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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连绵不断,人们不在自己的帐内安睡,而是忙于打仗。今天草原大定,尔等当珍惜眼下的福址,齐心协力,继承我的衣钵,让我蒙古人的战马能到达的地方,都成为我们蒙古人的兀鲁思。”
“谨尊父汗口谕!”
“谨尊爷爷的圣谕!”
回答他的是坐在他右手边的四位直系儿子和他的直系孙子们,至于那些庶出的子孙,根本就没资格在这大帐内出现。赵诚偷偷打量了一下铁木真的这四个儿子。
光从坐席的位置和年纪上,他可以很轻易地分出这四人。为首的当然是长子术赤,这位据谣传来历不明的长子,果然除了体魄与成吉思汗类同之外,长相竟在似与不似之间,他低着头饮着酒,竟如旁观者一般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次子察合台一边口中答应着铁木真的,一边打量着赵诚,他见赵诚也在打量着自己,狠狠地瞪了赵诚一眼。三子窝阔台满脸恭敬,口中高呼父汗圣明之类的口号,一边还亲热地给自己的兄弟们倒酒。
拖雷是铁木真的正妻孛儿帖的幼子,大概是年纪小的缘故,据传言他是铁木真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每次出征时,总是带在身边。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却已有好几个儿子了,蒙哥、忽必烈和旭烈兀是他正妻所生,他可以放心,他的儿子蒙哥、忽必烈和旭烈兀绝对是他亲生的,赵诚这么坏坏地想。不过拖雷那一副乐呵呵的表情,令打量他的赵诚心里在置疑他是不是对铁木真刚才的那一番话有什么想法。
铁木真借赵诚的关于不能“忘本”之语的由头,意思是说,老子我忙活了大半生,死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才换得如今的天下,你们将来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局面,不要我一死你们就内斗。
言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只不过能真正成为像这样的宴会的主人,不是那么容易的。赵诚在一刹那间,就自作主张地分析了术赤等人心里所想。
“你来的路上还顺利吗?”铁木真对着赵诚问道。
“托大汗的洪福,还算顺利!”赵诚答道。
“这里的饮食还习惯吗?”
“还行,大斡耳朵就是人多些,骏马多些,毡帐多些!”赵诚又答道。
铁木真的问话令赵诚很奇怪,像是没话找话,正当他这么想着,铁木真又问道:
“今年春天的时候,者别派人来报,说你杀了乃蛮古儿汗屈出律,我的孙儿说你救了他一命。”
“我射杀屈出律只是为了自保,对方如丧家之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古儿汗应该有的风范。况且连我那拿不出手的箭法都能轻易地射杀他,我听说他一见到蒙古大军就望风而逃。可是很可惜了,我本来很想拜他为师的!”赵诚道,他根本不提自己与屈出律周旋那一段。
“为什么?”铁木真和众人对赵诚这句话莫明其妙。他们这一莫明其妙不要紧,正达到了赵诚的目的。
“因为我很想跟他学习一下逃跑的方法!”赵诚胸有成竹地说道。
“哈哈、哈哈!”铁木真和众人愣了一下,爆发出哄堂大笑,因为赵诚是变相地拍所有蒙古人的马屁。
“你挺有趣的嘛,这是我今晚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铁木真开怀大笑,“那么,你救了我的孙儿拔都一命,你又是怎么说?”
“我救拔都小殿下一命,确实不假,不过他也反过来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早就成了猛虎的午餐。拔都殿下小小年纪就独自一人深入密林中打猎,我愧不如也。不过,那猛虎吃了我,恐怕会后悔!”赵诚仍低着头答道。他又一次小小地捧了拔都一把,并且在肚中腹诽铁木真忘了让自己站起身来说话。
“那又为什么呢?”铁木真和众人不得不又一次跟着赵诚的话问下去。
“我人太小,它恐怕吃不饱,况且那天我喝了太多的马奶,我的肉恐怕是酸的,这恐怕是白费力气,它应该找那些个大胖子来填饱肚子。”赵诚答道,“比如你身边的这位大人”。
赵诚指的正是站在铁木真身边服侍的汉人刘仲禄,这位刘仲禄正是那种白白胖胖五短身材,乍一看像是两根棍子支着一个大水桶,看上去很滑稽。这下众人又一次大笑起来,赵诚发现自己有做弄臣的潜质。刘仲禄憋红着脸。
“呵呵,你站起身来回话!”铁木真又一次开怀大笑。
赵诚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铁木真一番。铁木真端坐在软垫之上,从上半身看去要比普通蒙古人高大,一把年纪仍然是坐如松声如钟,腰杆挺直让人联想到一位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统帅。只是那花白的胡须和头发表明他已至黄昏暮年,他有一双颜色怪异的眼睛,类似于蓝灰色,像南方国家才有的猫的眼睛。
在灯火辉煌之中,他的眼睛散发着慑人的神采,那也是狼的目光,如同赵诚在其他蒙古士兵身上看到的一样,只不过在他的这目光中,蕴含更多的是冷静与智慧。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仅靠武力征服他的同胞,杀光东起兴安岭西到阿勒坛山北至腾汲思海以北森林南到瀚海戈壁所有反对他的人,也靠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思考去远交近攻,一步步地达到自己的根本目的,最终成就自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霸业。
这座可以容纳近百人的金帐之内,不是铁木真的亲属,就是他的那可儿,还有他最忠诚的下属,人人看向他的目光是崇拜和炽热的,他们都愿意为铁木真去攻城拔寨,甚至愿意为他去死,而铁木真也对这些人给予足够的尊重和厚待,这反过来更加促使他的部下们为他卖命。这正是铁木真可怕的地方之一。
这当中有他曾经的敌人,比如赵诚只听说过不曾相识的怯薛中军万户纳牙阿,以前就曾是泰赤乌部的人。当泰赤乌部被铁木真击败后,在逃亡的路上,纳牙阿跟父亲和兄弟将自己的主人塔里忽台抓住了,想把他献给铁木真以求得自身安全,但是他知道铁木真十分重视不背叛自己主人这个道德标准,于是在半路上放走了自己的主人,空着手去归附了铁木真,从此铁木真反而受到了铁木真的重视。
赵诚有过接触的者别也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者别曾射中过铁木真颈部一箭,并且还射死过铁木真心爱的战马,当他走投无路转而投奔铁木真时,他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并且说愿意受死,若不死,愿意“出气力,将深水可以横断,坚石可以冲碎。”因而者别受到重用,成为一条总是担当先锋的“狗”。而那些卖主求荣并且轻易就向铁木真投降的人,大多都被屠杀。
这座大帐里形形色色的人物,当然算得上是蒙古帝国的精华所在,赵诚心想他如果有一挺机枪该多好。
正当赵诚胡思乱想之际,一声暴喝将赵诚惊醒:
“你这汉人少年,恁不知礼数!”
第十四章 夜宴㈢
赵诚转脸朝铁木真左手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在众人当中一位身穿汉袍之人,他身高八尺,体态雄伟,年纪不到三十岁,留着一副漂亮的长胡子。
“吾图撒合里(长胡子),请问什么是礼数?”赵诚打量一下这个外表看起来无比儒雅之士,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人应该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耶律楚材了,所以他就直接称呼他吾图撒合里,这正是铁木真对耶律楚材的亲切称呼,而从赵诚嘴里蹦出来,那就不是尊敬的称呼了。
“大汗垂询,应知屏气凝神,谦卑恭敬,你在大汗面前,居然得意忘形,心游神外,是为不敬!”耶律楚材指责道。
赵诚心里感到很惊讶,他刚才是有些走神了,只不过并非得意忘形,而这位耶律楚材似乎是故意找自己的麻烦,或者说明他一直在仔细观察自己,稍一走神他都觉察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得罪他。
“这位大人说得有理,我自幼长于阿勒坛山下,不曾见过外人,见识太少,更没见过伟大的成吉思汗的风采,故而有些走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正说明大汗的神威让我心神荡漾。再说,在下年幼,不知礼数那不是很平常吗?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也!”赵诚道。
他的意思是说,你一个大人跟我一个小孩计较,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大汗,我听说者别将军曾反对过您,与您为敌,还曾射杀过您的爱马。”赵诚转身冲着铁木真一抱拳道,“那请问大汗,者别现在还是您的敌人吗?”
“废话!”没等铁木真回答,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谁不知道者别将军的忠诚之心,他是我们蒙古最杰出的勇士,兵锋所指,敌人莫不望风而逃!”
那坐在一旁的者别听到别人称赞自己,嘿嘿直乐,连忙谦虚地表示“哪里、哪里”。
“所以说嘛,那些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不共戴天之敌的人,并非就是敌人,只有我汗圣明,才能让者别这样的勇士甘于听从大汗的命令。”赵诚站在金帐之中,双手一摊,“相反的,那些口口声声说效忠于大汗效忠于蒙古之人,大汗就要好好思量了。那些表面上看上去谦卑无比之人,大汗却要小心了,正如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恭顺,其实却有一颗狼子野心,又如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毒蛇……”
“那么请问你这位自称姓赵的少年人,你是蒙古人还是汉人,你心向中原还是效忠于我成吉思汗?”耶律楚材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问题很尖锐,一招不慎,就引得所有人不满。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注目想听听赵诚的答案,因为赵诚千真万确生于蒙古,如果他说他是中原人或者宋国人,那很显然不可能让人相信,赵诚更不能光明正大地说他心属汉人或者反对蒙古人。
“大汗,汉人书上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意思是说,凡是长生天之下,皆是君王的臣仆,所有土地都是我汗的牧场。我赵诚生在蒙古,喝马奶吃羊肉长大的,自然是我汗的臣民。然我长着汉人的面孔,这是天生如此,我若是说我是蒙古种人,那一定是欺骗我汗及各位那颜。这正预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