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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刚刚出了这样惊心动魄的大事,没有叶阳皇后的安排,西楚方面就没有再安排车驾送她回驿馆。
秦菁一行出了宫门,二话不说就钻进自己人提前备好的马车上。
这车上有她进宫前就命苏沐准备好的干粮衣物,其实就算没有得到萧羽的承诺和袒护,她原先也就已经计划好了,只要在西楚宫廷露一次面,然后就留书给萧羽连夜离开。
萧羽不会差她的台,只要称病谢客,再加上有翔阳颜家的人在京中闹腾,西楚人这边就很难分出精力还顾及到她,为她争得机会折返大秦。
自车上换了普通小厮的布衣出来,萧羽已经把准备好的马牵过来,塞了缰绳给她,“快走,南城门外苏沐他们已经过去了。”
秦菁握了缰绳在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却是抿抿唇道,“莫如风在哪里?我要见他一面。”
也许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也没有必要,可是——
“南城门二更半便要落锁,别耽误了!”萧羽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拍拍她的肩膀。
“表兄!”秦菁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目光沉静如水,却有一线微凉的涟漪惊起。
面对她这般透明的目光,萧羽突然不敢再看,微微往旁边别过眼去。
“我只见他一面,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秦菁道,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萧羽袖子底下的手指握了握,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吧!”
声音里带了并不十分鲜明的叹息。
秦菁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远处官道旁一片参天古,便是了然点头,“时候不早了,表兄护卫公主銮驾先回吧!”
荣安公主的銮驾在这宫外滞留太久难免引人注意,他不能久留。
“嗯!”萧羽拧了眉心,神色复杂的看了秦菁一眼,转身去吩咐随行侍卫准备返程。
秦菁立在原地,看着他高居马背上的身影,在他转身前突然出声叫住他:“羽表兄”
萧羽自马背上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日京都,我等表哥荣归。”秦菁笑笑,抬手对他用力一挥。
萧羽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震,面对马下少女明快真挚的笑脸,一时间眉心不觉拧的更紧。
半晌之后,他重重点头,声音低哑的应一声:“嗯!”
言罢,不再滞留,高声一喝,带着车驾先行离去。
秦菁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她明白萧羽那最后一刻迟疑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可是无论他之前对他隐瞒了什么,只这临危之际的一次坦诚——
足够!
并非贪得无厌,其实关于骨血亲情,她很容易满足。
打发了荣安长公主的车驾声势浩大的往驿馆的方向启程,秦菁也耽搁,转身快步往远处那排古木的方向走去。
环抱之粗的白杨树后,还是那一抹素衣翩跹的清绝背影于风中孤立。
他不回头,秦菁也不走近,在离着他三步之外,另一株大树的阴影里站定。
“你利用我?”她问的直白,声音也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痛恨,仿若是在与人讨论一日三餐般那般轻而易举。
“是!”莫如风面无表情的闭了下眼,然后又迅速睁开。
他不回头,只是声音悠然若风,淡淡的传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秦菁心头一震,突然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
“灵歌和旋舞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是你把她们放在了萧羽身边,因为从一开始萧羽就是在你的掌控之下。”秦菁开口,虽然这些话是出自她自己口中,但是话音缓缓自齿间迸出,她自己都犹且带着几分不信任,“你通过四海钱庄把莫家的万贯家财都转移到他手上,做成他富甲一方的假象,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我误打误撞的介入,从而让你利用了我跟宣儿的,你原定的计划又是怎样的?”
当日她要在宫中布局设计蓝家的时候,灵歌本来的态度很模糊,但是那夜偷溜出宫之后,马上便坚定的表示愿意在她身边效力。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便知道,灵歌和旋舞背后真正的主子不是萧羽,那个人近在咫尺——
唯一的可能就是暂居在有丞相府的莫如风。
而且她对萧羽,也是从一开始也有怀疑的,萧羽纵使再有才,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迅速聚拢四海财富,做到那般地步。
莫如风是皇贵妃叶阳敏的儿子,而叶阳敏在入宫之前的确是有婚约的,定的是淮安首富莫家一位久病的公子莫翟,只可惜那莫家公子已然病入膏肓,在他们大婚之日竟然旧疾突发死在了喜堂之上。
莫翟死后,西楚富甲天下的第一世家却不明原因的迅速拜倒,短短不过三年时间,已经人才凋零,偌大的家业被生意上的一再亏损而败的精光。
之后叶阳敏入宫,叶阳皇贵妃之名轰动天下。
只可惜这个女子红颜薄命,无福消受帝王恩,短短不过两年,就因为难缠死于宫中。
而现在莫如风归来,便将真相揭露于世,她没有死,而是妙计脱身,带着自己的儿子遁世隐居避开了这座铁血皇城,并且在暗中谋划了整整十八年而推动策划了今日之事。
莫家的巨额财富,根本一早就落入叶阳敏之手。
萧羽,不过是莫如风用来做挡箭牌的一个幌子。
莫如风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还朝,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他可以以最合适的理由重回西楚政治舞台的核心,让楚明帝重新认识到他的存在,于是——
她来西楚,这是个契机。
与其把这事关在国门之内,怎么比得上在这样的大日子里,当着列国使臣的面推出来?
莫如风此举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虽然与她而言或许没有多少想干,但是——
她就是想要知道!
一直一直在她面前温润如玉,无欲无求的这个男子,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菁,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浪费口舌与我再说这些?你能猜到多少是你的本事,多余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同你透露。”莫如风回过身来,脸上的微笑依旧和煦平静,恰似一张永远都不会腐朽的面具,他的声音平和安定,不带歉疚也没有指责是以最客观的立场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就像是你早就洞悉了灵歌和旋舞是我的人还一直隐忍不发一样,只要是彼此有利可图,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会默许灵歌旋舞以那样的身份留在身边的确是因为她们存在还有利用价值,但是更多的——
其实她还是不愿意亲手去揭穿这一切。
莫如风这个男子,放佛生来就该是完美无瑕纤尘不染的,即便是心里已经笃定了萧羽手下的所有事都是由他操控,秦菁从心理上也是在一直一直的避让,超出自己底线的退让,只想把这些血淋淋的真相捂得更久一些,就算莫如风脸上裹着的只是一张面具,不到最后一步,她都怎么也伸不出手去将它扯下来。
就像是这一次西楚之行,从在祈宁逗留的那最后一晚她已经对他此行的目的有所察觉,却还是来了,配合他来演这一场戏。
当然,前提是,她也需要他的这个计划。
只是在这个计划里,她还是冒了险,在没有抖出他的底牌之前——
她选择了相信,赌这个偏偏如玉超绝尘世之外的男子不会把她的性命安危搭进去。
现在她赌赢了,最终也还是徒手把她对他所有的信任连根拔起,一并丢弃在这泱泱西楚灯火通明的皇城之巅。
曾经一度,在她不想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这个男子的出现恰如一缕清新明媚的阳光,在她心里最黑暗的一角引燃了一片难得的光亮。
她多想他可以一直一直都那样的美好下去,可是莫如风——
终究他也不是那游荡在红尘之外的谪仙呵!
只是这样的话,已经没有了彼此坦诚的必要。
秦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微笑,眼睛被刺的生疼,“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合作由暗转明继续的进行下去吗?”
“我不勉强你。”莫如风答的干脆,微风过去,吹起他袖边衣袖翩然。
四面八方的树叶沙沙作响,与夜色中翩然舞动。
两个人相对而立,秦菁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莫如风看着眼前女子眼中那种真实流露出来的情绪,心里似乎是有那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已经有多少年了,他习惯性的忽视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子的好耐性究竟从何而来,或许就是因为那一日看到军营大帐之中她面对重伤的白奕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坚韧而决绝的目光——
像极了一个人。
心中有种真实的感觉轻微的碰撞着,他神色间仍是半点波动都没有的坦然接受,“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目的,我可以利用一切有价值的人或物,无论代价!”
断情决意,无心无恨!
这便是他!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面对他这般温润的目光这般残忍的话,秦菁才突然感觉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壮。
她的声音有点不受控制的高亢,甚至是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颤抖。
莫如风这个男人在她眼中一直都个近乎完美的存在,他怎么就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神情冰冷残忍无情?
就像是自己一直仰望的神祗突然之间变成堕入地狱的魔鬼一般,那种感觉压抑在胸口,让人气闷的无法呼吸。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莫如风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明安逸如同夏日里大朵绽放的木棉花,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冷漠绝情。
秦菁的心里忽然就堵了一口气,她觉得那感觉应该就是难过,于是她就难过的笑了起来,脸上笑意泛滥,眼底却是静如幽谷透着一股诡谲的寒气冷声问道,“颜汐的事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莫如风微微抿了下唇,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颜玮也许会一时冲动意气用事,但颜璟轩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