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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有负皇命,惭愧啊!”阿虎带故意道。心中大石头倒是放下了大半。那些随他使宋的人,都是他的心腹。都是一条船上的,自己要是遭罪,他们也要受牵连。
“大人还是随我入宫吧!”
当下,阿虎带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官服,随着张总管入宫。
皇宫中,皇帝完颜守绪正与他族亲完颜承麟说话。
“蒲察官奴这一次又私自杀人了?”完颜守绪脸上带着怒气,将告状的奏折全都扔在地上。
“陛下息怒,蒲察官奴杀地都是可杀之人。”完颜承麟说道。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数代而下?完颜承麟其实是刚饿死的白撒之弟,不过与白撒相比,完颜承麟身材魁伟,有将略,善骑射。当年皇帝出奔,情势危急,别的文武百官想着逃跑,他却一直护卫左右,所以十分受完颜守绪欣赏和器重,现位居兵马大元帅,其实就是内宫禁卫统领。
“杀了多少人?”
“七个人,全是训练懈怠之辈。死不足惜。”完颜承麟回道。
他们谈论的这蒲察官奴,是忠孝军自完颜陈和尚之后的主官。那忠孝军成立时,就是以那些从蒙古人手中逃回来的人及乃蛮、回、契丹、吐浑、汉等忠烈之人组成,包括完颜陈和尚与蒲察官奴都是少时被蒙古人掳去然后寻机逃回地,抵抗之心可见一斑。
蒲察官奴看不惯那些醉生梦死与乱政、乱军之辈,那七位汴梁城防军士在出操时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这本与他无关,可他却一气之气就地斩首,将皇帝与朝廷、友军主帅晾在一边。
“蒲察官奴勇则勇矣,三峰山之役后,其人出入南北,数千里而无惧,朕向来待他不薄,让他指挥忠孝军。然其与人相处,一句不合,便动私罚,长此以往,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朝廷眼下正是用人之时,蒲察官奴虽然跋扈了一些,其用心还是好的。若是因此而杀之或者撤职查办,恐怕会动摇军心。”完颜承麟劝道,“如今马军缺少,精于奔袭者尤少。举军之中,忠孝军乃第一强军,皆是忠勇之士。故臣以为,不如温言劝诫,让其安心。至于那些犯军令者。应追究其责,算是杀一儆百。”
“那便如此吧!”完颜守绪只得道,旋即又冲着完颜承麟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卿有将略,将来若有敌寇边,朕若有重托,还望卿莫要推辞啊。”
“陛下这说的是哪里话?”完颜承麟正色道,“臣虽不才。然亦是完颜氏的子孙,为了祖宗创下的基业,臣敢不拼命乎?”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愤,各自低下头来,有不胜嘘唏之慨。
“启禀陛下,完颜阿虎带在宫外求见!”有内侍进来奏道。
“宣他进来!”完颜守绪命道。
完颜阿虎带跟着皇宫太监身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来。一进来,他便“扑通”跪拜在地。落地有声,然后嚎啕大呼道:
“陛下恕罪啊,臣有愧皇恩,历尽千辛万苦,费尽口舌,然未能完成使命。令我大金国朝廷蒙羞。臣死罪、死罪!呜呜……”阿虎带勉强挤出几滴眼泪,看上去十分悲愤,令人同情。
他这付哭哭啼啼的姿态令完颜守绪十分愤怒:“住口,收起你那可怜巴巴的眼泪,只有妇人才会如此示弱。我大金国还未亡国,还有数十万可战之士保家卫国,还有半壁江山可以豢养忠臣烈士。朕若是驾崩了,你再在朕的灵柩前哭吧!”
阿虎带立刻止住了哭声,皇帝地怒斥声反而让他感到舒服和心安。
“听你自南边传来地密报。宋人胆敢无礼。将你驱逐出境。这其中是何原由?”完颜守绪问道。
自己的使者被宋人驱逐出境,倒不是太令他感到意外。此前他数次遣使与宋国交好,但均未能踏入宋境一步。阿虎带能到临安,也算是稍进一步了。
“宋人无礼,更是奸诈。臣至临安府杭州,不敢怠慢,与宋人交往更不敢不敬,遵循礼仪。臣要递交国书,宋国朝廷只派出一个次七品地小官接洽,宰臣拒门不纳。后来,臣就听说秦国有使者至临安……”阿虎带奏道,满脸委屈之意。
“秦宋两国如今真地站在了一起?”完颜承麟心忧,插言道。
“正是,同样是外邦使者,境遇竟是天壤之别。臣不得门而入,委曲求全,而秦使不仅出入宋国宫禁如入无人之地,还有皇亲国戚招待饮食,臣以为必是秦人使间,离间金、宋两国,欲对我朝不利。”阿虎带急切地说道,他也算是急中生智,“臣奉陛下钦命使宋,代表我大金国的皇帝,宋人佯许我入境,却百般羞辱,这正是宋人奸诈之处,表面上是羞辱臣等,其实就是趁机羞辱我大金国朝廷与陛下您呐!”
“住口!”完颜守绪听他这么说,如怒火中烧,“朕自即位来,屡屡告试百官及边将,不要与宋人交恶,只盼两国能前嫌尽释,共对狼子野心地外敌。先有蒙古,今有秦国,如一丘之貉也!只可恨,宋人鄙陋,以为江南偏远,可以置若罔闻乎?唇齿相依的道理,小孩皆知!”
完颜守绪边说着气话,边背着手在殿中来回急走,太监们只看到玄黄的龙袍在殿中飞奔,没有人敢在震怒之中招惹他的不满。
完颜承麟的目光只能随着他地身影来回移动,而阿虎带却是暗想自己这回也算是补了过失,将一切过失都推到宋人身上。
“陛下息怒!”阿虎带抱着皇帝的腿,急呼道,“陛下若是信任臣,臣愿领一支精兵,杀到杭州城中,将他宋主擒来谢罪!要杀要剐全凭陛下圣断,或者让宋主在陛下御前学狗叫,只要陛下能消雷霆之怒。”
阿虎带的话,将完颜守绪逗乐了,完颜守绪抬起一脚将阿虎带踢到一边,气消了大半:“凭你的本事,给你百万大军也是不成。”
“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因此事而与宋国开战,否则不正入秦国下怀吗?”完颜承麟急忙劝道。
“唔,卿不用担心。宋人虽有负于朕,然朕却不会因此而丧失判断,强秦虎视眈眈,岂能主动再树强敌,这不过是气话罢了。”完颜守绪挥了挥手,余怒未消,“宋人对朕无礼,朕并不以为然,朕有求于彼也。然最令朕怒火中烧的是,宋主鼠目寸光,竟然与贪婪的秦王称兄道弟,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朕若是亡国,宋国必遭大祸!”
“阿虎带,你在临安时,可曾打探过宋秦两国密议细节?”完颜承麟问道,“秦宋密议,而你身在临安,若是一无所知,那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回元帅,臣哪敢尸位素餐。”阿虎带答道,“臣在临安时,也曾贿赂宋朝朝廷官员,秦、宋两国共谋我大金国江山社稷,秦国许宋以数州之地,宋人朝议对此亦心动,只是还未谈拢。”
这倒不是阿虎带乱说,秦、宋两国谋划着攻金之事,临安举城皆知,只是临安普通人并不知道其中细节罢了,所以阿虎带能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大概是秦宋两国并不认为金国知道这些,能对他们有什么坏处。
“快快奏来!”完颜守绪急切地问道,别人谋划着瓜分自己的江山,他哪里能不心急火燎?
“据说,秦国许诺,一旦占我大金,愿以唐、邓、钧、光化等地让给宋国。”
“这能让宋国答应吗?”完颜守绪感到怀疑。
“陛下圣明!”阿虎带拍着马屁,“宋人眷念故土,当然不愿,所以宋秦两国交涉来往,又有临安太学生传言,宋人欲占归德、陈、蔡、毫、颖等地,还有汴梁,却又不肯多出力。”
“哼,宋秦两国皆无耻,他们想要哪里就要哪里,以为我大金国无人?”完颜守绪又一次怒道,“我大金国虽不复当年胜景,然并非鱼腩,任人宰割!”
“陛下息怒!”完颜承麟劝道,“于今之计,秦宋两国必会结盟,欲对我朝不利。不管如何,我朝还应继续修甲整兵,训练精卒,等待将来大用,御敌于国门之外。另外,臣以为不应放弃与宋人交好,应再修国书,将其中利害说给宋主知道。”
完颜守绪虽觉得这是无用功,但是因为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当即又亲书了一封国书,还是唇齿相依的那一套说辞。尽人事,听天命。
“阿虎带,你再往临安跑一趟,将朕之国书交给宋人!”完颜守绪命道。阿虎带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接了过来,并表示一定努力不负皇命。他心中却在想,这次恐怕只会是入宋无门。
第五十四章 秋风紧㈠
九月九,重阳节。
人们都在这一天,呼朋唤友登高宴饮、赏菊祝寿。大秦国在这一个佳节更是举国欢庆。丹桂仍在飘香,而金菊正在盛开。登高远眺,风轻云淡,天朗气清,人们的胸怀也因为辽阔的天地而变得迂阔起来。只是秋风紧似一天,这美好的日子人们总嫌短暂。
野地里,百花开尽,唯有野菊花次第开放。它们虽无华丽的外表,又是躲在衰草与灌木之中低调地生长,几乎默默无闻,然而它们临寒绽放的姿态却令人钦佩。有诗云: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贺兰之巅,大秦国枢密副使、开国郡公、中将军郭德海,亲手将自己父亲郭宝玉的坟墓上的杂草除掉,用炭黑将碑文再一次上色,然后在碑前摆上果蔬以为祭奠。他恭敬地在碑前叩了三下,心中虽有淡淡的悲伤,更多的却是感慨。
他感慨陕西华州郑县郭氏的渺小,感慨乱世之中一个人总会或多或少地被命运所控制,或受愚弄以至身死异乡,或随波逐流沦为草芥,或者咸鱼翻身以至出入将相,又或者是受上天垂青,做出一番伟业来。
唯有不甘寂寞者,才能扭转乾坤,使日明同辉,令仁人志士找到归宿,违背命运的安排。然后,自古成功者鲜有,而失败者众。坟前是一片菊花地,金色的花苞迎着秋风摇摆,在深秋之中傲然挺胸。如满地的黄金。唐末时地黄巢曾狂言要令菊花与桃花一起盛开,然而他是个失败者。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