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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逗她,在她不肯吃东西的时候喂她,在她哭闹着不肯睡时轻轻哼着秦地的民歌哄她入眠,等她能够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时,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她七岁那年,太子扶苏随天子巡狩,出门十五日,陌芅在宫中哭了十五日,眼睛险些哭瞎,且绝食,瘦得简直触目惊心,原本是只小兔子,回来成了只小耗子。她这种激烈的表示反对的方式,让扶苏生了后怕,此后便再不肯随父出巡,总推说身体不适,改由胡亥代为侍奉,直至她又长了几岁年纪,明了些事理,才改回旧制。
古柳光秃秃的长枝条柔柔地垂在扶苏耳畔,他正专心抚琴,陌芅也不及细听他所弹奏的是什么新曲子,只猫了腰,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从后面侵袭,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那是怎样温润的一双眼睛呵,它们眨了眨,长而细密的睫毛在她手心调皮地挠痒…她素性触痒不禁,有些想松开手,但又觉得不能这样投降。
琴音并不少歇,半点不曾凝滞,犹如最清澈的山涧泉水汩汩而出,流畅,甘美,叮咚。
“猜猜我是谁?”陌芅俯下身,贴着他耳根,梗着嗓子粗声道。吐气如兰。
他言语间有笑意盈然:“陌芅,别闹了,除了你,还有谁?”
她略微败兴地撤了手,挽着袖子在他对面坐了,双手扶腮鼓着眼睛瞪他:“你就不能装作很难猜,多猜几遍才猜到吗?”
扶苏抿嘴,莞尔一笑,问:“你打哪儿来的?”
她按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继续拨动琴弦,苦恼道:“从承锦殿来的,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支新的陌上流苏有多难跳!”指指自己的额角,撒娇道:“看到没有,我都出汗了。”
他将自由了的手指再度赋之瑶琴:“如今,你可是后悔学它了?”
“后悔?”她摇了摇头,陷入梦幻,倏然醒过来斩钉截铁道:“我要把它献给父皇。为了父皇我什么都愿意做,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点儿困难就望而却步…”
扶苏止了琴,正色道:“只可惜,全天下都说我们的父亲,是暴君。”
陌芅不以为然:“我不管,我爱他,他首先是我的父亲,然后才是天下人的君王。”
扶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一旦涉及国事或是父亲,这个扶苏就会有点怏怏不乐。他的妹妹知道这些话又戳到了他的心,遂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娇声道:“好,好,我明白,都明白,你依旧坚持父亲不该焚书坑儒,不该任用法家,不该对你的子民施加那么重的赋税和刑罚!”
他还是不高兴。陌芅站起来,将左手向上一扬,柳腰微微后仰,抬起了脚尖,回头朝他妩媚一笑:“扶苏,我跳给你看。”
扶苏在那笑容里懵住,沉浸了半晌,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轻轻转起圈来,裙衫带起香风吹拂在他脸上,微微地酥(?)痒。她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旋转中身体不停灵巧地换着姿势,而且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放肆而大声,那掠过他肌肤的风也越来越大,他有点不放心地站起来。
果然,他刚一站起来,陌芅就踩到了自己的裙裾,惊呼一声整个人儿朝他这边倒过来。扶苏几乎是本能地接住了这个麻烦的小丫头,轻轻抱她在怀,低头看着她柔媚而又狡黠的笑意,有点生气:“这也是能当玩笑的么!?摔着了怎么办?”
她陷在他怀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微微笑道:“有你在,我怎么会跌倒呢。即使知道我是故意的,你也不会不管我。”
扶苏看着她,没有了办法,紧蹙的眉渐渐松开,终是没忍心继续责备。
陌芅往他怀中缩了缩,低声说:“扶苏,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呼吸一窒,忙别开脸,不敢直视那双太过闪亮的墨瞳,那儿似乎有种魔力,会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他怕,真的怕。隔了会儿,意识到他们这个姿势保持得有些辛苦,他扶了扶她,想让她站稳,可她皱着眉头闭上眼,动也不动:“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起来!”
扶苏叹口气,修长漂亮的手指抚上她的额,替她拭去细微汗珠,摩挲得她有些痒痒的,微微躲闪。她抬起手去握住它,将它固定在她的颊边。他亦低声道:“我是你哥哥,陌芅,从小你就表现得离经叛道,如今长大了,这些孩子话不可以再随便乱说。”
少女看着他俊逸眉眼,痴痴的,说不出话来,粉脸上的红潮比来时更汹涌。
两两相望里,花正好香正浓。突然,像荆棘刺破苍穹,最让人讨厌的那个怪声儿平地响起:“太子殿下,小世子有请。”赵高是这个宫里,最最煞风景的存在,陌芅实在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偏宠这等小人。他总是像个幽灵似的,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吓人一跳。
扶苏将妹妹扶起来站好,道:“胡亥弟弟找我有何事?”
佝偻在旁的赵高一双浮肿的眼皮略抬了抬:“奴才不知。”
扶苏略有些为难,但还是整了整衣裙,朝陌芅道:“我去你胡亥哥哥那里,你回自己宫里去歇着吧。”
陌芅哼了一声,咕哝道:“胡亥是个坏东西,他找你,真不知又要怎样捉弄你,哥哥你别老像个傻瓜似的,提防着他些。赵高,你,随本公主回宫。”
那该死的奴才恹恹道:“小公主,世子找我还有事儿忙呢,恕赵高不能陪伴公主了。”
陌芅回头对扶苏道:“哥哥,你告诉十八哥,我借他的赵高一用。他若是敢不借,我就去告诉父皇。”
扶苏皱了皱眉头,无奈地笑笑,终于挥了挥手:“赵高,你随公主去,若弟弟那儿找你,有我呢。”
小公主犹自气哼哼地,不过总算提着裙子逶迤离去。
扶苏目送着那背影直至瞧不见,又略站了会儿,转身去了胡亥宫中。
胡亥这小子,终日闲极无聊,书简也不读,剑术也不练,三天两头找他这大哥的麻烦。这次却似乎没什么花样,甚至还请了素来与他不睦的蒙恬在座相陪。隔着窗,扶苏稍稍挑眉惊异了下,施施然走了进去。
蒙恬坐着没动,胡亥却面上大放异彩,笑着起身道:“兄长,赵高去了这半日,我还以为,请你不来了呢。”
“找我就为喝酒?”扶苏将衣袍一掠,坐下问。
胡亥亦且坐下,哈哈笑道:“兄长,胡亥想学带兵打仗,将来兄长做了皇帝,我也好保家卫国,助你一臂之力。我思来想去,父皇这些属下里头,最善此道不是蒙大将军么,只可惜我与大将军昔年不知哪里有些误会,一直不大来往,我想着蒙恬将军最听哥哥的话,所以想请哥哥你做个中间人,让我与将军和好吧。”
扶苏微笑:“这倒是你的好意,蒙将军既已经来了你宫里赴宴,想是用不着我出力了。”
蒙恬捋了捋络腮胡子,声如洪钟:“十八世子是以太子的名义下帖子请臣下,臣下岂敢不来!”
胡亥只是狂肆大笑。扶苏也不以为意,亲手为蒙恬满上了酒。
却说陌芅带这赵高到了自己的丽景殿,几个垂手侍立的女婢忙忙接了出来,小公主便喊:“去拿些核桃来,我想吃核桃。”
众侍女面面相觑,不知这惯会戏弄人的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花生芝麻,核桃银杏,坚果类的东西,她们肠胃娇贵的小公主根本就克化不动,从来不吃的。可此刻,她一声令下,谁敢怠慢,便有两个侍女答应着去了,不多时从库房领了些干核桃来,拿小盘子装得小山似的。
陌芅朝赵高扬了扬下巴:“赵高,你给我把这些核桃都剥好。”
赵高面色死气沉沉,瓮声道:“回禀公主,没有小钳子,奴才剥不开。”
陌芅冷笑道:“有小钳子还要你干嘛?听说你专门撺掇我父皇和胡亥干这个干那个,最是牙尖爪利,本公主哪,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你的爪子硬,还是这些核桃的壳儿硬。”往寝殿走了几步,伸个懒腰回头倦慵笑道:“我睡一觉,看待会儿起床有没有核桃吃。”
她这一睡,直睡了一天一夜有余。
宫里的众医官来至丽景殿,轮番看诊,只道是小公主练舞过于辛苦,偶感风寒,轻微发烧,只不过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陌芅昏昏沉沉被灌了些药汤,再睡了个饱,便无事了,安然醒来时她只不过觉得浑身酸酸的,那是睡久了的缘故。
灯下,她打着哈欠坐在床沿上,接过侍女的热毛巾轻轻在脸上擦了擦,因问:“我记得我睡觉之前让赵高剥核桃,他剥了没有?”
侍女垂首答:“禀公主,他剥了,手指全是血呢,那核桃上流的也是,脏兮兮的,怕是不能吃了,若公主要吃,奴婢们再弄新鲜的来。”
陌芅又擦手,一边厌烦道:“剥了就好,谁要吃那种东西。”手里巾帕停了停,问:“我哥哥扶苏被胡亥找去了,有没有被为难?”
侍女嗫嚅着不能答,惊慌地低下头。
陌芅站起来笑道:“你急什么,告诉我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侍女便跪下了,抬头竟是满脸的泪,一面摇头一面哭:“奴婢不敢说。”
陌芅捏着她下巴,心下也有些慌,手里的热毛巾帕子掉落在地,沉声命令:“说!”
这是个雨夜。
轰隆隆的惊雷,掩饰住过往宫车车轱辘的咕噜声。
她没命地在雨中奔跑,绊倒三四次,每次咬牙站起来又继续飞奔,身后一干宫娥和小太监拿着伞在后面追,此起彼伏地喊:“公主,公主你的病刚好,不能淋雨…”
陌芅还顾得上这些吗?
那跪在地上乱抖的侍女断断续续哭道:“太子殿下,殿下被人发现和蒙恬将军共卧在东宫,二人赤(?)裸相拥,不、不堪入目,宫人报知陛下,始皇大,大怒…殿下,殿下明日就要被流放到极东的扶桑国去,公主,您救救殿下吧,连奴婢这样的人都知道,太子爷他是个好人…”
陌芅分不清自己脸上流得乌七八糟的,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雨水。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可以追上父皇的车撵。她一袭素白寝衣,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