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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少尉忙上前向他汇报,那少校边听边用深陷在眼窝里的褐色眼珠斜睨着欢馨,冰寒彻骨的目光中蕴含着无数的怀疑和不屑,看得欢馨的背后冒起一阵恶寒!
“小姐,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里,你现在都是我们的俘虏!你的配合将会给你带来益处!”那少校让身边的翻译将这段话译成英语转述给欢馨听。不知抓欢馨来的男人是不是对他讲了那项链的事,反正他语气虽然冷漠,但还算客气。
益处?怕就是等着被送往集中营吧!欢馨在心里自嘲地想着,嘴里已经大声抗议起来:“我是红十字会的护士,按照国际惯例我是中立的!你没权抓我!”
“惯例?”那少校像听到什么趣事似的嘿嘿冷笑几声,狠狠捏住欢馨小巧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道,“在这里没有什么惯例!这里除了优秀的德国士兵外,剩下的只有俘虏和死人!或许小姐——你更愿意选择后者?”
19死一样活着(2)
和这群魔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欢馨乖乖地闭上了嘴,在这样的情势下她可不会蠢到用鸡蛋去碰石头。
被推搡着走进了昏暗的教堂,只见里面做礼拜用的椅子已全被凌乱地堆在一边,二、三十个人黑压压地席地而坐,大多是镇上的妇女、老人和儿童,也有少数被俘的苏联士兵和教堂里的英国修女。在墙角四周站着不少荷枪实弹的德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中间那群人,中间的人则恐惧地缩成一团,连孩子的嘴都被大人牢牢捂住,生怕一个响动就会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欢馨刚在鸦雀无声的人群前迟疑了片刻,就被后面的士兵用枪托捅了一下,虽然对方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足以疼得欢馨眼前发黑。
她咬着牙挪过去,在人群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偷眼瞄了一下身边的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妈妈,怀里抱着个2、3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显然还不知道什么叫恐惧,已经窝在母亲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都说无知者无畏,这有时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欢馨想着,像怕冷似的蜷起双腿,用胳膊抱住,将额头抵在两个膝盖上,静静等待决定她命运的那一刻……
中午,欢馨和周围的人一样领到了一小块黑面包和一小杯水,她一口气喝下水,虽然今天她只在林间和曼菲斯德摘了些野果充饥,但现在对着那块黑“石头”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
犹豫间,她看到隔壁的那个小女孩已经狼吞虎咽地啃完了属于她和妈妈的两份面包,正眼馋地对着自己手上的咽口水。欢馨冲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顺手将面包递了过去。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抬起头望了母亲一眼,没敢接。
欢馨见状越发加深了唇边的笑意,朝她妈妈努努嘴,示意给孩子吃。由于不方便交流,那母亲眼里露出感激的神色,微微一点头,将面包塞在孩子手里,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不禁低声啜泣起来。
那哭声仿佛会传染一般,迅速在人群间蔓延开来,不一会儿整个教堂都响起了压抑的哭泣声。那些看守的德国士兵见状抖动着手中的冲锋枪,不耐烦地大声呵斥起来。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哐的一声,大门被打开,那个少校带领一群如狼似虎的手下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少校身边的翻译冲中间的一群人大声叫喊着。
所有人面面相嘘,陆续从地上站了起来。欢馨由于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愣愣地坐在原地没有动。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拉她的衣角,转头一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面目慈祥、头发花白的英国修女。
只听她用英语轻轻说:“姑娘,他们叫我们站起来!”欢馨感激地冲她微微一笑,迅速站了起来。
人们静静地直立在教堂中央,没有一个人敢动,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若大的空间里是令人快要疯狂的静寂和毛骨悚然的窒息感。
“我们刚在这里发现了游击队的踪迹,而且他们还杀了我们的2个士兵。”少校用阴森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抖动的肌肉在昏暗的教堂里显得越发狰狞,“现在就请各位先生、女士们好好回忆一下,他们到底会藏身在哪里?我给你们5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5分钟以后没有人说,那么每超过一分钟,我会考虑让你们其中的一个来给我们死去的士兵陪葬!”
当翻译传达完这些话后,那少校便背着手慢慢踱到人群中间,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低下头躲避着那冷酷的注视。他黑色的长筒靴敲击着地面,发出令人心颤的“嗒嗒“声,仿佛死神在敲门。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尽管周围站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但诡异而阴森的气氛让欢馨感觉像是走进了殡仪馆。那些虎视眈眈的德国士兵就像一群饿狼,令中间这群小绵羊们瑟瑟发抖。突然,外面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乌鸦叫,仿佛一声声凄厉的丧钟,冲击着人们的耳膜。站在人群当中的欢馨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恐惧仿若巨浪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五分钟,转瞬即逝,在平时谁也不会去在意,可今天的五分钟说不定就是某个人生命的最后旅程。墙上古老的挂钟毫不留情地将时间向前推进着,那指针每跳动一格,就像一把榔头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坎儿上!
“怎么样?想好了吗?谁愿意说出游击队的下落!“蓦然间,少校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地想起,吓得欢馨浑身打了个寒颤。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低着头不说话。
“嘿嘿!很好!看来大家记性都不怎么好!那现在,我显然有义务帮助你们回忆一下!”少校不怒反笑,那诡异的声音仿佛夜枭在歌唱。
他拔出腰间的手枪,慢慢在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面前停下,伸出枪管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用柔和得仿佛与情人对话的声音问:“你知道游击队的藏身地点吗?”
那妇人睁着惊恐的眼睛,浑身抖如筛糠,拼命张大嘴巴摇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他没有用翻译,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因为在他眼里对面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果然,在人们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枪身猛然响起,那妇人应声倒地。子弹从颌下斜飞而入,又从头顶穿出,鲜血和脑浆崩了附近的人一身。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瞬间消失了。
“啊!”人群一阵骚动,发出凄厉的喊叫,死亡的气息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欢馨用力咬着颤抖的下唇,才没让心中的恐惧溢出。她用双臂抱紧自己,佝偻着身子,任由决堤的泪水奔泻而下。
20死一样活着(3)
“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齐刷刷将视线望向少校高举手枪的手,有几个甚至已经像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少校缓缓放下高举的手,嘴边噙着一丝残酷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跨过脚边的尸体,仿佛那只是一只狗或一只猫,朝着欢馨她们所站的位置走来。
随着来人的逼近,欢馨感觉周围的气温急剧下降,血液凝固在身体里,耳边还清晰地听到了周围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将手悄悄伸进制服的口袋里,当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传来时,身体竟莫名地停止了颤栗。
少校在他们面前站定,冰冷的目光从人们惊恐的脸上一一扫过,掠过欢馨直接停在她身边那对母女身上。
孩子已经吓得脸色刷白,抱着母亲的大腿,一个劲儿往后缩,那母亲尽管眼里闪烁着恐惧和惊慌,但出于母性的本能还是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
少校示意翻译向她问话,那母亲一边听一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哭着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欢馨穿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在和苏联伤兵的接触中也学会些俄语,虽然不能讲,但简单的几个单词还是听得懂的,就像现在她从那女子的回答中已经猜测到两人之间对话的内容。
女子的哭叫让少校的脸上泛起一阵不耐,他一把揪过孩子,将枪抵在了她头上。这下,那母亲简直发了疯,冲上去想要抢回自己的孩子,被边上的德国士兵一脚蹬翻在地。孩子仿佛吓傻了,不哭不闹,大睁的双眼里一片空白。
人群再次哗然,有几个被俘的苏联士兵更是双眼通红,想要冲过来拼命,但是立刻就被制服了。
就在这时,欢馨感觉身边黑影一闪,那修女已经站在了少校面前,在胸前平静地画了个十字,缓缓说道:“放了孩子,我带你们去!”
见到总算有个“识时务”的人站出来,少校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将孩子一推,说道:“亲爱的修女,上帝会为您的诚实感到骄傲!”
修女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轻轻说着:“主啊!请饶恕我的罪行!
一场血腥而混乱的闹剧,在德国人簇拥着修女挺直的背影远去后总算结束了。欢馨腿一软跌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眼中除了地上那刺目的红再也没有其他……
不知道那修女最后是死是活,总之欢馨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德国人是不是找到了游击队的踪迹,还是突然良心发现,反正以后的几天他们只是将男女分开关押,并驱赶着他们清理战场,再也没有提及游击队的事。
由于食不果腹,加上体力透支,短短几天下来,欢馨感觉自己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晚上,周围的人大多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很快进入了梦乡,但欢馨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教堂的地板上,辗转反侧,因为徒手劳作而伤痕累累的十根手指更是钻心地疼。脑子里一会儿是21世纪自己富丽堂皇的家、一会儿是混乱不堪的战地医院、一会儿又是曼菲斯德那清俊的脸……混乱的思绪让她的心就像被压上了千斤巨石,无法呼吸,只想大哭一场。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