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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墨荷姐姐刚刚有事出去了,临走嘱咐奴婢在门外等着伺候公主梳洗呢!”旋舞道,说着就把脸盆推到一边,过去旁边的屏风上取了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帮她穿上。
秦菁坐到妆镜前梳头,这时才想起来什么,语气闲散的慢慢问道:“从昨儿个晚上到现在,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旋舞闻言却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十足一副狡黠模样的甩了甩手里桃木梳道:“奴婢还以为公主您能一直沉住气不问呢,没想到咱们公主也有耐性不够使的时候呢!”
长春宫的事是她和白奕联手一起布置的,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位,确保万无一失。无论是从计划的可行性,还是景帝相应会有的反应也都一一推敲过了,而且昨天后半夜回来他们都由着自己睡到这会儿,这就已经表明一切顺利,不曾有过差池了。
“好了,别卖关子了!”见这丫头故意绕弯,秦菁就自镜中嗔了旋舞一眼:“难道还要我去叫了你姐姐进来问话吗?”
“公主你这样真的很无趣啊!”旋舞的脸垮下来,撇撇嘴还是松口,没精打采道:“这一夜一上午之间发生的事情可多了,公主您要是问昨儿个夜里呢,长春宫走水您已经知道了,剩下的最大的事莫过于皇上下旨把瑜嫔娘娘给废了。而如果公主您是要问现在呢——”
旋舞说着,故意拉长了强调扭头遮了眼去看那太阳的角度道:“估计这会儿华泰公主和各宫娘娘还都分别跪在御书房和正阳宫前头跪着不肯起呢!”
景帝对蓝月仙的感情非同一般,昨夜长春宫失火,他匆匆赶去时那些疯了的妃子宫人正在四处尖叫着乱跑,彼时那边的火势正盛,大片宫殿烧成火海连成一片,他心里突然有些慌了,完全顾不得九五之尊的身份,可是随手连着拽了四五个都没有发现要找的人。正在六神无主之时忽而听得前面一座陈旧的宫门外头一个老太监声音嘶哑的对着院子里喊:“娘娘,姝嫔娘娘,这院子着了,老奴进不去,你快出来啊。”
彼时那大门上面斑驳的红漆已经被火苗引燃,门檐下的灯笼烧的只剩残害,火星随着风声噼里啪啦的往下飞。
他排开众人直冲过去,目光穿越火海看过去,那一瞬间整个灵魂整个思想都要脱体而出。
那记忆当中的女子再不是当年那般活泼明媚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痴痴的坐在屋檐下,完全不顾四下飞溅的火花,只是有些微弱的仿佛破碎的声音间歇性的从她的唇齿间迸发出来——
“细雨罗裘冷风起,寒塞烟花入夜飞,喜烛晕染红丝被,落花影里念君归。”
人都道他们是在蓝月湄的生辰日一见倾情,却不知那一年春寒料峭的一场夜雨已经让彼此深念不忘,夜雨孤灯影里都是那般孤独寂寞的两个人。
人都道他帝王荣光无限尊崇,却不知这些年他存活于梁太后庇佑之下所受的压力,有生身母亲而不能认,却要去依靠另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来巩固自身的地位和权力,站得越高,那种憎恶就越强烈。
他的这种心情从来不敢对任何人透露,但是她懂他,她说她能看懂他落落寡欢的笑容,她说他再有心事可以悄悄的说予她听。
他喜欢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情,也怜她寄人篱下与自己一般这样压抑而愤恨的生活。
可是他想留她在身边却不敢对梁太后明言,那只不过是他第一次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却不得不处心积虑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才勉强将她留下。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梁太后那个强势跋扈的女人的抵触情绪被渲染到了极致,可是他也深知她身后有一座庞大的梁国公府的支持,让他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月仙陪着他,她说——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这世间种种,只有这个女子的存在才能让他感觉到美好,只有他们能让彼此依靠着互相取暖,可也许就是对彼此的这种过度的执迷和依赖让那个纯真美好的女子发了狂。
为了独占他,她设计毒害自己的亲姐姐,不惜杀了他的孩子以得专宠。
看着她阴鸷怪笑着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忽而觉得这个女子竟与梁太后给他的感觉那般神似,他突然觉得怯懦,再不敢面对她,忍痛将她打入冷宫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再怎么强迫自己,他也终究忘不了他们共同执笔写下的缠绵,于是他用对蓝淑妃女子数倍的纵容和宠爱还掩饰自己的这种心虚。
十年,整整十年,这一刻隔着烈焰火海重见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时,他心里突然觉得尖锐的痛,于是罔顾所有人的阻拦,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将她带出来。
这些年他这般孤独,这些年他这般痛苦,却在失而复得重新将这个女人收拢入怀时而找到了一丝解脱。
蓝太后如何?梁国公府又如何?唯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才能证明他的真真切切的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
那一刻,他疯魔了,瑜嫔气急败坏的上前指责他此举不合礼法时,他毫不容情的将她贬为奴仆。
他是九五之尊,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这一次他要自己做主,把自己心爱的女子带回身边。
这些年来景帝这种越发扭曲的心境,秦菁早已暗暗揣摩的透彻,所以她安排蓝月仙这一步棋的时候几乎是水到渠成,只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们见面,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而瑜嫔的下场,恰恰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
现在既然景帝已经带了蓝月仙出来,就再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谏言,所以那些后妃们长跪正阳宫的做法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不过既然旋舞没有点明,就说明萧文皇后并不在此列,只要自己的母后没有搀和进去,秦菁索性也就不再理会这些事,只就饶有兴致的沉吟一声道:“哦?你是说秦苏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么?”
“是啊!”旋舞道,言辞间颇有些幸灾乐祸,“说是今儿个天没亮就去了,皇上带了姝嫔回去,就守在正阳宫传了太医给她诊病,根本没有往御书房去的意思,可那华泰公主就是死赖着不走,大总管亲自去劝了都劝不住,就说是要跪在那里等着求见皇上。”
现下宫里出了蓝月仙的事,秦苏的事一时可能就不会被逼的太急,但是要她和蓝玉华议亲却是迟早的事,几乎就是不可逆转的,她心里定然也是明白,所以才使出了这招苦肉计。
“公主您说皇上会收回成命吗?”旋舞若有所思到,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提秦菁疏离着头发。
横竖她今天也是不准备赶着这个风尖浪口的时候出门找晦气的,所以秦菁倒也不去催促她,只就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随手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口茶道:“你且看着吧!”
秦苏可不是一般人,既然她打定了主意不肯嫁给蓝玉华,那么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做到。
今日她既然这般大张旗鼓的去御书房请命,必定就是想到了更好的退路,至于这条路嘛——
想来是会很有趣的!
宫中众位嫔妃除了萧文皇后和陆贤妃之外,其他人几乎倾巢出动,全部堵在了景帝的正阳宫外,阻止他再将蓝月仙收回身边的荒唐之举,她们却不知道景帝这次是铁了心的不准备回头的,闹了整天之后,终于在景帝的忍无可忍之下又处置了两名带头的嫔妃之后,其他人才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躲瘟疫似的远远避开了正阳宫。
接下来的两日秦菁都闭门不出,自己找了两本兵书在关在房间里研习。
因为萧羽那边的事情紧急,白奕赶路也紧,在路上这几日肯定是不能寄信回来给她报平安的,看兵书实在看到无聊的时候秦菁偶也发会儿呆,顺带着想想这会儿白奕应该走到哪里了。
这天下午她便又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又在对着书本走神墨荷就推了门进来。
“公主,这屋子里的光线暗,您这样看书可是要伤眼睛的。”墨荷心疼道,一手抽了秦菁手里的书本放到桌子上,一面取了火折子去掌灯。
秦菁回过神来,被墨荷这样一提,她还真就觉出几分困顿,于是就势靠在椅背上闭眼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才发现殿中光线果然是暗沉下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黄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秦菁自椅子上起身径自走到窗前推开窗子。
傍晚的风很有些凉意带着院子里飘散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然而混沌的神思瞬间就有些清明起来。
“马上酉时了。”墨荷道,把最后一盏宫灯的灯罩放回原处,“晚膳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被备下了,公主饿吗?要不奴婢这就吩咐她们送上来?”
正月里,各宫嫔妃之间走动的也多,不时就会有私宴。
为着帮萧文皇后疏通人脉,但凡有送上门的帖子秦菁一般都不会推脱,这些天也是吃的油腻了些,她倒也不觉得饿。
“晚点吧,我不饿。”秦菁道,看着窗外仍是若有所思的想事情。
墨荷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在抬手取下第三盏宫灯的灯罩时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试着开口道:“公主,华泰公主在御书房外头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
“哦!”秦菁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停顿片刻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父皇见他了吗?”
“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皇上气的险些当场背过气去,哪有这么容易气消?”墨荷说着就忍不住唏嘘着感慨:“公主,您说皇上会准了她的请吗?”
“怎么不会?”秦菁淡笑一声,笃定的点头:“人分亲属内外,秦苏毕竟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又是个这般性子烈的,而那秦宁不过一个外人。你以为秦苏她傻吗?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最后父皇会点头,她会在丢了一次人之后,再连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可是——”墨荷想了想,还是不很能理解道:“荆王府那边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