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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二次进了皇宫,张蜻蜓也说不出自己的复杂心情。如果说她第一次进入时,还带着莫大的勇气,可是这一次,却已经失了先机。
亦步亦趋的跟在太监身后,也不知来到了哪个大殿。
把他们引到此处门前,又有一个太监出来,把章泰宁带向另一处房屋了。他们这是要对口供吧?张蜻蜓已经决意实话实说了,也不在乎这些事了。
那太监示意张蜻蜓在门外稍候,进去回禀了一声,才带着张蜻蜓进来,推开门,地下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脚陷进去鸦雀无声。虽然房间依旧是宽敞的,但却不那么过分空旷而金壁辉煌的刺眼了,地底墙面应该还烧着火龙,异常暖和。
宫女打开门帘,就见这屋子里还套着套间。四周还摆着玻璃花架,只听到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却让张蜻蜓看不到一个人影。
太监将张蜻蜓引到一面墙的近前,她就听着那里的声音蓦地清晰起来。
“潘云豹,这些天,丽嫦都在衣不解带的照料你,她的为人你应该很了解了吧?”张蜻蜓脑子嗡地一下,只觉全身血往上涌,身子摇摇晃晃,几乎就快站不住了。
太监很机灵的伸手扶住了她,又冲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作声,静听下去。
张蜻蜓现在就算是想开口,此时又怎么开得了口?连腿都在发软了。
她在家揪心了这么多天,担心了这么多天,原来云豹真的受伤了么?那他伤得重不重?现在好了没有?
与这些比起来,一个小小的袁丽嫦又算得了什么?
潘云豹的声音仍有些虚弱,却是能够好好说话了,“回陛下,丽嫦确实是个好姑娘,但臣已经有妻子了,实在是无福消受。”皇上的声音明显有些生气了,“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竟然偷盗了你爹的兵符,差点将整个江山社稷毁于一旦?”
“臣知道。”潘云豹的声音有些沉痛了下去,“可是陛下,臣的妻子犯了过错,是大节有亏,但臣要纳妾却是家务事。这公私要分明,岂能因为她在大节上出了错,就在私事上让她不快?”
“哈!潘云豹,亏你也是个七尺男儿。你就这么怕她,不敢纳妾么?”
“回皇上,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情,是臣不想让她伤心。她做错了事,臣身为丈夫,也没有尽到责任,愿意与她一起受罚,但是这跟臣要去纳妾是两码事。臣知道陛下将丽嫦姑娘许配于我是一片好心,可是臣真的不喜欢她,怎么跟她一起生活?”
皇上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了,“丽嫦有什么不好么?让你不喜欢她?”
“不是丽嫦不好,是……”潘云豹有些纠结了,想了一想才想出个比喻,“这就好比臣使的兵器,若是马上交战,最拿手的就是开山斧。若是换了别的,臣也能使,但肯定没那么顺手。而我爹常说,一柄合适的兵器对于将领来说,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象我哥,从前为了学我爹的斧子,放弃了他原本拿手的梅花枪,结果与敌军交手时,就差点丢掉性命。臣的妻子,已经是臣最好的兵器了,如果硬把别人再安进来,就算是再好的兵器,也显得有些多余,使起来就不顺手。皇上,您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皇上忍了半天,忽地噗哧笑了。不过笑过之后,他却有些感慨的道,“联明白了。你想说,你对你的妻子情有独钟,是么?”
“是,就是这个意思。”潘云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但是,”皇上忽地沉了脸,“可她私窃兵符,引狼入室,这却是重罪,你真的要与她一同受罚?你要知道,你爹已经在联这里为你家三弟求过情了。联可以不追究你们家一次,可不能不追究你们家两次。”
“臣愿意!”潘云豹重重的叩了个头,“臣知道臣妻这回犯下的是死罪,不过她腹中尚有潘家的骨肉,而且也是事出有因,臣想代她向皇上求个情,能不能原谅她救人心切,也是被沂王胁迫。若是有什么责罚,就一并降到臣的头上,让臣戴罪立功,可以么?”
“陛下!”张蜻蜓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有小豹子这话,她这辈子就算值了!
一面流着眼泪,一面在隔壁大声叫嚷起来,“请陛下不要责罚我的相公,臣妾有错,就请责罚臣妾一人吧!”
皇上冲这个方向微一颔首,太监会意,抠动墙上的机括,一面有小门大小的西洋镜翻了过去,现出门来。
张蜻蜓冲到潘云豹旁边跪下,先问了句,“你没事吧?”
等到潘云豹点头肯定后,才转向皇上,哭着翻起旧帐,“陛下,那沂王逼近臣妾,要我交出兵符,此事臣妾已经托萧老夫人禀告陛下了。虽然没有得到您的许可,我就私拿了兵符。可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呃……潘云豹顿时懵了。媳妇在偷兵符之前,还禀告了皇上?那皇上咋不吭声呢?
张蜻蜓哪知道呀!
她是冲动,她是救人心切,可她还没被救人烧昏了脑子。在章清寅回来报信说沂王绑架了自家人时,张蜻蜓想了一夜,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仅凭自己兜揽得住,她必须得找人帮助。可找谁呢?
沂王要造反,目标是皇上 。而这世上唯一能制得住他的人是谁?还是皇上。
因为有过一次和皇上正面交锋的体会,张蜻蜓觉得这位大叔不象是个碌碌无为之辈。当然,也许他做的许多事情让人不怎么满意,但光凭潘茂广这样的人才能在他手底下办了这么多年的差,就证明这位大叔应该有其独到之处。
张蜻蜓就琢磨,潘云龙兄弟想帮潘云祺掩盖他与吴德勾结之事是一片好心,更是出于家庭利益。可是万一吴德被咬出来,他又岂会不攀附上潘府?
对于他们这样的臣子来说,若是想告倒皇家的人,需要讲究真凭实据。而对于吴德来说,来想攀附上谁家,那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道理很简单,人家是亲戚,离得近,就算不是枕头风,耳旁风也好使啊!
所以张蜻蜓决定赌一把了,她以潘云祺之事为明,实际上是请萧老夫人帮忙举报了沂王和三殿下李念的事情。
由最初李念对她示好,到这回软硬兼施逼她就范,证据就是沂王送她的那一珠宝匣子的银票。
萧老夫人把话带到了,却得不到皇上的表态。张蜻蜓一急之下,只好自作主张,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家子人头落地吧?反正皇上这儿她是通知到了,这要真正理论起来,也不能全算她的错吧?
“陛下!”忽地,就见太监进来报信,“二殿下和潘元帅在门外求见。”
皇上微一挑眉,心下暗骂,这老匹夫来得还真快!“宣。”
潘茂广虎虎生威的和李志前后进来了。
李志先上前回话,“回父皇,章泰宁的话已经问准了,他们是在返乡途中被沂王扶持,而后潘二夫人为了救人,才不得不拿兵符作为交换的。”
“陛下!”潘茂广不等皇上开口,他先说话了,“其实臣这二儿媳妇私窃兵符之事,臣是知道的。”
什么!潘云豹现在只觉头更晕了,怎么老爹也知道此事?怎么也跟皇上一样,集体视而不见了?
咳咳,皇上干咳了两声,终于抢在潘茂广揭出自己的短之前发话了,“好了好了,潘爱卿,联也知道你一家子都很忠心,是不会随便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这不是想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日后在朝堂之上有个交待么?”
他一脸正色的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有了章家的供词,整个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了。志儿,你就协助潘元帅,快些把此事尘埃落定吧。从明日起,京城也该取消戒严了。还有重新开始的科举,也要尽快落实下去。对了,听说章家的长公子也在上一届中了举,他没有被舞弊连累吧?”
“绝对没有!”张蜻蜓给公公如电的目光刚扫过来,迅速就从失神状态中恢了复,高声叫屈,“臣妾的兄长冤枉,臣妾的父亲也……知道错了,求皇上开恩。”
嗯。皇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章卿家在任内贪污受贿,本应从重处罚,但念在他为朝廷效力多年,又已经赔出了所贪污的公款。此次在沂王叛乱中,举报有功,那就将功折过,将抄没的府邸物品发还。允其致仕。你的兄长,就让他回家好好准备准备,重新考试吧。”
“谢陛下!”张蜻蜓这个感谢是真心实意的,就算家财没了,但老爹的案底也洗白了。将来几个兄弟姐妹们不管是在功名婚配上,都轻松了许多。
皇上挥一挥手,“潘卿家你也忙了这许多时日,今日联就准了你的假,好生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这……这就没事了?潘云豹听得个稀里糊涂,到底为啥啊?气势汹汹把自家媳妇叫了来,就为了吓唬一下子,然后放他们回去?潘茂广不走,“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讲。”皇上微微皱眉,联都不追究你儿媳妇的事情了,你这老匹夫可别太过分!
潘茂广要说的,乃上一件张蜻蜓绝对挂心之事,“丽嫦姑娘进了潘府,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皇上要赐婚,这是看得起微臣。臣的三个儿子虽然都已成了家,但臣兄的次子却还未曾婚配。臣兄的长子此次又在平定西戎之战中为国捐躯,只遗下一女。臣想肯请陛下,让臣选个良辰吉日,为二侄子迎娶丽嫦姑娘,往后承袭潘家的长门长户,还望陛下恩准。”
这个建议很给面子。
说实话,皇上现在也有些为了袁丽嫦的安置问题头疼。看潘云豹小两口的意思,是绝对不愿意接收第三者的。若是收回来,实在有损皇家的颜面。
原本皇上都打算着让袁丽嫦先回宫假托给老太妃侍疾,再弄个诈死将她送出宫去,现在有潘茂广这话,算是又替皇家圆回了这个面子。
潘家长房虽然只有一个世袭的七品官,但没关系啊,这回潘云胜不是为国捐躯了么?适当的升一级,再多给点嫁妆,将袁丽嫦嫁过去,往后可是潘家的长房长媳,也算是对得起她了。世人若是说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