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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记载地总是帝王的家史,以在下愚见,帝王将相,或忠贤奸佞,无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能在史书上露个脸,每朝每代又能有几人?”赵诚道。
“那么你评评看,我郭宝玉将来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甚或是毁誉参半呢?”郭宝玉追问道。
赵诚皱了皱眉头,肯定地说道:“我不知道。”
郭宝玉地表情看上去对赵诚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的意思,他像是很无奈地继续盯着帐顶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中原的金国皇帝恨我入骨,昔日的好友如今恐怕都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我与犬子德海、德山都投了蒙古,这在那些中原君臣及士人看来是个大逆不道之事。当年蒙古大军南袭,若不是朝廷皇帝昏庸,权贵倾轧,民不聊生,我如何会投了蒙古。”
赵诚见郭宝玉在为自己辩护,心中很不以为然。
“人之将死,万事休矣。”郭宝玉长叹了一声,“我若是死了,别人为我歌功颂德还是掘了我的坟茔,我都不知道了,既看不见,又听不到,任尔东西南北风,就像此地不远的夏国王陵一样。”
“我刚才来时,看到有许多兵士把守在夏国王陵附近,那是做什么?”赵诚问道。
“有人想掘了它,我拼力制止,并上表大汗,请大汗来定夺。”郭宝玉道,“我尽力做我应该做的,至于结果如何,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仁义,西域百姓至今还念念不忘呢!”赵诚安慰道,他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了。
郭宝玉听了这样的话,立刻高兴了起来,但是这种好心情稍纵即逝:“一切随风去吧,尽人事而已,我虽为武将,圣贤之言不敢忘。西夏也是一样,你能来此牧守一方百姓,也是西夏百姓之福,我只是希望你该向我汗谏事时,千万不要明哲保身,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罢、罢、罢,我也不必操这个心了,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件憾事……”
“大人尽管说,在下定将努力替您达成心愿。”赵诚道。
“这个却是私己的憾事,我有子二人,长子德海,次子德山,均效力于蒙古军中,都还是将才。他们我倒不是很挂念,唯有我的孙子郭侃……让我万分想念,想我戎马倥偬一生,却只是在我那孙儿还在襁褓之中匆匆见过一面,如今他应该是个弱冠好儿郎了……不儿罕,你说我这个当祖父的……是不是应该心中有愧?”郭宝玉的眼角流下两行悔恨的热泪。
郭宝玉想见自己孙子一面,这个想头赵诚当然无法办到,此时此刻在赵诚眼里,郭宝玉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老头,所有政治立场或是功名成败都与这个老人无关了。
“想不到,我郭宝玉如今客死他乡……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倒让你这个不相干的年轻人听我这个老头……唠叨。不儿罕……谢谢你!”郭宝玉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不可闻。
三天之后,郭宝玉的生命终于走到了终点,赵诚将他葬在贺兰之巅,因为在那里,郭宝玉也许可以东望中原,看清回家的路。或许有来生,郭宝玉会选择另一条不同的人生之路。
与此同时,蒙古草原的统治者,西域与白高大夏国的征服者,及中原黄河以北的新统治者,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生命也走到了最后的关头。
第十二章 长缨在手㈡
陇山南,秦州清水河旁。
成吉思汗亲率主力已经连克河湟地区的兰州、积石州、临洮府以及熙、河、西宁等州,甚至还突入了宋国境内。蒙古与宋国这一次照了个面,让宋国损失惨重,这也导致了蒙宋两国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事实上苟梦玉第二次出使西域以来,关系就冷淡了下来,因为蒙古在山东的行动,让宋国苦心积聚的力量损失不少。
但是在这清水河畔,永远不肯满足视征服为使命的成吉思汗,终于停止了进攻的步伐。成吉思汗自出蒙古草原以来,已经分别在贺兰山与陇山各驻夏休养一次,然而上次坠马跌伤给身体带来的损害并没有消除,相反因为气候的变化和征战的劳心劳力,让这位早已年老体衰的统治者的生命到了最后的时刻。
这个夜里,他的帐前静悄悄的,他忠诚的怯薛军士将这座大帐围得水泄不通,没人敢大声喧哗,惊扰了自己的统帅。
“从前有一条多头蛇,还有一条只有一个头的蛇,它们合住在同一个洞穴之中。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多头蛇的几个头为了御寒,都想到要爬进洞里去抵御寒气。但这条多头蛇长着太多的头,谁也不让谁,都想第一个伸进洞里去,结果你争我夺,谁也没能钻进去,结果是全都被冻死了。而那条只有一个头的蛇,却轻松地钻了进去,抵挡住了严寒。安全地度过了整个冬天……”
病重之中的成吉思汗反复地讲着一头蛇与多头蛇地故事,听者是他的两个儿子窝阔台与拖雷及其他多位非正妻所生的儿子们。察合台留守蒙古本部没有随军,而长子术赤刚死不久。
自己忠诚地弟弟合赤温早死多年。忠诚的部下忽必来死了也快十六年,勇猛与忠诚地那可儿木华黎太师国王也死了三年。就连如箭矢般锋利的先锋官者别也死了。成吉思汗铁木真追忆往事,他对自己创下的基业感到骄傲,他做到了史上其他人所没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他的心中仍然十分不甘,如果可以长生不老,他宁愿奉上他所有的珍宝以换取更多的生命,以便自己完成更大的宏愿,去征服更多地国家与民族,掠夺更多的人口、土地与珍宝。
他越来越多地在睡梦中听到了长生天在呼唤他的声音。自己最信赖的部下一个一个都离他而去,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却又在梦中与他相见,徒增加他的不甘与悲伤。
然而当自己长子也死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却感到更加地悲伤。
“我这个长子在临死之前,一定对我有所愤恨吧?”铁木真心中这么想,他心中有些愧疚。所以,他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给身边的这两个儿子讲一头蛇和多头蛇的故事。
“父汗,您地意思我们都明白,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我的兄长窝阔台治理好您创下的这个伟大的基业!”拖雷劝慰道。
“父汗,请您放心吧,我一定和兄弟们做条只有一个头的蛇。”窝阔台也劝慰道。“您还是静心休养,等您病好了,我们还要跟着您去攻打汴梁呢!”
铁木真打量了一下跪在四周地儿子们:“我地孩儿们,我的死日已近,我已经在长生天地佑助之下为你们创下了一个辽阔的国家。从这个国家的中间向各个方向走去都要一年的时间。现在长生天已经在召唤我了。所以我要立下我的第一个遗嘱:你们要想过上富足满意的生活,享受掌握生死大权的快乐。就必须齐心协力抵御敌人,尊崇朋友和你们的那可儿们!你们需要合力保卫你们未来的汗,听候他的调遣。因为,如果我的儿子们个个都想要成为大汗,不相互谦让,那就像一只多头蛇一般。”
“父汗,我们应该怎么做,您才满意呢?请您下令吧!”窝阔台问道。
“我要求你们都要在我面前发誓,并且你们都要当着我的面立下文书,人人都要听从窝阔台的命令。”铁木真道。他吩咐刘仲禄命令耶律楚材进来负责儿子们立下的文书。
耶律楚材及一般文臣武将都在帐外守着,只有成吉思汗的儿子们还有他最亲信的人才能在这个时候自由出入他的金帐。当刘仲禄宣他进去的时候,他整了整自己的长衫,低着头,小步快走地来到成吉思汗的面前。
“吾图撒合里是长生天赐给我家的贤人,天上人间诸事他都能算计得到,将来你要重用他,凡是军国庶政,尽可委任他去做。”铁木真费力地抬起手,指着来到面前的耶律楚材,对窝阔台说道。
“父汗放心,吾图撒合里是个有宰相之能的人,我怎么会弃之不用呢?我要是那样做,就是识人不明,还有什么资格做您的儿子呢?更无资格继承您的事业。”窝阔台表态道。
耶律楚材心中当然十分激动,因为旁观者可以从他那正在抖动的大胡子可以看出来。耶律楚材一甩长衫的下摆,恭敬地跪倒在地,表着忠心:“小臣蒙遇我汗,乃是平生一大幸事,承蒙大汗看重,我耶律楚材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我汗的知遇之恩。”
耶律楚材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绝不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对于他这个身负才学的文士来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他的人生座右铭,他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辅佐一代君王来实现他天下大同的“伟大理想”。只不过,他至今仍然对自己投靠蒙古大汗的这个选择并不后悔。尽管他遇到了许多让他心中不满地事情。
铁木真对他的表态也很满意,点了点头,让他监督自己的儿子们立文书。窝阔台与拖雷包括非嫡系兄弟们都遵照铁木真地圣训,白纸黑字地立下了文书。
铁木真见儿子们都当面立下了文书。又说了他第二个遗嘱:“我的第二个不放心地事情,就是金国。自从十六年前我亲率儿郎讨伐金国以来,虽然接连取胜,但金国国大人多,虽然国势已衰,仍然不肯屈服于我,我心有不甘呐。如今我就要去晋见伟大的长生天了,对以后的战事还是不太放心。”
“父汗放心。我们一定会带领您忠诚的儿郎们,让金国皇帝在我们蒙古的马蹄之下乞饶。”窝阔台保证道。
“打仗光靠勇猛不一定可靠,还要多用计谋。”铁木真吃力地喝道。窝阔台被铁木真这么一喝,面色一僵。
“父汗,还请您示下!”拖雷乖巧地问道。
“金国精兵在潼关,南据连绵大山,北限大河,易守难攻。若是从宋国借道。宋国与金国有世仇,定会同意我蒙古借道,如此我军攻唐、邓等州,就可直捣大梁。金国皇帝只能从潼关搬救兵。这样他们若以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