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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尽于此,冯紫英不住哀叹,“其实我本意并非如此,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哪想却惹来他这般大的火气。宝兄弟,这事无论如何你也要帮帮我。”
宝玉实在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住拍着桌子道,“冯大哥你实在是太可爱,太有意思了。”
哪有见了人家一两次就单枪匹马把他约到家里来喝酒的,冯紫英虽是性子爽朗直气,却也难怪林瑾容误会了。
见宝玉不但不加劝慰,反而出声大笑,冯紫英只觉委屈难当,扭过身子闷闷喝了一口酒道,“有何可笑。将来宝兄弟若心仪一人时,也会同我如今这般,或者更甚。”
宝玉直笑出了眼泪,好容易平稳了气息,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忍笑道,“我才不会像你这样,直白白的把人约到家里去,还说那些有的没的的话,不是摆明告诉他,‘你这就是一头羊羔被送到我的狼嘴里来了’么?哈哈……”
宝玉忍不住的再度笑了起来,冯紫英被他说得也禁不住起笑道,“亏得你这般牙尖嘴利的,我说不过你。今日约你来是让你想个好法子助我,可不是让你来看我笑话的。”
宝玉揉了揉笑痛的腹部,趴在桌上偏头问道,“你怎么不去请教薛大哥或是长袀,却来问我?”
冯紫英送了他一记白眼,闷声道,“我岂是这般痴傻之人。那薛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叫他出主意,别尽坏我事才算好的。柳长袀和林瑾容是生死之交,他岂肯帮我去算计他兄弟?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最可靠。”
宝玉花了好大功夫才强忍住笑容,嘴角却依旧不住抽笑着,“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你就知道我会跟你一起去算计瑾容兄?”
冯紫英忙笑道,“是我说错了话。说什么算计,也太难听了些。我知宝兄弟素来是最明白事理的,我对林兄弟之心,日月可鉴。我也不求他什么,只盼能得朋友真心相待,于愿足矣。”
听完冯紫英一席话,又见他言语神情坦荡,不似那些藏头藏尾外表正直内心奸诈之人,宝玉也不由得对他心生敬佩。
“难为你这么为他着想,也不算是侮辱了他的人品。”宝玉收敛笑意,正色道,“只是,瑾容兄看似随和友善,但某些事情一旦下定决心就再难更改妥协。你昨日那么一弄,他一定是生你气了才走的,现在要哄得他回心转意,恐怕有些难度。”
冯紫英本就心中既懊恼又悔恨,如今听宝玉这么一说,越发无地自容六神无主起来。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冯紫英宛如溺水之人抓住宝玉这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放手,只两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的主意。
“这个,”宝玉犹豫片刻后,道,“不如这样,我先去替你探探口风,然后劝劝他。至于以后,我们就借故多聚会几次,让你跟他相处了,好好表现,改变你在他心中形象。日子久了,自然问题迎刃而解了。”
冯紫英大喜过望,一拍大腿道,“此计甚好!”说着,端起酒杯朝宝玉作揖道,“如此,哥哥就先行谢过宝玉了。”
宝玉忙起身回敬,连说不用。
少时,两人又坐了一回,聊了些没要紧的闲话,宝玉起身告辞。
下楼走出天香楼,宝玉刚唤了茗烟去牵马,却见一群侍从过来开道,将路人拦在两边。半晌后,东平郡王的轿子缓缓行了过去,侍从这才放行了路人,随着东平郡王远去的轿子围拥着去了。
宝玉站在路边目送那队人马逐渐消失在路尽头,心中暗道,北静王出门时也没见拦下别人给自己开道,这东平郡王的架子倒不是一般的大。
想到北静王,遂想起月底他的生日,可要准备什么才好呢?
宝玉心中一阵苦恼。要不给他做个蛋糕?但王府那些糕点自己也吃过,有些的比那蛋糕更加好吃。
要不做些小玩意儿?王爷什么都不缺,珍奇古玩不在少数,一点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指不定北静王会不会看在眼里。
正值烦忧不堪左思右想不得结果之时,却远远瞧见不远处围拥着一群路人,并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声、拍掌声。
宝玉循声走去,只见原来是一队杂耍的艺人正在街头卖艺。有舞枪的,耍火把的,凭空变出鲜花手帕的,引来围观行人不住的喝彩。
宝玉目视着其中一小姑娘摊平了空无一物的双手,在半空快速一挥后指间俨然已经捏了一朵娇嫩的鲜花,心中光点乍现,突然想到,要是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变个花花草草出来给北静王瞧,既新鲜又有趣,王爷说不定会高兴。
但转念一想,王府平日里唱戏的班子也不少,会不会也有这种类似的杂耍班子?
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茗烟,宝玉拽一把他的袖子低声问道,“这种杂耍班子能去王府表演吗?”
茗烟瞪大了双眼道,“怎么可能!就是荣国府也进不得,更别说是王府了。”
宝玉这才放下心来,拉着茗烟一起在旁等了片刻,直到那小姑娘退下场来休息时,才上前招呼她走到一旁道,“你能教我那个凭空变花的把戏吗?我可以付银两给你的。”
那小姑娘纳闷的看了看宝玉,见他一身锦衣玉袍,遂撇着嘴道,“你要学那做什么?那可是我们江湖人的把戏,不是你这富家公子能学得成的。”
宝玉瞧出了小姑娘眼底的不屑,也不同她计较,只陪笑道,“过些时候是我朋友生日,我想学了做给他看。请你教我好吗?你要多少钱,我都付给你。”
小姑娘瞪了宝玉一眼,秀丽的小脸上溢满了轻蔑,“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师父说了,这个不能外传,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你这个公子哥儿可吃不得这么多苦,还是快走吧!”
宝玉自来了金陵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嫌弃,心中刚气馁一分,但一想到北静王,遂又把那散开的心思阖拢几分,笑着道,“谁说我吃不得苦了,你若能教我这个,叫我做什么都行。”
小姑娘本已不愿多理会他,却在听他这般一言后,缓缓扭头瞥了他一眼,挑眉问道,“真的?”
宝玉坚定点头。
小姑娘脸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不冷不热道,“既然是这样,明日你去后巷子里等我,我先考验考验你,再看要不要教你。”
宝玉听出她话中的敷衍,想来也不过是要借此机会作弄他一番,但还是咬着牙点头道,“好。明日不见不散。”
说完,将荷包里一块玉取出递给那小姑娘道,“这个给你做信物。我叫贾……贾彦。”
小姑娘懒洋洋的接过玉看也不看的揣入口袋,随口“恩”了一声,便起身朝场地走去了。
回府的路上,茗烟道,“二爷,那人一看就是随意闹着你顽的,你何必跟她学那劳什子。若是老太太、老爷知道,又不得安宁了。”
宝玉知道瞒不过茗烟,原也没打算瞒着他,便如实道,“月底是北静王的生日,我想做点什么送他。你也知道,荣国府有的北静王府都有,就这个变魔术的,北静王肯定是瞧得不多的。我多学了做给他看,就是他平日里见过一些,也会觉得高兴。”
茗烟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宝玉一番心思,再看他眉间眼角静懿清华,褪去了几分纨绔膏粱,倒多了一些清净明透,心中一酸,泪上心头道,“二爷如今变得这般理事,我们做小子的见也是高兴。”
宝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失笑道,“你行了,可别大街上哭出来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值得你感动成这样,赶紧把脸擦擦了回家去,免得人家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还有,这个事你给我保密。你也知道,老爷最不赞成我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免得失了身份。”
茗烟素来最贴宝玉,比贾政更甚。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擦了一把眼角,跟着回府去了。
次日,宝玉依言去到后巷子,等了大半晌却不见那小姑娘应约前来。恰巧又是日头正耀的天气,宝玉站在毫无遮掩的日头下晒得满脸通红,等了近两个时辰,才见那小姑娘甩着腰间的花穗姗姗来迟。
宝玉一见她那悠闲自在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而来。刚想上前质问她,转念一想,昨天走时也没约好具体时间,她虽是有心刁难,却也不能全怪她。
想到这里,宝玉只得强压下心口那股气,上前道,“今天能教我吗?”
那小姑娘斜睆了宝玉一眼,慢条斯理道,“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宝玉猜想她开口绝对无好话,那三个条件也不知是什么难事,稍作犹豫后,在那小姑娘毫不掩饰鄙视的催促目光下,点头道,“你先说。”
小姑娘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第一,我就教你这一样,别的不行。你需得付我银子。按时辰计算,半个时辰十两。超出追加。”
宝玉一听只是要银子,忙答应了。
“第二,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技巧本是不得外传的,但你既然要学,就得答应我,不得告诉别人。泄露出去,你得付我一千两。”
宝玉本也没想过要泄露给谁,便也一并答应了。
“第三,你既然跟我学这个,就是我半个徒弟。我虽不让你称我一声师父,但你对我必须恭敬。日后,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必须替我担待着。”
宝玉一愣,想着,对她恭敬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说有什么事要替她担待,可就难办了。
见宝玉仍有犹豫,那小姑娘也不强他,只扬头道,“你要不答应,我就不教你,这事容易办得很。”
宝玉想着,这小女娃儿看着年岁不大,却也是个难缠的主,这第三个条件看似无害,其中所含深意却是无限深远。
“你要我对你恭敬不难,但是有事让我替你担待,却要看什么事了。”宝玉认真道,“你若是犯了错,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难道也要我替你担待?你这条件太苛刻,我不能答应你。前面几个都行。如果你非觉不公不肯教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小姑娘这才见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