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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荣有种莫名其妙的气息,会让她怦然心动。白晓洁说不清那是什么气息。想起花荣,她就想给他打个电话,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每次心里冒出这个念头,都会被她强行压回去,只是一面之交,给他打电话有些唐突,问题是,想不明白要和他说什么。
白晓洁觉得花荣像自己从前熟悉的一个人。
那是她成长过程中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她一直想把他遗忘,可是,他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她脑海。偶尔,她会在夜深人静时,找出那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翻到第172页,那是空白页,在前面的171页里,都有密密麻麻的文字,172后面,她就没有写下任何文字。就在这张空白页中,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晓洁,你要快乐地活着。
这个深夜,白晓洁又只找出了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翻到了172页。
她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放在掌中,目光痴迷。
纸条上仿佛出现了一双眼睛,和她对视。
白晓洁喃喃地说了声:“阿南,你在那边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
她眼睛潮湿,内心酸涩。
就是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阿南为什么要去死。
阿南是白晓洁的初恋情人。那年白晓洁16岁,还是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她并不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还有点胖,有些同学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小胖猪。就是这样,阿南还是迷恋上了她。
他们居住的那个南方县城很小,谁放个屁全城都能闻到臭味。
白晓洁和阿南经常在城外河边的小树林子里秘密约会。一般情况下,是阿南先在小树林里等她,她一路上左顾右盼像个特务走进小树林。阿南见她到来,咧开嘴笑笑:“晓洁,你来时,没有被人发现吧?”白晓洁说:“没有。”阿南就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白晓洁说:“好什么呀,偷偷摸摸的,没劲。”阿南说:“那我们公开好了。”白晓洁说:“那可不行,我爸要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他希望我考上名牌大学,给他脸上贴金。”阿南说:“等我们都考上大学,离开这里了,我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了。”白晓洁说:“但愿吧。”他们坐在树下,手拉着手,说着话。有时会搂抱在一起,亲吻。白晓洁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阿南吞吞吐吐回答不上来,可是每次亲吻后,他就会说:“你的舌头很甜,你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白晓洁问:“什么味道。”阿南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阿南也问她,为什么喜欢自己。白晓洁说:“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阿南说:“那别的人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他?”白晓洁说:“那不一定,问题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
从他们相恋的那天起,白晓洁就用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写日记。
这个日记本是她的秘密,锁在抽屉里。
也许没有这个日记本,阿南就不会死。
那是个周末的黄昏,他们又来到小树林里幽会。
他们照常坐在树下手拉着手,说话。说着说着,他们就抱在一起,亲吻。阿南急促地说:“晓洁,我,我想看你,你那地方。”白晓洁说:“看什么地方?”阿南说:“看,看,那地方——”白晓洁用力推开了他。阿南背靠在树上,气喘吁吁,慌张地看着她。
白晓洁脱掉了上衣,扔在地上。
她又解开了胸罩,把胸罩扔在了地上。
暮色之中,白晓洁发育得丰满的乳房散发出白莹莹的光,白光刺伤了阿南的眼睛。白晓洁又脱掉了裤子,裤子也被扔在了地上。白晓洁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内裤脱了下来,她没有把内裤扔下地,而是紧紧地抓在手上。
白晓洁说:“阿南,你看吧。”
阿南浑身瑟瑟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白晓洁说:“我也想看你——”
白晓洁的话是无法抗拒的命令,阿南颤抖着脱去身上衣服。
他就要把内裤脱下来时,传来一声怒吼:“禽兽——”
白晓洁的父亲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晓洁的父亲是小县城一个小工厂的工人,无权也无势,只是希望女儿能够考上名牌大学,给自己争脸。他没有想到女儿会早恋,要不是偷看她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本,根本就发现不了女儿和阿南的事情,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当时,暴怒的父亲把瘦弱的阿南扑倒在地,一顿痛打。
白晓洁没有想到,阿南会在那个晚上死去。
在她和父亲离开后,阿南并没有离开小树林,他用自己的皮带上吊自尽。第二天中午,才被一个捉蛇的老头发现。阿南死的那天,白晓洁的日记就没有再继续写下去,算起来,他们相恋了172天,最后以阿南的死告终。得知阿南的死讯,白晓洁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沉默,一直沉默到如父亲所愿,考上名牌大学离开小城。阿南死后不久,白晓洁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妇女拦住了。那是个满脸哀伤的女人,白晓洁知道她是阿南的母亲——一个小学老师。她没有非难白晓洁,而是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交给了白晓洁,那是阿南的绝笔。白晓洁收下了那张纸条,从那以后一直珍藏。
白晓洁收起纸条。
眼泪流了下来。
突然,她闻到了股香味。
那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白晓洁从来不用香水,怎么会有香水味?房子刚刚租用不久,难道是以前的房客留下的香水味?可是,她住进来这些日子怎么没有闻到?
神秘香水味很快就消失了。
白晓洁坐在床上。
目光迷离。
她突然想,如果阿南此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怎么样?
花荣长得有些像阿南,是不是阿南没死,化名花荣来找她。白晓洁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白晓洁在一家外企上班,负责市场调查工作。
繁重的工作令她十分厌倦,好多次,她想辞职,离开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四处浪迹。可是,她总是下不了决心。她需要钱,没有钱,很难生存下去,特别是父亲得了癌症之后,就变得更加困难了,母亲总是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要钱,仿佛她是银行。尽管对父亲有种说不清的怨恨,她还是默默地尽一个女儿的责任,无法逃避。
这天,白晓洁觉得头晕,下班后就匆匆离开办公室。
走出办公大楼的门,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
他拦住了白晓洁,笑嘻嘻地说:“晓洁,我们吃饭去吧。”
白晓洁说:“虾米,滚开。”
虾米腆着脸皮说:“晓洁,还在生我的气啊,别这样,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买手机。”
白晓洁冷冷地说:“吃饭,手机,都见鬼去吧,你他妈的不就是为了和我睡觉,搞那么多噱头干什么,直说好了。”
虾米说:“那几天真的手头紧,现在有钱了。”
白晓洁说:“滚吧,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虾米说:“晓洁,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白晓洁说:“没有机会了,你找别的女人去吧。”
说完,她就往前走。
虾米跟在她后面,喋喋不休。
白晓洁更晕了,突然回转身,朝虾米大声喊叫:“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虾米愣住了。
很多人围过来看热闹。白晓洁见状,冲出去,狂奔而去。
白晓洁确认已经摆脱虾米,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地喘气。自从情人节那个晚上之后,白晓洁决定再也不搭理虾米和猪头了,他们打来的电话一概不接,发来的消息也一概不回,甚至把他们的手机号码也删除了。
街旁,有个残疾人坐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
白晓洁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孤独,如此无依无靠。
白晓洁脑海里浮现出花荣瘦削的脸,耳畔仿佛响起了他富有磁感的声音。在这个城市里,白晓洁认识的人中,花荣无疑是最有趣的人。她犹豫着,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夜幕降临,此时,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刚刚开车出来拉客?
白晓洁想起那天凌晨,花荣送她回家,在她下车前说的一句话:“你随时都可以找我。”
白晓洁拨通了他的手机。
她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花荣说:“喂,喂——”
白晓洁说:“花大哥,我是晓洁。”
花荣说:“我知道,我知道。”
白晓洁说:“花大哥在忙吗?”
花荣说:“晓洁,你有事吗?”
白晓洁说:“事倒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吃饭,那天晚上实在麻烦你了。”
花荣笑了笑说:“吃饭可以,感谢就不必了。”
白晓洁说:“那你现在能过来吗?”
花荣说:“到哪里?”
白晓洁想了想,说:“你到三番路56号的张家小厨,可以吗?”
花荣说:“没有问题。”
白晓洁说:“那不见不散。”
花荣说:“不见不散。”
白晓洁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三番路上,张家小厨就在她住所旁边,十分方便,她吃完饭就可以回家睡觉。
白晓洁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了三番路,这是一条狭窄的小街,小街两旁都是店铺,这里是市中心的老街区,十分热闹。因为这里热闹,小偷也特别多。前段时间,白晓洁咬着牙买的iphone4就是在街上行走时被偷的,要不是新手机被偷,她也不会让虾米买手机,也不会看破虾米,现在,她用的是以前的旧手机。白晓洁不是那种紧跟时尚的女子,可是,也不能太落伍,被人瞧不起,现在的人势利得很。
白晓洁走进张家小厨,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等待花荣。
过了半个多小时,花荣才赶到。
花荣说,堵车,实在抱歉。
白晓洁见到花荣,莫名其妙愉悦,脸上露出了笑意,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花荣说,这个地方停车也很麻烦的。
白晓洁说,那你车停哪里了?
花荣说,就停旁边的三番小区了。
白晓洁说,哈,我就住在三番小区,本来想告诉你车可以停在小区里的,没有想到你已经停到里面去了。
花荣说,我猜你就住在附近。
白晓洁说,你怎么猜到的。
花荣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