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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寒焰笼罩住的单乌连表皮都已经龟裂,而每一丝裂纹中渗出的血液都在下一刻被封冻。
于是在这样的寒意侵入之中,那依靠炼体之术而加持出的充满韧性的肉身也渐渐变得脆弱了起来就好像所有东西在冰封之后都会变得酥脆易碎一般,似乎只要向望海的双手之间再稍稍地动作一下,单乌立即便会在那两双手掌之间化为齑粉。
但是向望海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之意。
堪堪触及到向望海的肉身之上的如意金并没有试图给向望海带来什么伤害,却向向望海传递了单乌肉身之中那濒临崩溃的真实状态。
那是一团由水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灵力互相交织而成的球体,包裹在一团水晶一样的封印之中,眼下正剧烈地流转,同时鼓动得这一层水晶封印不断地膨胀收缩,每一次膨胀似乎都会让这个球体出现溃散的迹象,而每一次收缩似乎都在昭示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反弹。
如果这个球体爆开,那么只要向望海还在这决斗场中,便是必死无疑。
向望海一时之间竟有些迟疑了起来。
虽然为自己的兄长报仇,为丰城蒲家挽回颜面,这些都是向望海理应豁出性命都要完成的事情,而他可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与丰城蒲家彻底决裂,甚至付出此生到死也不能回到南华岛的代价。
但是向望海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这居然真的需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地假设过自己在某些紧要关头,英勇无畏地为丰城蒲家奉献上这么一颗大好头颅。
“值么”向望海忍不住就问了自己这么一句。
第三百三十一回 和解
向望海希望自己能够回答值得,然后拖着单乌同归于尽,成全丰城蒲家对于他向氏一族的恩义,但是他却有些惨然地发现,自己心里高声叫嚣的却是另外三个字:“不值得”
而这种选择似乎早有迹象。
因为如果向望海真的觉得值得,那么在单乌打劫完蒲家扬长而去的时候,他就不会因为惧怕玉阳子的存在,在海面之上发现了单乌仓皇而逃的踪迹之后却依然小心谨慎拖拖拉拉,以至于错过了那最后的追击的时机。
“难道我几次三番地劝少爷要忍一口气,其实都是因为我自己心中的怯意”向望海扪心自问,只觉得一阵阵地心虚。
“这就吓住了”单乌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同时伴随着一声轻叹,“真没意思。”
随即两声巨响,单乌心头的封印没有爆开,炸裂的灵力来自于单乌的两条胳膊就仿佛两根被绷到了极限的弓弦,猛地被人一刀切断,反弹而出的力量伴随着横飞的血肉,硬生生地将向望海的一只鬼爪给炸得顺着骨骼的缝隙裂作两半,另一只鬼爪也因为突然失去了控制的目标,而摇摇摆摆地画起了不规则的圆圈。
单乌借着这爆发的力量直接冲进了向望海的怀中,如意金迅速地汇集在了他的脖颈之处,继而如一条小蛇一般弹射而出,对着向望海的门面便攻了过去。
如此近身,向望海的鬼爪来不及回援,但是那护在向望海肩胛和胸骨之处的外骨骼却咻咻地弹射而起,竖起了数十根尖刀一般的利刺,一部分拦住了如意金的进攻,另一部分直接刺入了单乌的身躯之中。
如果向望海不怕死,这一回单乌还是能够死得干干脆脆。
但是向望海对单乌心口的封印本能地心有忌惮,所以这些利刺都避开了要害,只针对了单乌的肩胛,侧腰等一些无伤大雅的位置。
向望海的选择让单乌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双方贴得如此之近,向望海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单乌的血液温度,而就在他决定调动灵力在不惊动封印的情况下将单乌平缓地震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胸腹之处冷飕飕的凉意。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存在于自己的胸腹之间,穿堂风正呼啸而过这样的感觉让向望海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因为在他回过神来时候,他已经仰面躺倒在了地上,一边微微抽搐着,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单乌身形微微晃动,踉跄地坐在了地上,如意金亦在地上滚动着,将单乌的念珠给拖了过来,抖落出一地的灵石,并且推着那些灵石绕着盘膝而坐的单乌组成了一个聚灵法阵,一团明亮的灵光立即便将单乌整个儿给包裹了进去。
如意金化为了一条小蛇,乖乖地在单乌的身边盘踞着,而那蛇头之上亦顶了一块小小的碎片,流露出一丝丝无比锋锐的庚金之气。
在单乌自爆双臂以换得近身之机的时候,盘绕在他脖颈上的如意金不过是让向望海分心的幌子,真正的后手,正在向望海不敢触碰的,那封印所在的心口位置。
那块无心之剑的碎片早已被单乌取出,并且就隐藏在胸口的位置,此时借由如意金所化的底座从衣襟之中推出并发起攻击那碎片坚硬到几乎毫无对手的质地映衬得向望海那鬼爪的材质仿佛豆腐一般,于是眨眼之间,便已经卸下了向望海胸腹之处的防御,继而毫无滞碍地与如意金融为一体,将向望海的胸口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向望海不想死,所以他反而死得更快了一些。
“果然是活得越久越怕死。”单乌忍不住有些唏嘘,“哪怕一事无成地活了这百余年的光阴,眼见着都快要爬进棺材了,这人也依然舍不得死。”
“长生不死真有这么美妙”
决斗之所的外围,那些等待着的人群突然发出了一阵骚动。
加持在那场地之外的阵法散去,大门开启,门口守着的等着做见证的蓬莱弟子连忙起身,这些动作更是让远远围观的人群都伸长了脖子。
推门而出的自然是单乌。
虽然他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太好,似乎只是匆忙地换了一身道袍盖住那些沾染到身上的血迹,但是那一身若有似无的杀意,等于无声地宣布了这一场生死决的结果。
“活下来的居然是他”很多人都是大吃一惊,继而就开始心疼起自己押出去的灵石了。
元媛的眼睛一亮,正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就只见春兰和伊伊两个人带着那只猫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后面还跟了个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却仍未被两人甩下的年轻人。
“你怎么来了”单乌认出了陈安,忍不住有些惊讶。
“来看我的两个同门师妹,正好听到你有约战,就跟着过来看看热闹了。”陈安笑了起来,“果然,我看中的人,就是不一般啊。”
“一些小麻烦而已。”单乌摇着头,却将视线转向了春兰,“倒是你家里的人,是不是该想点办法带出来了”
“春兰的家人与你这约战有关”陈安听出了单乌话语里的提点之意,眉头微皱。
“我现在是蓬莱弟子的身份,想来蒲家应该不会轻举妄动的吧。”春兰依然有些心存侥幸,“何况师兄你当初不是试过么我父亲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希望如此。”单乌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单乌真正介意的其实是春兰身上的血契,只不过春兰不提,他便也不提。
向望海的挑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不管是在蓬莱,还是在下方的南华岛上,都没再引起波澜。
除了那一群第一次参赌就差点输光了家产的小弟子们,无人会再提及向望海这个名字。
但是这些人却无法对单乌有什么意见,因为单乌在拿到赢得的钱后,直接就在会仙楼包场,请了与自己同期的所有弟子,同时还有陈安这么个将自己引入蓬莱的师兄,其中的开销,倒是比他拿出来参赌的钱还要多些。
“你居然也会玩人情往来”黎凰如此评价。
“只是没必要孤立自己而已。”单乌回答道。
会仙楼是方丈山上最为有名的一家酒楼,在好几处的坊市之中都有分店,总店则在方丈山靠近山脚之处的一片平地之上,那里有方丈山上最大的坊市。
有能力接待这乌泱乌泱而来的百余人的自然只有总店,其富丽堂皇的程度让很多人一直都维持着一副睁大眼张大嘴的惊诧表情,而那些连绵不绝端上来的美酒佳肴,以及那些菜品之中潜藏的让人惊讶的小手段,更是让这大厅之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单乌在主座,身旁是陈安,以及明珠明台之类熟人,甚至黎凰都有一个单独的座位。
元媛和孙夕容执着杯子前来敬酒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装作互不相识了。
“也不知道我该对你曾经的作为有什么感触,不过,修真路上,总要有些波澜吧。”孙夕容执起酒杯,以传音之术说道,继而对着单乌一礼,“先干为敬。”
“也敬两位一杯。”单乌回礼。
正在这个时候,路长风也带着一群人挤到了单乌面前:“单乌师兄今天这一场可是赢得漂亮啊,小弟实在佩服,佩服。”
“当日南华岛的事情,不知可否就此翻篇呢”短暂的客套之后,路长风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意图向望海的死,让他意识到如果不借助先祖手下的势力,短时间内他大概是无法对单乌下手的,特别是在这新入门的两年之中,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出面来缓和一下关系,也算给自己加上一些人情分。
更何况,只要能够换得单乌一句不计较,那么路长风便有信心,彻底瓦解掉元媛对于自己的戒备。
“大家如今已是同门,过去的事自然毋需再提。”单乌自然明白路长风的心意,于是顺水推舟。
路长风嘿嘿一笑,正欲再向元媛献一番殷勤,就听得一个冷飕飕的女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要是真能装上一辈子,那么我也可以对你道一声佩服,但是你什么时候装不下去了,可就千万要小心一些了。”
这声音让路长风觉得自己的脊梁骨仿佛被整个儿冻住了,轻轻一敲就能敲下来冰渣子一般,于是他的视线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就看到了正对自己点头示意的孙夕容。
“这个女人”路长风的心中有些许的不屑,但是却一丝也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孙夕容的资质在这一批的弟子之中也算出挑,并且更为出挑的一点在于,她这资质是她自己九死一生硬生生地修炼出来的。
孙夕容在此时却已经从容地收回了视线,同时安抚性地拍了拍元媛仍有些细微颤抖的手。
“有没有觉得我坦白得足够及时了”单乌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动静,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