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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总会再回来的。惊鸿微笑,笑着笑着就觉得有些难受,看着沈墨安静的侧脸,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想起过萧琅了,即使现在念起,心里也不再会有什么波澜。她要感谢沈墨,将她彻底从深渊里带了出来。然而,他现在就要走了。
沈墨没多说什么,下人在收拾东西明天出发,他听老太君嘱咐了一系列的事情,便扶着惊鸿慢慢回去。
打仗会不会很危险?惊鸿呆呆地问。
自然。沈墨低声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惊鸿白了脸:你
我不会死。沈墨低笑:放心吧。
惊鸿抿唇不语,她走得很慢,像是因为脚伤,又像是在想事情。
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她才终于又开口问:什么时候回来?
沈墨摇头:这可难说,短则一年,长则十年。
惊鸿怔愣了一会儿,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晚上在沈墨怀里睡着,她呼吸均匀,却是一宿未眠。直到天蒙蒙亮,感觉身边的人要起来了的时候,惊鸿才觉得很困倦。但是一想到沈墨就要走了,迷糊之中,惊鸿什么也没顾,就跟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了他。
惊鸿?沈墨语气里好像带着笑,惊鸿干脆继续装死,只是抱着不肯撒手。
傻丫头。
温柔的声音笑个不停,有人伸手反抱住了她,用被子将她裹了个严实。
☆、第五十一章
惊鸿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墨整个用被子裹成春卷,拿一旁放着的缎带给系了起来。
你做什么?惊鸿吓了一大跳。
沈墨低笑,转身穿衣洗漱。他挑了不起眼的青衫,就在惊鸿面前慢慢换上。
惊鸿心里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是瞧着沈墨的身材,还是默默地赞叹一句,真不愧是战场上炼出来的男人。
晨光熹微,惊鸿就这么看着他,心想也是一种送别吧。这个人不久就要走了,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看见他。没人陪她走路赏花,没人背她去看雨,也没人天天抱着她入睡了。
这么一想,鼻子就有些酸。惊鸿看着已经收拾好了的沈墨,想着要不要开口来两句诗词应应景,比如什么妾愿等君到天明,君若不归妾为石,或者直接说点酸的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过我会一直等你的。
然后她就含泪看着沈墨远去,在等待他的日子里一点点煎熬,最后有一天他凯旋而归,她站在城墙上等他,等他一把将她抱上马,诉说相思?
这些想象都很美好,然而沈墨没给实现的机会。收拾好一切,剑奴敲了三下门,沈墨转身就把床上的春卷给扛上了肩。
惊鸿傻了,天地一个倒转,她就只看见眼前光秃秃的床单。
沈墨大步流星,于朝阳初升之中,将惊鸿整个扛上了门口的一辆马车。那马车不华丽,却很大。掀开车帘,里面垫着很软很厚的垫子。一边还放了一床锦被。
老太君吩咐,将这个给少爷和少夫人带上。绣娘站在马车边,将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剑递给了沈墨。
沈墨微微一愣,看了那剑一会儿,双手接过,点了点头。
为避人耳目,他们对外宣称的是他与惊鸿要去游山玩水,于是沈家的人也没有全部出来送。
但是,但是,没有人来告诉惊鸿,她也是要去的啊!她一直以为是沈墨一个人上边关,怎么会就突然带上她了?而且,而且,她衣裳都没穿呢!
事发突然,请夫人见谅。沈墨将惊鸿放进马车,将老太君给的剑也放在了一边,然后自己也上去,将惊鸿继续抱在怀里。朝外头的剑奴吩咐了一声:走吧。
惊鸿整个人都傻了,直到马车启程颠簸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这叫什么事发突然?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啊!惊鸿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沈墨道:拿我寻开心?
岂敢。沈墨温和一笑:的确是看夫人的眼神太过不舍,为夫不舍得夫人难过,才决定将夫人一起带走。
惊鸿红了脸,咬牙切齿地道:分明是早将我算在一起了,干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有我没穿衣裳!
沈墨眉梢一挑,奇怪地看着惊鸿:穿衣裳干什么?
惊鸿:
心里的喜悦还是比惊吓多的,看着沈墨笑着的模样,惊鸿只能摇头。他们这一行就只有两辆马车,轻装简行,真像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不过没有给她带丫鬟。
边关的条件要辛苦一些。沈墨将惊鸿抱在怀里,将被子上的缎带解开,替她盖好被子道:女眷只你一人就够了,多的也是麻烦。所以你过去,只有为夫亲自照顾你了。
惊鸿眨眨眼,道:我从书上只看见说什么十里黄沙百里骨,大漠英雄魂归处,战场是不是总是飘着黄沙,然后金戈铁马,鼓声震天?
沈墨好笑地看她一眼,摇头:有敌人的地方就是战场,哪怕是青青草地,亦或是涓涓溪水。战场不一定有黄沙,但一定会有鲜血。
惊鸿一愣,心里陡然一沉。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要去看见的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可能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沈墨看一眼怀里人有些苍白的脸色,轻笑着补上一句:不过有我在。
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惊鸿抬头呆呆地看着沈墨,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沈墨觉得下一刻她也许就要说什么很感动之类的话了。
但是事实是,这人看着看着,眼睛闭上了,呼吸均匀,鬓发微散。
这样都能睡着。
沈墨无奈地揉揉额角,稍微后退,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睡。马车走的是官道,还算平稳,惊鸿实在是困极了,一宿没睡,现在终于放松了,自然睡得很快。
他们这一行人是要在下一个城池与人汇合的。一路前往陕北,路上难免遇见什么危险,光凭几个沈家护院可是远远不够的。
惊鸿这一觉就睡到了午膳的时候,睁眼就看见沈墨含笑的眼神,以及手里拿着的托盘。
你还当真打算不让我下车了么?惊鸿看着托盘上的饭菜,哭笑不得地道:我总要下去如厕啊洗澡啊,你不能不给我衣裳的!
沈墨认真地点头,将托盘放在她面前道:吃完了就给你衣裳。
哄小孩呢?惊鸿微恼,扫一眼菜色,倒都是她喜欢的,于是就很乖地吃了,末了还没来得及擦嘴,就伸手问沈墨要衣裳。
晚上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让她不穿衣裳,即使身边只有他,也实在太不成体统。
沈墨从一边的小柜子里拿了一叠衣裳出来,是件青绿色的罗裙,看起来很是清爽。惊鸿眼眸一亮,心想这人还是挺细心的。刚准备伸手去拿,沈墨的手却往后退了退。
你会碰着伤,还是我来吧。
他说得很严肃很认真,当真把上衣和罗裙都摊开,然后抱过惊鸿来,给她慢慢地穿上上衣,系上衣带,再穿罗裙。
我伤快好了!惊鸿连忙挣扎,努力证明自己现在很活泼乱跳,但是一挣扎当真就闪到了膝盖,脸上神色一阵扭曲。
叫你别乱动!沈墨脸沉了,低喝一声。方才还是开玩笑,这会儿就当真生气了:跟我划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惊鸿不敢动了,可怜巴巴地任由沈墨替她穿衣穿鞋,不过发髻他不会挽,只给她拿缎带系成一团放在身后。
做完这些,沈墨就抱着她下了车。
外面的空气很是清新,似乎是刚刚下过一场雨。惊鸿好奇地左看右看,发现好像已经不在花城了,前面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店小二和家奴们正在搬运东西,周围的人不多。
今晚会在这里休息。沈墨抱着她进门,直接往二楼上的客房走:已经离花城很远了,你现在后悔不该跟我出来,也已经晚了。
惊鸿撇撇嘴,抱着沈墨的脖子嘀咕道:就算在花城,后悔也还是没用啊
嗯?沈墨停下来,挑眉看着怀里的人:你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惊鸿连忙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我觉得相公你看起来很英俊。
沈墨一点也不谦虚地接受了夸奖,抱着她进了客房。房间里东西都很齐全,热情的小二招呼道: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小的随叫随到。
好。惊鸿朝他点了头,小二也就退出去了。
还困么?沈墨将她放在床上,问。
不困了。惊鸿坐在床上看着他:有话要跟我说么?
沈墨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你都跟我出来了,总有些事要先告诉你。
不是跟他出来的,明明是被绑出来的!不过惊鸿不打算计较这些细节,笑眯眯地看着沈墨,打算做一个好听众。
这次是受皇命,要击杀敌军主帅霍乱。那是我的宿敌,交战这么多年也是胜负各半。此人一天不除,大宋江山一日不稳。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做完这最后的一件事,便放我们归隐山林,予沈家商铺无尽荣耀,但沈家子孙可不必再入官场。
沈墨坐在惊鸿旁边,微微垂了眼眸:沈家先祖欠了皇室人情,到现在,也该在我手里还清了。这最后一仗可能很是漫长,若是没有你,估计就是几年的刀口舔血。
惊鸿有些错愕,看着沈墨,忍不住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但是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想甩开,手却已经被他握住了。
不过现在你跟着来,我会尽力快些解决。沈墨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我又不急。惊鸿小声地道:别那么急着打仗,万一出了错,我就还得被骂是红颜祸水。
沈墨忍俊不禁:怨念颇大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皇权为天,我能做的只是保你安康。现在边关正在起战火,过去必定有危险,也会让你提心吊胆。现在我不过是想问问,惊鸿,你愿意陪我去征战么?
无论敌众我寡还是敌寡我众,无论前面是绝路还是坦途,你愿意陪我一起么?
惊鸿撇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道:
反正也不能后悔,那就去呗,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说爱情,只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