,众人谁也不懂得。
但丁闲看得清楚。
贪狼的黑气已经变薄。
颤巍巍维系住命局中的一切运转。
——捕快如何知晓劫婚一事?
府衙又怎会因为劫亲这种小事,就关闭所有城门?
局中破绽已现。
设局之人但求攻击,却力有不逮的前兆。
街上忽然多了无数官兵持械搜查。
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