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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将子舆道:“当初,野人在旁亦尝细细观察,看见黑子怎样去围住那个白子,白子又怎样去包住那个黑子,觉得亦很有道理。但是那道理非常深细,野人粗心浮气,实在有点不耐烦去研究它,所以不懂。”帝尧听了,将所布在那里的石子行列,细细观看,揣摩了良久,又将石子统统移开,自己再一颗黑、一颗白的摆起来。赤将子舆在旁看了说道:“原来帝是懂这个玩意儿的。”帝尧道:“朕不过研究研究,并没有懂。”赤将子舆道:“野人不相信。既然没有懂,为什么这个摆的方式,有点和当初黄帝他们相像呢?”
原来帝尧是天纵之圣,敏悟异常,一经思索,已觉得有点头绪,而且知道此事是极有趣的,因而将石子一齐移开,又细细摆了一会。羲叔在旁说:“天色不早,轩辕峰不能去了。此地无房屋,恐怕天黑了山路难行,不如且寻个宿处,明日再来如何?”帝尧一看,红日已衔西山,果然不早,不觉叹道:“朕一时贪弄这个玩物,把半日光阴竟消耗了,可见一个人对于戏玩的东西是不可沾惹的。”当下由赤将子舆引路,曲曲折折到了一处,和山顶已有点相近,果然看见许多房屋,亦是从前黄帝所留下的,其中虽无居人,却喜尚可住宿。那时已经暮色苍茫,侍卫早将预备的灯火、餐具、卧具等铺设好了,大家饱餐一顿。因日间跋涉疲劳,大家亦不多谈,各各归寝。帝尧在枕上,还是细细想那个奕棋之理,久而久之恍然大悟,不觉得意道:“从前伏羲氏的时候,河中有龙马负图而出,上面点点都是个加减数目,名字叫作河图。现在这个奕棋的道理,就是从河图数得来的,看着烦难,实在亦很容易懂呢。”想罢之后,就沉沉睡去。
到了次日,天尚未明,赤将子舆已经起来,邀了帝尧和老将羿、羲叔等,跑到山顶上观看日出。但见西面诸山为霞气所映,峰峰都作赤色,美丽之至。向东一望,则红霞半天;歇了一会,红霞之中又起子黑影一线,高高低低,如同远山一般。
又歇了一会,忽然大放光明,如火之上焰,如金之发光。约有半个时辰光景,忽见一个太阳出来,其色雪白,如一面大镜,若隐若现,摇曳不定,而且既然上来,忽又下去,如此者三次。
赤将子舆道:“这个太阳是假的呢。”众人听了,不甚相信。
又过了一会,果然真个的太阳方才上来,其色甚红,而且甚大,渐渐上升,颜色亦逐渐淡下去,轮廓亦逐渐小下去,久而久之,已和平时所见一样了。众人看了,无不叹为奇观,连说有趣有趣。帝尧问亦将子舆道:“刚才那个白色的太阳,先生何以知道它是假的?”赤将子舆道:“天地之中,纯是大气所充塞。大气这项东西,能够有一种回光折光之妙用。天体是圆的,太阳从地下上来,那个光芒九射到天空之中,空中的大气受到这个光芒,立即反射到地面上来,所以那时太阳并未出地,霞光已经普照于大千世界,就是这个原故。后来将近出地了,天空中的大气已将它的影子吸收了上来,所以它的颜色雪白,而且摇动升沉不定,这就可以知道是它的影子了。既是影子,岂非是假的吗?譬如盂底放一项物件,寻常是看不见的,注满了水就可以看见。那个理由与此相仿,就是折光的原故。
“
正在说时,只见树林中飞来一阵好鸟,毛色浅赤,个个乱叫。它的叫声好像“客到”二字。赤将子舆道:“这种亦是音乐鸟之类。游人到此,必先期而鸣,亦是奇怪的。还有一种鸟类,很像百舌,亦是几十只成一群。它的声音屡屡更变,有时候大声轰轰,仿佛车轮走过。有时候细声袅袅,仿佛洞箫抑扬,大概亦是音乐鸟之类。”帝尧等听了,亦不言语,只管贪看朝景,不住的四面张望。赤将子舆指着西面天尽处,说道:“这个青白色的,就是彭蠡湖西岸的敷浅原山。”又指着北面雪白的一线,说道:“这就是大江。”帝尧正看得出神,忽然有无数白气从远处山上涌出,渐移渐近;忽然自己所立的山面上亦蓬蓬勃勃、絪絪緼緼的涌出白气来,如絮如绵,迷漫四塞。赤将子舆连连叫道:“好极好极!云海来了,云海来了。”
帝尧再四面一望,不要说大江、敷浅原山不知到何处去,就是远近诸山,都一无所见;只有几个最高之峰浮青凝绿,还矗立于茫茫白气之中,仿佛大海中的点点岛屿。忽而天风一卷,那一片云气奔腾舒展,如波涛之澎湃,直冲无数岛屿而去;忽而又复冲来,真是奇态诡状,瞬息万变。再看那些近前的山冈,则沉埋韬晦,若隐若现,仿佛长鲸、巨鲲、蛟龙、鼋鼍等等,出没于惊涛骇浪之间。歇了好一会,忽然云开一线,日光下射,那个景像更加奇怪,或如瀑练,或如积雪,或如流银之泻地,或如振鹭之翔翥,或如海舶扬帆而出岛口,或如大蜃嘘气而为楼台宫阙。有时天边隐隐,露出一发之青天,仿佛如海外诸番之国人,立在峰顶,仿佛如坐了大船,乘风而坐在天上。真正是奇极了。又歇了好一会,云气才散,日光复来。帝尧道:“所以叫作云海,真个如身在海中一般。”赤将子舆道:“这个是此山独一无二之奇景,所以这山上的地方都以海字取名。在前面的许多山峰叫作前海,在后面的许多山峰叫作后海,在东面的叫东海,在西面的叫西海,中间的叫中海;明明是山,却叫它作海,岂不是奇事吗!”老将羿道:“老夫年纪不算小,游历的地方不算少,从来不曾见过这种奇景。不到此地,几乎错过一生了!”羲叔道:“我等寻常想想,只有仙人能够在云中来往,不想今朝居然置身云外,真个难得了。苍颉氏造字,‘人’在‘山’上曰仙,想来真是有研究的。”
赤将子舆道:“岂但云在我们下面,就是雷电等亦在我们之下呢。野人从前住这里的时候,有一年夏天,在山上游玩,观望这个云海的景色,忽然看见云气之中有一物窜来窜去,忽东忽西,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颇以为怪。后来跑到山下问那居民,知道刚才雷雨大作,才觉到那个在云中窜来窜去的东西就是雷霆呢。照此看来,岂不是雷霆亦在我们的下面吗?最奇怪的,下面听到呼呼之声,甚为猛烈,上面竟一点声音没有,不知何故。或者仍旧是大气的原故,下面浓厚,上面稀薄,因此声音传达不到,不知是不是?”帝尧道:“云生于山,所以山总比云高。凡有高山,想来都是如此,不必一定只有此山有云海。或者此山高大,所以特别著名就是了。”
大众又观望一会,才回到宿舍,进些饮食,再往轩辕峰而来。路过昨日的棋局,可怪那棋子,又照常布着在那里了。帝尧诧异道:“朕昨日分明记得都移在旁边,正要想摆,并没有摆就动身了。现在此局究竟是何人所摆?这山中并无多人,而且摆的又非常合法,这个真是奇事。”赤将子舆道:“所以叫作仙棋石,是有神灵在这里呵护的。”众人听了,嗟叹不已。
到了轩辕峰之后,路旁紫芝甚多,而且甚大。走到峰顶,有一间石室,室中有石几、石座各一。赤将子舆道:“这就是黄帝当初在这里受胎息的地方。”帝尧到此俯仰流连了好一会,方才下峰,回到宿舍。
第四十五章 途遇金道华 兰为王者香
且说帝尧与群臣等避玩黟山,流连多日。其时正在四五月之间,山下已有炎夏景象,但是山上仍不甚暖,早晚尤寒。山上开的花卉,以木莲花为第一奇品,大的有十几围,高到二丈左右,花分九瓣,形如芙蕖,而颜色纯白,香气之远,可闻数里。它的叶子颇像枇杷,但光而不糙,秋冬不凋,亦是个常绿树,在四五月之交,正是盛开的时候。帝尧非常爱赏它。赤将子舆道:“此花到八九月间结实,如菱而无角,色红且艳。”
帝尧道:“可惜朕不能久居于此,且待将来八九月间再来吧。”
一日,帝尧等进到汤池。池长丈余,阔约一文,深不过二尺,水清可以见底,底下都是淡红色的细沙。北面有一个冷泉,由石罅中流到池内,沸热的水有了冷泉调剂,刚刚温凉适中,真是天生的浴室。赤将子舆向帝尧道:“这是有名的汤池,帝何妨试试呢。”帝尧听了,果然解衣入裕但见水面热气蒸腾,初下水的时候,不过微温,以后渐渐加热。脚下踏着的红沙甚为细腻,就拿来擦身,擦到后来汗如雨下。浴完之后,觉得暖气沁入毛髓,许久不散。两只手中更是馨香扑鼻,仿佛兰花气味,不禁连声呼妙。赤将子舆道:“这个沙叫做香沙,此地很多。那边峰上还有一个香沙池,取了池水洗目,盲者可以复明;取了香沙藏在衣袋里,香气可以终年不散,亦是异物。”老将羿和羲叔听了,都要人浴,于是一齐都洗过了。赤将子舆道:“这个还是普通的汤池,人人洗浴,未免污秽了。黄帝炼丹煮石的汤池,在过去一个高峰的顶上,寻常人不能上去。从对面峰上望过去,但见热气上升,如蒸如沸而已。”
一日,赤将子舆又引帝尧等到一个峰顶上,只见上面有一石床,长八尺有半,阔约四尺余,仿佛是用玉琢成的。床上有碧色的石枕三个,下面又有三座紫石床。赤将子舆指着上面的床,说道:“这是黄帝与浮丘、容成三人休息之所。”又指着下面的床,说道:“这是从臣宴寝之所,野人当日就是其中之一,在此间住了好几年呢。下面还有一个石室,深八十尺,阔有数丈,是其余从臣所住的。”帝尧道:“当初高祖皇考升仙,就在此地吗?”赤将子舆道:“不是,还在过去一个峰上。那边峰上也有一个大石室,当初黄帝功行圆满的时候,有一日从山上得到一个珠函、一个玉壶。珠函之内所藏着的是珠履、霞裳之类,玉壶之内所盛的是琼浆、玉液之类。黄帝既然得到这两种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