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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谁要你抱。”
“那你睡吧,我不想睡。”
“为什么不睡?”
“我要看着箱子,如果我们睡着了,被人偷走,那就不好办了。还有,那老太婆把大门锁死了,我担心——”
花荣想,敢情他们是私奔呀,妈的,一对狗男女。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听他们说什么了,睡觉要紧。不一会,花荣就打起了呼噜,他只要累了,就会打呼噜。
火烧火燎的牙痛让花荣醒过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天还没有亮,他看了看手机,才凌晨三点多。隔壁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他们都沉睡了,也许都没有睡,或者一个人睡了,一个人没有睡,在黑暗之中守着那个神秘的皮箱。花荣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真想过去打开那个皮箱,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
这时,有凄凉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哭声很轻,但是可以听出是女人在哭,而且十分悲伤。
哭声不可能是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是在更远的地方。
花荣本来想强迫自己再睡,哭声让他无法入眠,加上该死的牙痛,他知道自己今夜不可能再进入梦乡。
躺在床上,异常难受。
那哭声诱惑着他。
花荣悄悄起了床。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摸到厅堂里。
他看到老妇起居的那个房间门缝里透出一缕光线,他也感觉到了,哭声是从老妇房间里飘出的。一定是老妇在哭,她悲凄的哭声让花荣想起了母亲,那个早逝的可怜女人。花荣内心酸楚。他来到老妇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哭声停止了。门开了,花荣看到老妇双手抱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一个精神的年轻人脸上挂着永远的微笑。她是抱着相框在哭,她眼中积满了浑浊的老泪,丑陋干枯的脸上,有两条泪河。
老妇声音有些沙哑:“你有什么事情?”
花荣说:“老人家,你为什么哭?”
老妇说:“你进来吧。”
花荣进了房间。
老妇把相框放在桌子上,然后关上了门。
老妇说:“坐吧。”
第十章 两双鞋,一双朝南一双朝北(2)
房间里只有一个椅子。
花荣说:“老人家,你坐吧。”
老妇说:“你坐,我坐床上。”
花荣坐了下来,说:“老人家有什么伤心事?”
老妇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指了指桌子上照片中的年轻人,说:“那是我儿子,我的独生儿子。他死了,死了快两年了,想起他来,我就伤心。对不起呀,影响你睡觉了。我想忍住不哭的,可是忍不住呀。”
花荣说:“你没有影响我,是我自己牙痛,睡不着了,听到你哭,过来陪陪你。”
老妇说:“好心人哪,有谁会在深更半夜陪我这个孤老婆子。”
花荣说:“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不要过于悲伤。”
老妇说:“道理我懂,可是,可是我儿死得冤哪,他还那么年轻,老婆都还没有讨。”
花荣说:“他——”
老妇说:“那年,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他觉得有愧,对不起来我们老俩口,留下了一封信,就到外面闯荡去了。我们都不晓得他去了哪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消息。几个月后,收到了他寄来的两百块钱,还有一封信。信中装了张照片,就是镜框里的这张。他让我们安心,说找到工作了,以后每个月都会寄钱给我们,让我们不要太担心他。他说的话做到了,从那以后,每个月都寄钱给我们,钱有时多有时少,最少也有两百元。我对老头子说,孩子有出息了,你该放心了。老头子和我想法不一样,他总是忧心忡忡。两年前,老头子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没有料到会那么严重,儿子竟然死了。你知道吗,我儿是被人打死的。我们去收尸时,才知道可怜的儿子这些年,一直靠摆小摊为生,自己省吃俭用把钱寄回来给我们。打死他的人是城管,我不晓得城管是干什么的,只晓得他们好凶恶,活活的把我儿打死了。人都被他们打死了,赔钱有什么用。我们回来后,就在安葬他骨灰的那天晚上,老头子吐血死了,他们都走了,留下了我这个孤老婆子。你说,我能不伤心吗。我也想死,可是,我死了,谁在清明时给他们扫墓呀。”
花荣的眼睛湿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老妇。
他伸出手,握住老妇粗糙的手,老妇的手十分温暖,像母亲的手。
他一直记得母亲温暖的手。
天蒙蒙亮时,风子他们走出了房门,叫唤花荣,说该出发了。
花荣从老妇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们十分诧异。
花荣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对老妇说:“老人家保重。”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放在了她手上。她连忙说:“不要,不要,我用不着钱的,真用不着的。”
她把钱塞回花荣的口袋,说:“你不要再给我钱了,我会生气的,我生气了就不给你们开门了。”
花荣见她十分决绝,就没有再把钱掏出来。
风子和江菲冷漠地看着他们,也没有拿点钱给老妇的意思,而且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只是想马上逃离老妇的家。
花荣突然特别鄙视这对男女。
老妇开了门,他们出了门。
江菲要抱着皮箱上车。
花荣冷冷地说:“放早后备箱里去吧,那里更安全,你这样抱着,不是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吗,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客人被抢。”
风子说:“花兄弟说得有道理,还是放后面吧。”
花荣说:“我不是你兄弟,以后不要这样叫我,腻歪。我只不过是个开黑车的。”
风子尴尬地笑笑。
风子帮江菲把皮箱放进了后备箱,他看到后备箱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剔骨尖刀,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合上了后备箱的盖子。
风子没有坐在副驾驶位置,而是和江菲坐在了后面。
花荣和老妇告别后,才上车。
风子把嘴巴凑在江菲耳朵上低声说着什么,他们的脸色十分难看。花荣上车后,他们赶紧分开。
离开老妇家,开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个乡镇。
这是个山区乡镇,冷冷清清。
花荣肚子饿了,找了个路边的包子铺,停下了车。
风子说:“你要干什么?”
花荣说:“难道你们不吃早饭?”
戴着口罩的江菲说:“不吃,走吧。”
花荣心里不快,说:“不吃不行,没有力气开车。你们不吃,就在车里等我吧,我吃完了再走。”
风子瞪着他,什么也没说。
花荣下车,走进了包子铺,坐下来,说:“给我来十个包子,一碗豆浆。”
包子铺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妇女,脸很黑,却满面笑容。
她把包子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放在了花荣面前,说:“吃吧,豆浆马上给你端过来。”
花荣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慢慢地嚼起来。
他故意慢吞吞地吃。
他无所谓,反正不赶时间,开到哪里算哪里,其实,他是想气气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
车里,江菲生气地说:“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司机。”
风子说:“这个人平常很好的呀。”
江菲说:“我看不是个好东西。”
风子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江菲说:“我担心他会坏了我们的事情。”
风子说:“没有那么严重,他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多想了,忍耐忍耐,到了我老家就好了。”
江菲说:“你和他说,让他吃快点,赶紧走。”
风子降下车窗玻璃,对包子铺里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的花荣说:“花师傅,你能不能快点。”
花荣没有搭理他。
江菲生气地说:“早知道这样,就不和你走了,这样提心吊胆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风子说:“好了,别抱怨了,又不是我让你干那些事情的。”
江菲说:“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你这个混蛋。”
风子咬了咬牙,沉默。
花荣把最后一个包子吃完,对老板娘说:“给你钱。”
老板娘收了钱后,微笑着说:“谢谢,一路走好。”
走出包子铺的花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去。
老板娘说:“还有什么事情?”
花荣说:“你知道离这里不远处那个儿子在外地被城管打死的人家吗?”
老板娘说:“知道呀,怎么了?”
花荣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千元,说:“昨天晚上,我们在那人家借了宿,老太太人很好,早上走时,不愿意收我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想托你把这些钱给她。”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说什么?”
花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老板娘惊骇地说:“活见鬼了。”
花荣说:“怎么?”
老板娘说:“你们住的那家人都死光了呀,哪里有什么老太太。老太太在半年前就喝农药自杀了。你说你们住在她家,还要给老太太钱,这不活见鬼了吗。老太太死后,那房子就一直没有人住,你们——”
花荣心地升起了一股寒气,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可以说,这是一次莫名其妙而又让人心慌的旅程。风子选择的道路难走不说,他和江菲总是因为困难而相互埋怨,有时不顾花荣在场,大吵大闹。花荣渐渐地有了判断,江菲是个有夫之妇,和风子私奔是因为犯了案,而她犯案是因为风子……其实,风子是带着犯案的江菲逃亡,他以为只要逃到地处贵州山区的老家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尽管知道了这些,花荣还是不清楚江菲的身份,以及她犯了什么案,而且对那皮箱里装的什么也一无所知。好几次,花荣想打开皮箱看个究竟,因为江菲看得紧,没有得逞。他们尽管相互埋怨,不停地吵嘴,可对花荣还是身份警惕。他们不敢住旅馆,渐渐地,也不敢到人家里借宿了,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风子和花荣商量,以后累了就在车里睡睡好了,或者在野外搭帐篷休息,他带了两顶小帐篷,还有睡袋什么的。花荣才知道他们的旅行包里装了些什么,还有饼干面包之类的干粮。花荣不答应,说自己没有床根本就睡不了觉。风子说:“这样吧,再给你加两万,你看怎么样。”花荣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