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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爷子已经暗中寻找潘湘宁几十年,都没有寻到她的踪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他也没有拒绝穆宸寒的提议,说道,“你看看哪些东西有用,都拿去吧。”
“只需要一只手模型就够了。”
返程时,潘老爷子坐在后座里侧,穆宸寒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那只能够证明潘锦如身份的手模型被穆宸寒谨慎地放在汽车的储物盒里面。
老年人都喜欢回忆往事,潘老爷子也不例外,他回忆起穆念琛和穆宸寒兄弟俩小时候的趣事,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幽幽叹息道,“可惜你哥哥英年早逝,我只是在媒体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如果我当年没有那么顽固,早一点跟你们联系,也不至于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五年前,穆念琛车祸身亡,潘老爷子以为女儿会通知他念琛的死讯,不料,女儿竟然那般绝情,将自己的娘家忘到九霄云外,潘老爷子一时气愤,跟她赌气,就不许潘家的人去C市参加念琛的葬礼。
穆宸寒猜测由潘湘宁假冒的“潘锦如”是故意断绝与娘家的关系,以免自己的身份曝光,这种理由,他却不能当着老爷子的面说出来。
他沉默了一瞬,说道,“都是我们做小辈的错,没有早一点看望外公。”
潘老爷子慈祥地笑了笑,说道,“现在好了,在我有生之年,能够亲耳听到你叫我一声外公,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外公……”
穆宸寒深邃的眸光一闪,刚想说什么,汽车突然猛地一偏,他猝不及防,差点撞上车窗玻璃,老爷子头部撞在他的肩膀上,他连忙伸手扶老爷子,同时抬头低声呵斥司机,“老谢,怎么回事?”
“刹车失灵了!”司机老谢已经给潘老爷子开了十多年汽车,一直平平安安,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意外,当即,他额头上冒出冷汗。
穆宸寒面色凝重地说道,“稳住,不要惊慌。”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窜出一辆大货车,货车上装载着两捆钢筋,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的汽车冲过来。
老谢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向右猛打方向盘,汽车堪堪避开大货车却撞向路旁的栏杆,老谢再度猛打方向盘,汽车车灯“咣咣”擦上栏杆,发出巨大的破碎声。
穆宸寒一面牢牢护着潘老爷子,一面看着前方的情况,突然,他猛地睁大眼睛,大声呵斥,“快,往前冲!”
来不及了。
“嘭”地一声巨响,那辆装载着钢筋的货车竟然再度向他们的汽车撞来,货车上载的两捆钢筋突然掉下来一捆,正好砸在汽车顶上,一根钢筋犹如利剑般刺入挡风玻璃,直直地穿透老谢的脑袋,鲜血喷洒而出,整个驾驶室被血雨笼罩,腥味扑鼻。
就在钢筋砸落的瞬间,穆宸寒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潘老爷子,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突然爆发出连他都难以抗拒的力量,猛地翻转身体,反而将他护在了身下。
突然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穆宸寒仰头看着将自己护在身下的老人,他浑浊的双眼微微阖着,唇角一串串血珠犹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老人的胸膛,穿透了一根钢筋,钢筋末端刚好抵在穆宸寒的胸口,老人枯树皮般的双手紧紧抓着钢筋阻止它继续往前刺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答滴答砸落在穆宸寒的胸前。
“外公!”
穆宸寒的脸颊,早已沾满血迹,他因惊骇而睁大的瞳孔亦被鲜血染红,他颤抖地唇瓣嘶哑地叫着,“外公!没事的,我马上叫救护车,你会没事的!”
“宸……宸寒……”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露出祥和的笑容,被鲜血染红的嘴唇微微颤动,艰难地发出声音,“别难过……我只是去跟你外婆……你舅舅……团聚……好好照顾……你……妈……妈……”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完全消失,缓缓闭上了双眼,但是他的双手还牢牢地抓着钢筋,阻止它伤害到穆宸寒。
“外公,没事的,你坚持住,我马上叫救护车!”
平素那个镇定自若的男人消失不见,穆宸寒眼角淌下两行泪水,将满脸的血迹冲刷出两条小道道,他神情惶然,手指颤抖地在口袋里摸索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眼前,脑中,只有护在他身上的,鲜血淋漓的老人。
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来,所有医护人员和警察看到这副惨况,纷纷悲痛地垂下头颅,驾驶室里面的司机脑袋裂开,血肉模糊,早已经失去生命的迹象。而后座那两位恐怕也凶多吉少。
汽车严重碰撞,车门都难以打开,最后还是警方用切割机将车门切割下来,他们才看清楚车中状况。
浑身血迹的老人俯身朝下,胸膛被钢筋贯/穿,被他护在身下的年轻男子还有意识,口中不停地说着,“外公,你不会有事的,外公,坚持住……”
看到这一幕,就连见惯生死的医生护士也湿了眼眶。
莫凌正在办公室处理公事,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接听,“希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的小人儿突然放声大哭,“阿姨,我二叔出车祸了!”
“车祸?”莫凌心头猛地一跳,“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希晨哭得很伤心,“阿姨,你快点来学校接我吧,我要去医院看我二叔。”
莫凌犹豫了一秒,然后快速站起来,“好,你等我,别着急,我很快就过去。”
她抓起衣架上面的手袋飞快走出办公室,叫来秘书交代好事情,匆匆离开公司。
医院走廊,静悄悄的,整个楼层只看到一个男人,他低垂着头,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犹如雕塑一般,保持着僵硬的动作,一动不动。
他浑身沾满血迹,白色的衬衫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连脸颊、发丝,也被鲜血侵染,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海里面捞出来的。
当莫凌牵着希晨的小手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二叔!”希晨挣脱她的手,飞快地朝着穆宸寒跑去。
穆宸寒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额前的头发遮挡住他的双眼,微微低垂的头颅,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是,从他这副几近麻木的状态,也可看出,他此刻的情形很不好。
“二叔,你哪里受伤了?好多血,赶紧叫医生帮你医治啊!”希晨跑到他身前,焦急地查看他的身体。
穆宸寒还是不语。
“二叔,你怎么了?到底哪里受伤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希晨被他这副模样吓到,黑亮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莫凌矗立在原地半晌,缓缓迈步,朝他走去,看到穆宸寒这个样子,她本来不想多事的,但是,她不能让希晨担心、害怕。
走到穆宸寒身前,莫凌犹豫了一下,缓缓蹲到他面前,声音柔和地说,“到底怎么了?”
他仍旧不语,就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莫凌在心里叹了口气,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将他额前的发丝抚开,这时,她看清楚他满脸的血迹,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抬起来,当她看到他那双毫无光彩,死气沉沉的双眼时,她心里微微一震。
她抿了抿唇,一字一顿地说,“穆宸寒,你给我振作一点,不要让希晨担心!”
或许是她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她提到了希晨的名字,穆宸寒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变化,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僵硬地抬了抬眸,木然地看着她,嗓音沙哑极了,“你先带希晨回去。”
“二叔,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陪你。”希晨紧紧抓住他染满血迹的衣袖。
“希晨,听话,先跟莫阿姨回家,二叔没事。”
穆宸寒抬起手指,想抚摸他的头发,但见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之后,停住了动作,希晨主动将小脑袋瓜凑到他的手掌下面,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他,一点也不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味。
“二叔,我听你的话,我先回家,你一定要好好的。”
穆宸寒“嗯”了一声,手掌轻轻按了按他的发顶,“回去吧。”
莫凌牵着希晨的小手带他回家,小家伙不时回头看他的二叔,依依不舍,怪可怜的,莫凌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头看他,轻声道,“希晨,别担心,你二叔会没事的。”
她仔细看过,穆宸寒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迹都是别人的,或许是因为手术室里接受手术的那个人伤得太严重,他的情绪才会这么低落。虽然莫凌还不知道那个受伤的人是谁,但是她猜测,一定是对于穆宸寒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莫凌将希晨送回家,又陪了他一阵,直到他看起来不再低落,她才吩咐佣人好好照看他。
已经是下午时分,医院的走廊依然寂静。
穆宸寒依旧坐在长椅上,身上的血衣还未换去,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僵硬的动作犹如石刻。
哒哒的脚步声,打破这走廊的寂静,莫凌拧着一只纸袋走到他面前。
他头也未抬,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似乎已经脱离这个世界。
莫凌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她平静地将纸袋放到他的身边,淡淡道,“我给你拿了一套衣服,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里面还有一份便当,是给希晨做饭剩下的,你顺便吃了它。”
半晌,他放在双腿上的胳膊微微动了动,然后,直直地伸出,环上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腹部上。
他安安静静地抱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莫凌垂眸看着他乌黑的发顶,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想要将他推开,他突然收紧双臂,声音黯哑,犹如两块粗糙的石头摩擦而出。
“让我抱抱你。”
黯哑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迷茫和痛苦,他是坚强的,冷酷的,霸道的,莫凌从未见他这么感伤痛苦过,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僵住。
“都是我的错……”
他声音沙哑低沉,就似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