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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纵然不能算是首屈一指,也绝对是重量级的科学家。
看来就像作家的文学水平和他的道德水平没有必然联系一样,大科学家在日常生活里也不一定都讲理。
太平洋翡翠号虽大,总还是免不了有偶然碰面的机会,后来的几天里我和这位杨宏民又碰见两回,好在他没真的像在游泳池里说的那样跳上来和我干架,只是很不友好地看了我几眼。不管他当他自己是谁,反正我当他不存在。
出事的这晚,太平洋翡翠号正在由马来西亚驶往泰国的途中。
邮轮方面精心组织了一场冷餐晚宴,而后是爵士乐队的演出。我郁闷地发觉,周围都是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女人和西装笔挺的绅士,他们轻轻端着酒杯,三五成群,又忽分忽合,有时几句话一声笑后就四散交错,一个个像穿花蝴蝶。相比之下,穿着一件短袖衬衫的我显得很不合群。这么热的天,又是出来玩,我怎么可能想到带西装呢?再看看,几个同行都和我差不多,稍显尴尬。
不过就算是披上西装这层皮,我也没办法像别人这么如鱼得水,这样子的应酬交际,很讲天份的。
先前我又免不了看见杨宏民,好在他没注意我,我有意识地避开他,省得惹麻烦。
约八点多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有点无聊,怀念着下午和李建他们打牌,赢得他面如土色的爽快。我觉得最近我勉强能控制些自己的好奇心,但随之而来的是赌瘾越来越重,当然,我们玩不可能来得多大,但在乎一个感觉,所以我的朋友说我最讨厌的时候就在牌桌上,得理不饶人,一副小人样。
可惜,看看李建端着酒杯四处找贵妇搭讪的贱相,我想他大概惦记着赌场失意情场得意,今晚是凑不成牌局了。
我决定喝完下一杯酒就离开宴会厅。在我看来这艘船上比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的是。
服务生托着酒盘从我不远处经过,我正要把手里的空酒杯递给他换一杯,却发现玻璃杯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点东西。
是折成四方型的小纸条。
我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圈,心里有些诧异。我的感觉相当敏锐,这是许多次历险后磨砺出来的。虽然刚才把空酒杯低端在身体一侧,但要在我毫不觉察之下往杯里扔进这纸条,绝不是普通的手脚灵便就能做到的事。
没有看出任何异状,我微微皱眉,其实心里却兴奋起来。
有点意思啊。
伸手夹出纸条,展开。
白晰的纸上蓝蓝的圆珠笔字迹,一笔一划,方方正正,很工整的字。
“速至右侧甲板,那里有改变你命运的东西。”
“改变我命运?”我呲了呲牙,心里起了个大大问号。谁家的孩子,瞧这口气。
麻烦啊。好像有糟糕的预感。
一般来说,依着我比猫好奇的性子,都是自找的麻烦。自找麻烦心里多少总有点底,但麻烦找上我的时候……
写这张纸条的人好像吃准了我的性情,就算是觉得不妥,我也没法子忍住不到右侧甲板那里看一看。
我在快步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将要碰上的是多大的麻烦。
宴会厅在六楼。电梯把我载到一楼的时候,豪华的大堂里没有一个游客。
我走出右侧的门,甲板上很安静,这个夜晚很黑,没有星光和月光,船舱里透出的灯光显得微不足道。或许是因为宴会的原因,甲板上大功率的照明灯并没有打开,几盏小路灯孤单地亮着,发出的光线好像射不多远就被黑夜吞噬了。
我用足了目力,扫视这段黑影幢幢的甲板,看看倒底有什么东西,能号称改变我的命运。
于是我就看见了杨宏民。
当然,最初我并没有认出他,那只是个黑影,在光线很黯淡的地方,一个靠着船舷的黑影。
我立刻就朝他走去,不管怎么说,在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宴会厅的现在,一个独自呆在甲板上的人是不寻常的,即便这是个船员也很奇怪。
我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但我还是走到他根前,才分辨出他是谁。
杨宏民瞪着我,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从他微张的嘴里发出来,每一次的喘息进行到一半就会卡住,停几秒钟,再喘新的一口。
我下意识地以为他要对我不利,后撤一步,才发现他胸口插着的匕首,脑膛偏左,绝对致命的一击,如果现在把凶器拔出来,他会立刻死去。
竟然是一宗谋杀案!那么是凶手把我叫来的吗,他想干什么?这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此时此刻我顾不得深究,回头大喊:“有人吗?快点来人啊!”
喊了几遍,我却隐隐听见杨宏民发出喘气之外的声音。
连忙转回头,看见他看着我,嘴唇微微蠕动。
刚才他虽然也瞪着双眼,但是瞳孔无神,可现在他眼睛重新恢复了焦距,急切地盯着我。
是回光返照吗?我把头凑过去,想听清楚他对我说的话。
“……老鹰……鹰……老……”他忽的没了声息,再看杨宏民的双眼,瞳孔已完全涣散了。
老鹰?这是杀他的人的代号吗?
海风吹得我浑身冰冷,我绝不相信那张把我叫来的纸条只是为了让我第一个给杨宏民收尸。这宗发生在海上巨轮的谋杀案,已经不由分说的把我卷了进去。
脚步声从后传来。
我转回身,刚才的大声呼喊已经把两个负责保安的船员引来。
他们很快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惊惶地冲了上来。
我正要开口对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右手突然发现有异。低头一看,一股恶寒顿时沿着太阳穴蛇行而下,后脖子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就是刚才发现杨宏民被谋杀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惊慌失措。
那柄原本插在杨宏民胸口的匕首,现在竟被我拿在手里!
匕首一从杨宏民的胸口拔出,尚未冷却的血从刚才的流淌变成喷涌,我的衣服都已经被浸的粘稠,打湿了半边身子。在这电光火石间,我无心管这些小节,只是愣愣地想着,这匕首怎么会突然到了我的手中?
周围并没有人,匕首是生了翅膀,还是杨宏民死而复生,亲手拔下匕首,塞进我的手里?
被两名船员扑倒之前我又看了一眼杨宏民,片刻之后他就重重倒在我的身边,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匕首已经失手掉落,我被压在地上,心里回想着刚才一刹那间手里的感觉。
原本我的手是松松垂在身体两侧的,发现杨宏民被谋杀后,由于心里紧张,手稍稍捏紧了些,但并没有捏成拳头,而是虚虚弓着。
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有一个人站在我身边,瞅准了空子,的确可以把这匕首塞进我手中。实际上,那时我手上突然觉得多了点东西,下意识地握住了,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是匕首。
可刚才在我身边,除了杨宏民,又哪里有其它人在?
有人把匕首送到我手里——周围只有杨宏民——杨宏民是死人——不存在把匕首送到我手里的人。我的身体被两个船员压得死死的,我的思路也在这个死循环间来回地剧烈撞击碰壁乃至于终于当机,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像日本侦探漫画里著名的桥段——密室杀人,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案件发生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不能找出其中的漏洞,那么……
那张纸条,那所谓的改变我命运,指的就是这个吗?
我有和哪个厉害人物结了梁子吗,需要设下这个局把我置诸死地?
太平洋翡翠号改变了她原先的航线,转航向北,次日凌晨约四点左右,一艘不大的中国海防艇出现在邮轮边,我被押解上去。同行的还有两名船员,这两个目击证人坚称亲眼看见我把匕首从杨宏民的胸口拔出。当然,还有杨宏民冰冷的尸体。
我能理解这两个自认为抓到现行凶手的船员,起初他们凭着手电光不可能看得很清楚,然后又看到凶器从满身是血的我手里掉下来,一下子就会联想到我是凶手。而人的大脑有时会根据逻辑,把一些其实没并有亲眼见到的东西当成是真的,电影的蒙太奇手法就是基于人的这种本能反应。我相信这两个人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我从杨宏民的胸口拔出匕首,我更确信这两个目击证人的证词将对我极为不利。
昨天夜里突发的谋杀案很快走了消息,所有人不一会儿就从宴会厅那里蜂拥而至。他们被船员组成的隔离人墙挡在大堂的出口处,甲板上打开了大功率的照名灯,亮如白昼。这些名流们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还夹杂着些微的好奇。共处了几天,片刻之前还是冷餐会上同伴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命丧黄泉,一个浑身血迹斑斑,成了凶手。
我很快被带走,船上整理出一件原本堆放杂物的小仓房,临时关押我。我的手被极粗的尼龙绳反绑在身后,四个身型彪悍的船员前后左右夹着我。
“这不是我干的,我不会反抗。”他们在绑我的时候我这样说,绑我的家伙听了狠命绞着绳子,勒的我直呲牙。
“那多!”经过围观人群的时候,有人叫我。
是李建,还有其它几个上海的同行,他们站在一起,用不可至信的眼光看着我。
我勉强笑了笑,李建却微微往后一缩。我愣了愣,这才想起不仅身上,刚才倒地时半边脸上都凑满了血,这会儿已经凝结成块,笑起来的时候怕是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不是我,有人设了局害我。”我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被后面的押解船员用橡胶棍捅了着腰眼,踉跄着往前。
一个人被反锁在小舱房里的时候,我想着这些同行回到上海之后的情形。那多成了杀人犯,他杀了曾有过小小口角的大科学家……媒体圈里的八卦原本就特别多,传递特别快,而这个惊人的消息,就算我能尽快被还以清白,工作环境也免不了被搅个天翻地覆一团糟。
还有我父母,一定要想办法在从别人口中听见流言之前把情况告诉他们。可是现在,我完全失去的通讯的权力。
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知道在那背后,肯定有一个,或者是两个人在把守。现在想如何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