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救了吗?”
围在死者旁边的同门师兄弟,大家脸色苍白。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玄关经过武馆,来到屋里。
原来是吉冈清十郎带着祇园藤次回来了。
两人脸色极为沉重。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你们这副德行!”
藤次不但是吉冈家的用人①,也是武馆的老前辈。所以不管什么场合,他说的话一直都带着权威。
在死者旁边泪眼潸潸的门徒,抬起愤怒的眼睛:
“这句话应该问你。都是你引诱小师父出去的,做坏事也要有点分寸!”
“你说什么?”
“拳法老师在世的时候,可从来没一天像这个样子!”
“只是偶尔去看看歌舞伎,散散心,有什么不对!胆敢在小师父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太放肆了!”
“看女歌舞伎,一定要提前一天在那儿过夜吗?拳法老师的牌位,在后面的佛堂里哭泣呢!”
“你这家伙,说话小心点!”
为了安抚这两个人,众人把他们分别带开,一时之间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吵起来,突然,从隔壁房间传来声音:
“……吵……吵死人了……不知道别人受伤有多痛苦吗……哎———哎……哎———哎。”
有人在呻吟。
“别起内讧了,既然小师父已经回来了,就请他快点雪今日之耻吧……还有……可别让那个在后头等的浪人活着离开这里喔……行吗?拜托了!”
有一个伤者躺在棉被里,手打着榻榻米激动地喊着。
虽然伤不至死,但在武藏木剑下,手脚被打伤的人,听到这话之后,也振奋起来了。
对!
众人都有受辱的感觉。在当时的社会中,除了农、工、商之外的阶层,他们平常最重视的莫过于“耻辱”这件事,如果受了耻辱,甚至随时都愿意以死雪耻。当时的掌权者,因为战乱不断,还没拟出太平时期的政纲,只有京都改行法令,用不甚完备的法令治理世间。虽然如此,士人阶层注重耻辱的风气仍然鼎盛,农民和一般老百姓也自动自发地尊崇此风,还影响社会治安。但是,依靠市民的自治力,也足够弥补法令的不足。
吉冈一门上下,总算尚知羞耻,还不像末世之人一般厚颜无耻。所以,当他们从一时的狼狈和失败中苏醒时,脑子里立刻燃起怒火———
这是家门之耻。
大家都放下小我,一起聚集在武馆内。
他们团团围住清十郎。
但是,清十郎偏偏在今天显得毫无斗志。昨夜的疲倦,还留在眉宇之间。
“那个浪人呢?”
清十郎一面系上皮制的束袖带,一面问门人拿出两把木剑,他选了一把,用右手握住。“他说要等您回来,我们只好照他的意思,让他在房间等着。”有个人指着庭院对面书房隔壁的小房间。
“叫他过来。”
清十郎干涸的嘴唇迸出了这句话。
他准备接见那个人。他坐上武馆的师父用椅,用木剑拄着地。
“是。”
三四个人回答,立刻在武馆旁穿上草鞋,沿着庭院,跑向书房的走廊。祇园藤次及植田等资深门徒,突然抓住他们的袖子,说道:
“等一等,别贸然行事。”
然后附在他们耳边说了些悄悄话,清十郎离得稍远,听不到内容。只看到以吉冈家的家人、亲戚、资深门人为中心,挤满整个休息室,分成好几组,头靠着头,对不同的意见议论纷纷。
宫本武藏 水之卷(10)
———虽然如此,商量似乎立刻有了结果。有一大批为吉冈家着想、而且非常了解清十郎实力的人认为,把在里面的无名浪人叫出来,在此无条件的跟清十郎交手,是下下策。眼前已经有几个死者及伤者,万一连清十郎也败给他,将是吉冈家的致命伤,实在太冒险了。
大家心想,要是清十郎的弟弟传七郎在的话,就没这些顾忌了。但是,很不巧传七郎从今早就不在。大家看得很清楚,这个弟弟在武术的天分上比哥哥好,但是因为他身为次男,不必负什么责任,所以一直过得很悠哉。今天也只说要和朋友到伊势,没说明归期就出门了。
“附耳过来。”
藤次终于走到清十郎身边,不知耳语些什么。清十郎脸上出现难堪的受辱神色。
“偷袭?”
“……”
藤次以眼示意,清十郎生气地说:
“如果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清十郎的名声岂不扫地。世人会说我惧怕一个武功平平的乡下武夫,以多欺寡,求得胜利。”
“好了、好了……”
藤次打断清十郎强装出的坚毅言词,说道:
“交给我们就好了,我们来处理。”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认为我清十郎会败给那个叫武藏的人?”
“不是这样,大家都认为,一个不起眼的敌人还要由小师父出面,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向外界宣扬的事……再说,如果让进了网的鱼给溜走了,这才是家门之耻,也会被世人所取笑。”
藤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原来聚集在武馆的人,已减了一大半———他们像蚊子般静悄悄地分散到院子、内室,有的则从玄关绕回后门去。
“啊!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小师父!”
藤次呼的一声把灯火吹熄。然后解开系刀的带子,把袖垂绑上去。
清十郎依然坐着,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可一点也不愉快,因为这表示自己的能力被轻视了。清十郎想到自从父亲死后,自己就一直偷懒,心情非常沉重。
———那么多的门徒和家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武馆里只剩他一人。整个宅第充满了无声的阴暗和湿冷的气息,就像在井底一般。
清十郎按捺不住,终于站了起来,从窗户窥视门外动静。除了武藏所在的房间有灯光之外,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格子门里的灯火,不时闪动着寂静的光芒。
屋檐下、走廊,还有隔壁的书房,除了这间映着微弱灯影的房间之外,其他地方全都一片漆黑。无数的眼睛像蟾蜍一般,在黑暗中徐徐地爬了过来。
大家屏住气息,暗握着刀刃,聚精会神地倾听房内的动静。
“……”
奇怪了?
藤次犹豫不前。
其他的门徒也停住脚步。
———宫本武藏这个名字,虽然在京都里连听都没听过,但他武功的确高强。现在为何会按兵不动?只要他懂一点兵法,不管多么擅长忍耐,也不会对已迫近到室外的敌人无动于衷的。从兵法的角度来看,在现今的世间行走,如此粗心大意,只怕一个月赔一条命也不够。
———是不是睡着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也许他等得太久,就这样累得睡着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出人意料,是个高深莫测的人,说不定早就察觉这边的动静,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故意不剪烛花,等敌人一来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可能是这样……不,就是这样!
这一来,每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自己的杀气先打倒自己人了。因为大家都在担心不知谁会先牺牲!藤次考虑到这点,所以清清喉咙叫道:
“宫本氏!”
他在格子门旁边故作轻松状,说道:
“让您久等了。想请您出来见个面……”
可是仍然寂静无声。藤次更加确定,敌人一定有所准备。
别大意!
他用眼神向左右的人示意,然后砰———的一声踢翻纸门。
结果,本来应该立刻跳进去的人影,全都下意识地往后倒退。那扇纸门倒在离轨道两尺左右的地方,断成两截。冲呀!有人大喊。这一来,大家才一起冲进去,震得四面的门墙咔咔作响。
“咦?”
“他不在!”
在摇曳的灯光下,大家的声音突然变得神勇起来了。
“根本不在嘛!”
刚才门徒拿烛台来的时候,他还端坐在房间里。那张坐垫还在,火盆也还在,送来的茶水没喝,已经凉了。
“逃走了!”
有一人到走廊告知在庭院里的人。
这一来,从院子暗处或地板下,不断冒出人影来,大家都跺着脚,直骂看守的人太疏忽大意。
看守的门人都异口同声辩解。他们看到他曾上一次厕所,回房间后就没再出来了。大家都说武藏绝对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这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宫本武藏 水之卷(11)
对于这些辩解,有人嘲笑说:
“他又不是一阵风……”
有人把头伸到壁橱里,指着地板上的一个大洞说道:
“啊!在这里。”
“如果是点了灯之后才跑掉的,应该跑不了多远。”
“追呀!打呀!”
这些人猜想敌人是个懦夫,立刻兴奋起来。大家从小门、后门,争先恐后挤到外面去。
接着,有人大叫“在那里”。随着声音,大家看到有个人影从前门矮墙的阴影中跳了出来,穿过大路,隐没在对面的小路尽头。
那人像只脱兔,四处逃窜。路的尽头有个土堆,那男人的身影像只蝙蝠一样掠过土堆,往旁边逃走了。
杂乱的脚步声,夹着此起彼落的吼声,从后面追赶上来,也有人绕到前面去。
最后来到空也堂跟本能寺烧毁后的遗迹所在的昏暗地区。
“胆小鬼!”
“不知耻的家伙!”
“嘿!嘿!跑在前面的!”
“喂!给我回来!”
捉到了。被捕的男人被大家拳打脚踢,发出了呻吟声。但是,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猛然跳了起来,奋力抓住两三个人的领子,拖着他们的身子,把他们摔倒在地上。
“啊!”
“这家伙……”
那人正要打得他们头破血流的时候,有人叫道:
“等一等!等一等!”
“找错人了!”
有个人叫了起来。
“啊?”
“他不是武藏。”
一阵哑然,大家松了一口气,姗姗来迟的祇园藤次问道:
“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