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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恐万状。
呼喊着花荣的名字。
可是,她不知道花荣此时在何处。
就在她茫然无助时,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奇怪的是,手机铃声响后,身体恢复了正常。她从床上弹起来,打亮了灯,发现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手机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
惊魂未定的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接听了电话。
她以为是花荣打来的电话,结果不是。
她没有想到在飞机上邂逅的王大鹏会在这个深夜给自己打电话。
她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说:“你找我有事吗?”
王大鹏在电话那端抽泣起来。
一个大男人,在深夜对一个姑娘抽泣,一定是碰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
白晓洁心里怪怪的,礼节性地说:“王老板,你怎么了。”
王大鹏说:“我现在在医院,内心痛苦,无人可以倾诉,就想到了你。我想,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一定愿意听我倾诉的。”
白晓洁回到床上,躺了下来,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出现,嘴巴里说:“嗯,嗯,我听着呢,你说吧。”
王大鹏说:“我好惨呀,好惨呀,以后可怎么活呀。”
他的前奏太长,说了几句都没有进入主题,白晓洁耐着性子说:“怎么惨了,快说吧。”
王大鹏哭着说:“我老婆,她,她——”
白晓洁说:“她到底怎么了?”
王大鹏说:“她,她把我叫回家,是答应和我离婚。我还挺高兴的,还特别感激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白晓洁说:“你别吞吞吐吐的,没想到什么呀,我都急死了。”
王大鹏说:“那天,我们去办了离婚手续。办完离婚手续,她笑着对我说:‘大鹏,你终于解放了,我也解放了。’我说:‘谢谢你,给了我自由。’她说:‘自由是双方的,我也自由了。’那天晚上,她把孩子送回她妈妈家了,说要最后给我做顿饭吃,也就是说,我们在家里吃顿散伙饭,然后,我就回上海。我想,她的要求也不过分,就答应了她。晚饭十分丰盛,都是我平常爱吃的菜,还开了瓶红酒。我喝酒不行,两杯下去就脸红头晕。因为高兴,我多喝了两杯。她平常不喝酒,那晚也陪我喝了不是少。我们边喝酒,边回忆过去幸福的时光。说着说着,我们都动了感情,流下了泪。她还安慰我:‘老王,别提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也许离婚了,我们都会过得更好,你不要考虑那么多,我再不会拖着你不放了。’她的话让我觉得对不起她。我甚至说:‘我们还是别离了吧,明天我们就去复婚,我保证,再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了,一心一意和你过。’她笑着说:‘老王,你说这话已经晚了,不瞒你说,我也有人了,我们还是好好的各过各的生活吧,别胡思乱想了。’吃完饭,她提出来,最后和她做一次爱。我也答应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喝酒晕了头,可是在床上却像新婚一样威猛。完事后,我就像死猪一样沉睡过去。我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惊醒过来。我坐起来,发现下身全是血,床单也被血浸透了,我伸出手摸了一下,啊,我的命根子没有了,命根子没有了。这时,我才注意到,那恶婆娘站在床边,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我那被割下来的血淋淋的命根子,微笑地看着我说:‘老王,我给你动了个手术,把你那惹祸的东西切除了,以后你就不会犯错误了,好好生活吧。’我快疯了,说:‘快把那东西还给我,送我去医院接上!’她还是微笑地说:‘接上干什么呀,那样你还会犯错误,那要害多少人呀,这样多好,你以后的日子就清净了。’说完,她就走进卫生间,把我的命根子扔进马桶,冲走了。我当时不顾一切扑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手伸进去掏,可是怎么掏也掏不到它了。她说:‘别掏了,掏不到了,那脏东西,就像屎一样,冲走了干净。’我气得晕了过去。”
白晓洁听得心惊肉跳。
她想不明白王大鹏的老婆怎么会这样。
要是她,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王大鹏,只是沉默。
王大鹏还在哭:“晓洁,你说,你说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白晓洁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还话:“你看能不能装根假的。”
王大鹏沉默了,好半天没有声音。
白晓洁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
她不想再听到那个可怜的男人的声音。
她抽了抽鼻子,发现香水的味道也消失了。
第九章 两双鞋,一双朝南一双朝北(1)
那是深秋的一个清晨,悬铃木的枯叶随风飘落,在落寞的街上翻滚。
花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瞪着眼睛,牙痛让他烦躁不安。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老命,这话不假,他这是火牙,上大火了就疼痛。奇怪的是,每年这个时节,他都要上一次大火,牙都要痛一回,一般痛上几天,就自己好了,不用上医院。
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手机。
这是他的习惯,睡前关机,起床就打开手机。
然后,他走向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发现左边的半边脸都肿了。
他突然看到镜子中的脸在变小,渐渐地变成了一张孩子的脸。镜子中的男孩的半边脸也肿着,眼睛里充满戾气。
镜子里的男孩仿佛在原野上奔跑,后面有一只狗穷追不舍,狗后面还有一个拿着扁担的老汉,老汉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风在呼啸,和这个深秋一样,水沟里结着冰。他怀里抱着一个大冬柚,奔跑的速度受到了限制。他想扔掉那个大冬柚,可是舍不得。他害怕父亲的毒打,不敢回家,饿得饥肠辘辘,怀抱着的这个从邻村柚子树上偷摘下来大冬柚,是他宝贵的晚餐。横亘在他面前的是条一米多宽的水沟,也许是因为饥饿,两腿发飘,他没能跨越水沟,一只脚踩在水沟边的草丛里,另外一只脚踩在了水沟里的冰上,然后身体倒在了水沟里,砸破了冰沉,他还是紧紧地抱着那个大冬柚。狗扑进水沟,咬住了他库管。他心想,完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狗咬着他的裤管不放,他的双手也死死抱着大冬柚。冰层下的水漫上来,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浑身发抖,脸色青紫。老汉和小姑娘赶了过来。老汉愤怒地说:“黑子,咬死这个贼。”男孩死死抱着大冬柚,说:“我不是贼,我实在太饿了。”老汉说:“还嘴硬,我打死你。”说着,抡起扁担要打水沟里瑟瑟发抖的男孩。这时,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上前拦住了老汉,说:“爷爷,别打了。”她又对狗说:“黑子,放开他。”狗儿十分听话,松开了咬住男孩裤管的嘴巴,跳到岸上,朝小姑娘摇着尾巴。老汉说:“就是饿,也不能偷呀。”小姑娘看了看从水沟里艰难地爬上岸的男孩,说:“你真的饿?”男孩点了点头。小姑娘对老汉说:“爷爷,算了,我们回家吧,看他怪可怜的。”男孩站在那里,深秋的风把他头上的乱发扬起,浑身发抖。老汉叹了一口气,说:“唉,算了,这个柚子就算我们送你吃的吧,走,回家。”他们带着那条狗,顺着来路回去了。他们走出一段路后,男孩朝他们大声说:“我不要你们施舍——”小姑娘回过头,看了看他,明亮的大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怜悯。男孩的眼中充满戾气,可是心被小姑娘的眼神击中。他们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后,男孩不顾一切地剥开了柚子皮,把柚子肉往嘴巴里塞。吃完那个柚子,他的脸上才有了点血色。也就是在这天,他的牙开始疼痛,左半边的脸肿起来,好几天才消退。从那以后,每年深秋时分,他的牙就会疼痛,左半边的脸就会肿起来,成了一种习惯。
那个男孩就是童年的花荣。
花荣叹了口气。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的手机号码很少留给别人,对不熟悉的人十分警惕。
这个城市里,也就是几个常客有他的手机号码。
给他打电话的是个男人,叫风子。这不是他真实的名字,他是个诗人,风子是他的笔名。风子好像没有正当的职业,却很有派头的样子,每天晚上泡在酒吧里,而且经常有些漂亮女人围着他转。花荣不明白那些女人喜欢他什么,论长相,他长得瘦猴一般,五管挤在一起,像老鼠脸。有天晚上,他坐了花荣的黑车后,觉得花荣不错,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花荣,说:“以后就在这个点,你在酒吧门口打我电话,我出来,你送我回家。”时间长了,花荣和他熟悉了,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只要他上了花荣的车,车上就会洋溢着从他口中呼出的酒气。花荣会说:“今晚又喝了不少吧。”风子说:“也就一瓶洋酒吧,喝得还不尽兴,那几个娘们没有文化,喝得不爽,回家睡觉。”花荣笑笑:“做诗人真好呀,成天吃吃喝喝的,还有妞泡。”风子哈哈大笑:“我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花荣说:“你一定很有钱吧,不工作也可以天天花天酒地。”风子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穷光蛋,四处流浪,现在流浪到此地,觉得不错,就住下来了,哪天不耐烦了,再到别的地方。我现在喝的都是朋友的酒,有人喜欢诗人,自然就有酒喝。不过,你不要小看诗人,诗人里大老板也多去了,比如张小波沈浩波什么的,都是大书商,钱赚得海去了。诗人要是下海,没有不发财的。我嘛,懒得下海,喝喝酒,写写诗,泡泡妞,其乐无穷,从不劳心劳肺。”花荣说:“你这过的才叫日子,你的人生才是无悔人生。”风子听了花荣的话,顿时狂笑不已。
风子从来没有在清晨时分打他电话。
今天是怎么了?
接通电话后,花荣听到风子焦急地说:“老兄,赶快帮个忙,把车开到西郊的东方公墓来。”
花荣说:“东方公墓?”
风子说:“对,东方公墓,你快点过来,我租你的车急用,价钱好说。”
花荣牙痛,不想出车,推脱道:“可是我牙痛,实在抱歉——”
风子的口气几近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