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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之兄有何高见?”赵诚问道。
“宋国人也许会允许国主入境,只会以礼相待,拘于宋国所持之成见,不会答应任何联兵的要求,因为对于宋国来说,蒙金战事拖得愈久愈好。”王敬诚道,“除非……”
赵诚瞪了王敬诚的一眼,他这高深莫测地说半句留半句的话,就是等着听者应和:“除非什么?”
“除非金国大厦已倾,汴京被围,眼看就要亡了,宋国朝廷才会出兵,坐收渔人之利。”王敬诚道,“要知道,当年苟梦玉使西域时,国主曾对他有过关照。这些年来,国主主持贺兰政务,河陇的榷场日盛一日,宋国君臣好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从中得到不少良马,料那宋国皇帝恐怕对国主不会太有恶感。所以国主若是能亲临临安府,宋国君臣只能与你委与虚蛇,谈些不着边际之事,这样他们既接纳了蒙古的使者,不失礼数,不让蒙古可汗有口实,又不吃亏。”
“这倒是很可能,换成我也这么干。”赵诚道。他心中虽很认可,却不感到有何吃惊之处,只是王敬诚的一番分析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依在下看来国主还是应当去,一是这是窝阔台地命令,国主是忠于君事地;二来若是宋国皇帝真地派兵助蒙攻金,我等才可从中渔大利,水至清则无鱼,越浑越好。”王敬诚神秘地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阴狠之色,“战场之上,即使广散侦骑,却不能将战场上的一丝异动都了如指掌,尤其是当你不知道你地敌人是谁,是来自何方时。”
“好计!”赵诚称赞道。他并不相信宋国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派兵参战,只是王敬诚所说的设想很有诱惑力。一个狠毒地计划在赵诚与王敬诚两人心中同时产生,只不过赵诚却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当天,赵诚就派出一队骑兵,带着赵诚的书信从中兴府出发,马不停蹄,从会州南下,驰到仙人关外。宋沔州统制张宣收到贺兰国王的书信时。不敢怠慢,误了军国大事,连忙派快骑接力送至临安。然而,宋国君臣都没给赵诚任何面子,当庭决议拒绝赵诚或者说是窝阔台的要求。
赵诚既不生气。也不焦急,他毫不犹豫地又派了一位信使去仙人关请求入境。刘翼受命替赵诚写了一篇气势磅礴、一气呵成、凝练洒脱的国书:
夫中国者,礼义之所从出。殊不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苟听诬受间,拒宾朋于万里之外,乐乎?礼乎?岂不为夷狄之羞也!今有贺兰国王赵诚者。盖中国之后裔。虽事蒙主,然不忘皇宋之中国风仪也,犹自心忧也。昔夏国不恭,乃有皇宋五路大军之穷讨,以仁师讨不义不恭之小邦,盖中国之怒也。今小王暂居兴州之蛮荒边野,遥望皇宋之繁华礼仪,奔波于蒙宋之和事,筑千秋昌盛之伟功。然陛下弃吾犬马效劳之心如破履,徒令小王心伤,而令金虏贻笑也。
若蒙主与中国乘隙伺便,角力竞斗,虽十年岂得休息哉?即念天民无辜。被兹涂炭之苦。孟子所谓“未有好杀能得志于天下”也。淮水以北,皇宋祖宗龙兴始出之地也。岂容金虏燕雀所窃居?中原百姓翘首南望,盼汉家王师北定中原时,泣血不已。
小王领贺兰国王之爵三年未满,然恩礼无所亏,贡聘无所怠,何期天子一朝见怒,拒关不纳?
呜呼,小王遥拜宋天子于贺兰之下,盼陛下允吾临安一行,共修贵我两国盟约。若夫被拒,无颜见中原父老也!方今解天下之倒悬,必假英才巨德,经略何不进谠言、排邪议,使皇宋与蒙古欢和如初,中原百姓重睹太平?
当赵诚这封国书被送至宋国君臣面前时,宋国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如同被烧着了眉毛,纷纷大骂赵诚无知蛮狄,竟敢指摘大宋国不知礼数,可笑可气!但是从这国书里,赵诚却说得有理有据,当年夏主对大宋朝廷不恭,遭大宋五路大军齐头并进讨伐,现在我赵诚对你们大宋这么恭敬,每年还派人送来礼物,竟然连门都不得入,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大宋国乃礼仪之邦,难道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居然是不知礼数,要么就是太胆小!
饿死事小,失节为大。这大宋朝廷的面子是大事,大宋国满朝文武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竟被一西北蛮王引经据经,给指摘出自己地不是来,士可忍孰不可忍。
文人出身的参知政事兼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出班奏道:“官家,依臣拙见,我朝许其来朝觐见,不让他有指摘我朝的口实。再者,我朝以礼相待,多赏帛绢,至于与蒙鞑和议之事,应付予有司搪塞,谅他一个蒙鞑蕃王能奈我何?”
这郑清之与史弥远有姻亲关系,也曾参与立赵昀为帝的事情,颇得赵昀信任。不过此人对皇帝还是比较忠心的,在对淮东李全地策略上,就反对史弥远的姑息养奸之策。
“官家,臣以为那贺兰国王虽是蒙鞑一蕃王,但他领党项旧地,地位非同小可。蒙主既以他为使,可见彼有求于我朝,而非我朝求于彼方。故我朝允其入境,着礼部优待之,厚赏其钱帛,好言相慰,与其周旋,万万不可承诺任何非份之求。”权相史弥远奏道。
史弥远在淮东李全身上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想息事宁人,甚至通过绥靖之策肢解李全的兵马。于是李全就发动了一场小型的政变,郑清之见国事危急,说服了皇帝赵昀,才最终采取武力镇压的方式诛了李全。史弥远在不久前李全反叛时,大概是心中有愧,一度想自杀。如今他看起来老了十来岁,皇帝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准其十日一赴朝堂治事。
“就依丞相所言,此事就这么定了。礼部全权负责诸般事宜,令新任侍郎苟梦玉与其接洽,尔等不要失了我天朝礼仪之风,让无知胡酋耻笑。”赵昀道。
“遵旨!”群臣躬身领旨道。
赵诚并不认为宋国一定会允许自己过关,他是抱着能去便去,不能去就拉倒地心理。然而,大宋君臣都准备给他送礼了。
既然如此,赵诚在公元123年隆冬从中兴府出发,跟在他身后地是大批商人。与其说他是使团,不如说他领导的是一个商队,都准备去大赚一笑,就跟历代西夏王朝向宋国派出的使团曾经做过的那样做。
赵诚路过渭水时,特意去见拖雷,带着一批钱粮去劳军,他可不希望自己出使宋国时,拖雷向宋国挑畔,让自己被宋国皇帝当**质了,更不想被“斩使以示威”。
拖雷正在围攻凤翔。他对赵诚还是很有意见的,当年忽邻勒台大会,赵诚公开表示支持窝阔台,拖雷对此耿耿于怀。不过当他看到赵诚对自己表现出的恭顺之情,尤其是真金白银来劳军,还是极为满意的。
“不儿罕,我听说,前几年的赋税你都交足了,怕是不少吧?”拖雷有意无意地问道。
“拖雷那颜说的是啊,银锭二十万两,粮二十万石,帛二十万匹,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您看,我都瘦了。”赵诚指着自己地脸道。他很不要脸。
拖雷眼中闪着一丝羡慕之情,夹杂着一些遗憾。他羡慕赵诚交的银帛那是交给窝阔台,遗憾的是那不是交给自己的。
“不儿罕你这话恐怕是夸大了些吧?你可是财神,你若是瘦了,那可是一件天大的祸事啊。”拖雷笑着道,“我早就说过,你不儿罕是国家地重臣,岂能瘦了去?这次窝阔台派你出使宋国,也是希望你能完成借地攻金甚或联宋灭金事宜,你要好好办,若是办成了那又是大功一件。”
“那颜过奖了。”赵诚连连摆手,“我不过是一文臣,可比不上拖雷那颜,真称得上是国家地柱石,劳苦功高,若是要砍了女真皇帝的头颅,还得仰仗那颜手中地刀才行。”
拖雷放怀大笑,连连对着赵诚举杯。他很自负,在此时的他看来,灭亡金国只能依靠他拖雷才行,因为他手中掌握着大部分军队。他浑然不知自己功高盖主,更没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军队让窝阔台如坐针毡,或者说他知道却并不以为然。
而赵诚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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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使宋㈡
太湖外,春寒料峭。
虽已经是二月了,天空却下起了雨夹雪。雪下了一个时辰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场春雨来得太不是时候,尤其是对那些正在赶路的人们来说。春雨贵如油,但在行人的眼里却是令人烦闷不已,不仅有些寒意,还让人萌生困意。
安吉州(湖州)北,太湖西畔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有小山,山上有一座山神庙,天色已晚,有一批行人不得不在这座破败的山神庙里过夜。这一行人看上去像上一个官员带着家眷的样子,那为首的四十多岁,身着普通的长衫,看上去像是文官,却给人简洁干练的感觉。
这时庙外春雷阵阵,在山神庙内的庙舍间长久地回荡着,一道道闪电照亮了这座山神庙,那高大神像在闪电的映衬下显得狰狞无比,妇人及佣人模样的人脸上露着恐惧之色。
“大人,这种怪天气真是少见啊。”一位看上去像是幕僚模样的人,就着柴火搓了搓手道。
“不用担心,春天天气本就多变,我等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天晴再赶路也不迟。”官员不以为意。
“大人,逆贼李全在淮东的气焰嚣张,百姓被其鱼肉,民不聊生,如今大人已经奉皇命诛李全于新塘,立下举国瞩目之大功,这次大人回朝面君,定会受官家的奖赏。”幕僚道。
“那李全本就是无耻之徒,两面三刀,无恶不作,去年二月蒙朝中宰臣看重,起复我为一州之牧,节制本州军马,赵某与家兄联手,诛那李氏逆贼,还淮东百姓一个朗朗晴天,幸不辱使命。保疆守土。诛杀贰臣逆子,本是我等身为臣子者本份,我等岂能追逐名利?”官员道。
原来这位看上去儒雅的官员却是一名武将。这位武将正是宋名将赵方之子赵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