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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南北怀门等,最里面地当然是皇帝住的内宫。宫中仍有人躲藏着,见一群兵士来了,吓得四处逃窜,赵诚正好抓住几个太监熟门熟路地带路。
“所有人分成小队,每一间殿堂都要搜仔细了,凡是写字的东西,甭管识不识,都给我取来。一个时辰在内宫与我汇合!”赵诚回头命令道。
“是!”何进、铁穆、萧不离与陈不弃等人领命而去。
赵诚和王敬诚、刘翼直接来到皇帝的御书房。赵诚一屁股坐在皇帝应该做过的椅子之上,说实话还是有些惬意的。
“这是什么?”刘翼好奇地问道,他手中是一个厚厚地蝴蝶装书籍。“横、竖、点、拐、撇、捺一应俱全,笔画大多十笔上下,四角饱满,字体匀称,通篇看上去舒展大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蕃文?”
“好看当然是好看,可惜西夏文,我等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王敬诚轻笑道,他看向立在一旁无精打采的高智耀道,“阁下能否我等解惑?”
“这正是蕃文。”高智耀扫了一眼道,“这是我大夏国朝廷颁布的《天盛改旧新定律令》!”
“天盛年间?那就是仁宗皇帝年间纂修的了?”王敬诚问道。
“正是。这是昔年北王兼中书令嵬名地暴领衔修定的,因为原有的律令有不明疑碍之处,故而称为改旧新定。”高智耀道。他直直地站在一边,惜字如金。
“是否有汉文版?”赵诚问道。
高智耀没有回话,他在一边的书架上翻来翻去。将同样厚地一堆书册重重地“放”在赵诚的面前。赵诚怀疑他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赵诚只是随意翻了一遍,他眼下并没有心思去拜读西夏人的法典。然而王敬诚却是极感兴趣。
“这部律令相当不错。”王敬诚道。
“何以见得?”赵诚道。
“中原金国律法多承自宋法,而宋法又承自唐律。唐人在编律令时,削减苛繁。号称简约。然在施行天下之时,发现律法若是过于简略便会出现难解难明、不详不尽之处。不得不附另文为疏文,后又增令(政令)、格(官吏守则与奖惩)、式(公文程式)及皇帝地敕,宋初在编修《刑统》时,其律条与唐律无别,但后来,皇帝的敕越增越多,真宗时达万八之多,如此繁复,检阅起来自然不便,且易律外生律,让执行者无可适从。”王敬诚道,“我观夏人之律法则不同,它有统一的条目,将律、令、格、式编入律令之中,使得条理清楚、翻检方便,其法高明不止一筹。”
赵诚没有回答,他心中其实很不以为然,这其实就是分层次的条目形式编纂之法,所以他刚翻阅时根本就没在意,王敬诚则觉得很新奇,有大开眼界之感。这在后世多了去了,只是这片土地上的后人们,在国门被洋枪洋炮打开时,才知道有这么个编纂之法。他抚摸着这部象征西夏皇权的律令,感叹古人并非比后世人笨拙,而地处西北西夏文人们,也并不比中原或江南文士差。
所以,赵诚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正如他在西域曾经做过的一样,这在一些人看来相当可笑,甚至他本人有时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沽名钓誉了?如果将来自己能有好下场的话,他希望后人能记住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取得什么样的高位,或者亲手杀了什么人。或者自己参与过什么重大地历史政治军事事件,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文明的保护者与发掘者,甚至是创造者,这也正需要足够的实力才有资格。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古人如此说,大概是以为自家书房里所说地也不过是一家之言。鹦鹉学舌罢了,许多人临死前的见识也不超过自家地书房。人生在世,就应该多走走多看看,西夏西隅一角,也自有其独树一帜的地方。我等若是坐井观天,那真是贻笑大方了!”赵诚道。
“正是如此。”王敬诚与刘翼都点头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金银、财帛、牛羊,不过是死物。人却是活的。人可以从矿山中治炼出金银铜铁,可以事农桑织出华美的衣物,也可放牧牛羊取得私产。然而治国者,终是文人。”赵诚道,“治金需要治金之法,方能造出百炼宝刀;河西本无农事,然因为有中原迁来农人,习得伺弄庄稼之法,故地产也算丰富;诸如放牧也是同理,若是有良医相助,也可躲过病疫。所以,人是最重要地。尤其是识文之人,因为识文即可将治金、农桑、牧畜诸类之良法化成书籍,若是官府加以推广,则可百业兴盛。我等在这中兴府内搜集遗书,是一件大功业。一是将来可以为夏国修史,看来这种事只有我来费神了;二来也可用来资政,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所以人们常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天盛律令》就是一个明证。”
高智耀站在一边,眼中神色一动。似是对赵诚这个人有了更多地好奇之感。
“高智耀,西夏可有翰林院?”赵诚问道。
“有蕃、国(汉)学院,即是翰林院。”高智耀回答道,“宫内除了内学,另还有大汉太学,供皇家子弟及官宦子弟就读。”
“我在城外所说地,你是否都记住了,我刚才的一番感慨,你是否都了解了?”赵诚又问道。
“……”高智耀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老实说,蒙古军对这些书籍是不感兴趣地,日落之时他们若是进得城来,恐怕难保这些东西不被焚毁。所以你要指点我的手下们。”赵诚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你要把所有官署内存放的历朝公文、皇帝敕令、皇家实录、佛经、医书、农书、历书等等,就算是蒙书,也都给我指出来。”
在高智耀这个出身于官宦之家的中兴府人指点下,更多地人手在中兴府内四处活动。蕃汉学院、内学、大汉太学都派人把守着,佛寺里的雕版蕃汉佛经被集中到赵诚的面前,顺便连织绢院、铁工院、造纸院和刻字司等也被赵诚接管。何进等人如蚂蚁搬家一般,甭管识不识字,将皇宫、官府及城内知名文臣儒生家中所有纸质地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赵诚“霸占”了一座偏殿作为存放这些书籍之所,其中却是因为这座偏殿里是一个不小的库房,赵诚趁机发了一笔巨财,堆成小山似的书册将库房之中皇室财物遮得严严实实,派人在外面把守着。赵诚感受得到掠夺是一件十分诱人的事情,值得无数人前仆后继。只是普天之下所有的人都忘了,金银、布匹虽好,但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并不能当粮食裹腹。
城外,察罕等人早就等不及赵诚出来,就急着一哄而入。
“察罕将军,城内……”赵诚想跟他交涉一番。
“你放心,我们不会用火。”察罕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他身边的一位汉人军官隐蔽地冲着赵诚点了点头,跟在察罕身后入了城。
“城外的百姓……”赵诚又道。
“你是管民官,你做主、你做主!”蒙古将领阿术鲁当然也没有耐心,骑着马,跟在手下人的后面,冲进城内。
赵诚看着军士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哪里管得上城内地罪恶滔天,察罕等人能答应他不放火,这也已经是够给他面子了。赵诚只能管得上眼前的事情,所以他来到了城外所有战争难民的面前。
西夏百姓们虽然都低垂着头,但是赵诚相信所有人都对自己怀着仇恨的心理,因为当他走向前去的时候,难民如流水般地往旁边闪。西夏皇室成员们缩在一角,冷漠地看着赵诚走过来,而那些女人们尤其是年轻貌美地,恐怕是从地上抓的灰尘抹在脸上,泪水流淌之下显现出两道明显的印痕。赵诚心中对这些女人们的行为表示不屑,暗想这些女人应该感谢自己,否则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赵诚将这些皇室成员连同大臣们包括那位高智耀驱到另外地地方。然后就是甄别出那些看上去有病在身地,赵诚害怕这些病人身上带着传染病,这又造成一番生死离别的哭喊,没有哪一个人相信赵诚这是为了大局着想。所以,赵诚干脆连夜将这些病人连同他们地家属一起送到贺兰山中,独辟一处安置。
上百口巨大铁锅被支了起来,这是赵诚不辞劳苦从西域带回来的,而且都是最用上等的铁打制而成,因为如果这些铁锅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还可以用来打制其它东西,比如杀人的刀。柴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将渐渐黑沉的夜色照亮。锅中熬着食物,单从外表看,恐怕是什么样的谷物都有,一锅熟。
食物的香味从锅中散发了出来,人群中立刻出现起此彼伏的“咕咕”声,那是百姓饥饿的信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食物了。
何进等人持着刀,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类似的情况他们在撒马儿干也曾遇到过,当饥饿的人见到食物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是刀山火海又能算得了什么?果然,人们蜂拥而上,何进抽出马鞭,照着人群狠狠地抽了过去,间或朝地上射出几支箭,才让所有人安静点。
在另一处,赵诚站在几口大铁锅前,他对面是西夏的皇室与大臣们及他们的家眷们。这里的食物要好一些,里面蒸着白面馒头,发出诱人的香味。有人试图想伸手,却挨了徐不放一鞭。
“女人与小孩先吃,管饱。男人排在后面。”负责供应的朱贵提醒道。他是个地道的西夏人,此时此刻他感慨万千,这些在过去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在自己面前如一条条可怜虫,但他却没有一丝的兴奋之感。
这些人明显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让小孩与女人先吃上热馒头。这些人对于赵诚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他还没想好如何安置这些人,这些人恐怕是最不安定的一类人。
注:蝴蝶装这是从宋朝开始的一种册页装订方式,将书页有字的一面沿中缝向内对折,将全书面排好为一叠,再将中缝背面戳齐,以胶料粘连,用厚纸包裹做书面。这是一种当时比卷装翻阅方便的流行装帧方式之一。
第十七章 长缨在手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