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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骄搂着自己做姑娘的时候盖过的那床被子,嗅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清香,她赖在床上,眯上了眼睛。
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脸上充满幸福和温馨。
成天骄在这所“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千年学府里渡过了自己美好的童年和少年。父亲成秉炎是结构力学教授,母亲在学生管理处工作。十四岁那年,刚进附中高中部的成天骄跟着母亲到长沙火车站迎新,在母亲随着迎新的中巴送走一车从邵阳到长沙的新生后,她看见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一手提着一个装有脸盆口缸之类生活用品的网兜、一手提着一口廉价的旧皮箱东张西望地找到贴有“湖大迎新处”的接站牌前,看看牌子,又看看她,仿佛不相信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他放下行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走到接站桌前,满脸狐疑刚要发问,成天骄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通知书。她开心地笑起来:“孔亚,亚就是二,你怎么不叫孔老二?”
昨天下午,成天骄陪着纽约总部的汉斯先生和亚太总部的麦克走出黄花机场时,她看到了正在等候他们的孔亚,境非人是,历历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
汉斯这次专程前来考察中国大陆市场,同时也跟即将进行合作的长新高层见个面。汉斯此前一直负责欧洲市场的营销工作,他对东方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了解有限,黄河、长城、从他的祖国德国“拿来”的社会主义、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当然,出过一个有名的人物,叫毛泽东。湖南是毛泽东的故乡,这个地方必须去拜访。
去韶山是今天的行程。韶山,这个对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都具有重要意义的地方,对成天骄尤其具有特殊的意义,就是在那个地方,在韶山一间乡政府的青砖瓦房里,她结束了自己十八年的处女生涯。第一次她便达到了高潮。为什么不呢?这是个制造伟人的地方!她一生中最崇拜的伟人就是诞生在不远处的一幢普通的农舍里,她的名字就出自这位伟人不朽的诗章。
在沙西宾馆预订的客房里将汉斯和麦克安顿好之后,她交代同来的丹尼尔好好照料,自己则向汉斯告了假。她要回一趟阔别三载、掩映在满山枫林之中的家,看望自己垂垂老矣的爹娘。如今,她就躺在自己从前的闺房里,躺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一切尘世的喧嚣奔忙、一切庸人自扰的荣誉与忧伤,通通见鬼去吧!她心中一片宁静。
听见父亲晨跑回来的脚步声,成天骄习惯性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然后她抱住膝哑然失笑:自己真的进入角色了。父亲从小就不许她睡懒觉,每天她最迟必须在父亲晨跑回来时起床。
可现在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了,我是著名的美之源公司驻中国的全权代表,令人闻名肃然起敬的白领丽人Genius·Chen。她心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惶惑、一股淡淡的失落、一缕淡淡的哀伤。曾经沧海难为水呀。她想。
“天骄,就起来了?再睡会,在外面挺辛苦的。”父亲在门口看了她一眼。
成天骄起了床,洗漱完毕,母亲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
“天骄,别老这么一个人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女人嘛,总得有个家,再找一个,反正大家都是凑合着过。我跟你爸还不也就这样?少年夫妻老来伴呐。”母亲又开始絮叨。从前一听就烦,可现在听来心里头怪熨帖的。
“听说孔亚那小子现在也在你们这次要联营的长新公司?”父亲问道。
成天骄点点头。孔亚昨晚上开车一直送她到楼下,问她要不要上来看看二老,她把他赶跑了。从前怎么就没说起过?现在想起了。谁稀罕?
“那伢儿该也早成家了吧?”
“听说还没呢。就他那样还能跟谁过得到一块?”
“你们两个其实倒也挺般配的,就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邪……”
“我恨死他了!”成天骄咬牙切齿打断了母亲。
父母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吱声。座钟开始敲七点。
“哟,都七点了,看看早间新闻。”父亲起身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本台最新消息,据本台驻南联盟记者刚刚发回的报道,今天凌晨5点45分,当地时间5月7日23时45分,我驻南联盟大使馆遇到北约导弹袭击,具体情况本台正在进一步落实之中。本台将在第一时间随时向您报告事态最新发展情况,请您关注。”
“什么?爸,电视说什么?”成天骄正在想心事,以为自己听错了。
“该死的美国佬!竟然打到中国人头上来了!”成秉炎怒不可遏,大骂起来。
成天骄噌地起身,胡乱擦了一把嘴,匆匆从卧室里取出包:“爸、妈,我得马上到沙西去。”
7点。江滨花园。
孔亚练完两套潭拳,踢了一路潭腿,感觉身体有些疲惫,双手在脸上按摩了一气,摇摇头,稳步走到江边石栏旁边,抬脚将一条腿搁到护栏上,放眼往江心望去。
天色已经大亮,江面上淡淡的水霭正在渐渐褪去,一艘驳船划破江面的宁静缓缓从湘江大桥底下驶出,船艏劈开淡黄色的江水,激起连绵不绝的波浪,波涛涌动着从江心蔓延开来,在起伏中衰减,于衰减中起伏,一直伸展到江边的护堤坡,撞击在坡石上,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孔亚觉得自己心潮起伏恰如这连天涌波。
昨天晚上,在送成天骄回红叶村后,他又把一直陪着自己接待美之源代表的黎娴送回到解放路的家中,他向黎颖介绍了美之源方面的情况。自打从上海回来以后,黎颖一直态度暧昧,既不同青田公司的人会面,对与美之源见面后的感受也绝口不谈。
黎颖这样子连平时与黎颖情同父女的石中青也觉得纳闷。回到芙蓉大厦,孔亚跟石中青通了电话。石中青也感到黎颖近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凡属是公司经营决策方面的事情,只要石中青提出来,黎颖总是信任地叫他“您就看着办吧”。可是这一次却不管你怎么问她,她总是默不做声的,好像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又像是根本就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沉默寡言得让人害怕。石中青同孔亚私下商议,怀疑她是不是因大耳陈入室抢劫一事受了刺激,留下了后遗症,他们甚至想送她到医院去做一个全面检查。不管是美之源还是青田公司,他们首先看中的都是黎颖本人和她的专利,而长新公司只是黎颖和她的技术的某种延伸,假如没有黎颖的授权和合作,有关长新的一切美好愿望都只能是一座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
石中青答应做黎颖的工作,两人又商议了利用美之源来访一事制造一些舆论影响的可行性,决定由石中青向省市有关部门反映,在取得美之源代表同意的情况下,争取政府有关部门同美之源公司的代表见个面,表示政府对这一合作事件的支持,并尽量争取一些有利的政策。接着孔亚又同李夏通了电话,请他在合适的时候安排新闻界的朋友对美之源来访事件作适度的报道。
一切看来都很顺利,可是一切又都显得飘忽不定。孔亚感到自己就像散学归来,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儿童,放出的风筝已经迎风高高飘扬在天上,美之源来了,青田也来了,债转股的事也已经成功在望,可一切又都像那只把握不定的风筝,只有一根细细的丝线抓在自己的手上,而这根线的张力目前仍然是一个变数,不定一股什么样的风就会把这只风筝吹得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在长新的时间越长,脑子里就越像一盆浆糊。不错,长新目前的状况就正是一盆浆糊,一团待揉的面,他想,到底把这团面做成何种的花样,需要有一个健全的机构来决策。设想是一回事,而执行则是更重要的事,设想可以由一个或几个天才的大脑像风筝一样随心所欲地飞翔,而要把天才的设想变成有形的具体的可触可感的现实,这需要一个结构严密分工精细的组织驱动一大批具有各种各样才能的人才去实施。他想起黎娴那句半真半假的“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自嘲地笑了,他将搁在石护栏上的腿放下来,舒展了一下有些憋屈的胸部,缓步往回跑。他在脑子里提醒自己:是时候了。合作的事必须尽快确定下来,长新公司的董事会决策治理机制必须尽快建立健全,公司必须搜罗一大批学有专长的技术人员和精通管理的经理人员,所有的人必须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贯彻落实公司的方针目标。否则,一切真的只能是纸上谈兵,只能是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跑到芙蓉路口附近,他忽然发现在肯得基家乡鸡快餐店的门口三三两两地聚了一些人,群情激昂地议论着什么。走近些,他看见有一些人堵住了快餐店的门,那些人的手里还拿了一些牌子,牌子上血淋淋的,文字触目惊心:
打倒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
坚决抗议北约野蛮轰炸中国驻南大使馆!
血债要用血来还!
孔亚一时懵了,他凑过去问旁边站着的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怎么回事。
“美国佬轰炸了我们在南斯拉夫的大使馆!狗杂种!”文质彬彬的男人大声告诉他。
孔亚感到自己疲惫的身体立刻紧张起来,他马上跑回芙蓉大厦,从楼梯登上十三楼。回到房间,他抓起电话,打了成天骄的手机。知道成天骄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赴沙西的路上,孔亚换下运动服,立即往沙西赶去。
莫立强刚蹲进厕所,屋里的电话便响起来。他一看表,才7点1刻。这时候打电话,很可能是局里有事!
“明秀,接个电话!”莫立强喊老婆。
直到电话响烂了,明秀也没起来。
莫立强感到烦恼不已。
自从那次跑了威仔之后,莫立强受到了局长的严厉批评。尽管后来配合市刑侦队抓了个刘杰忠,甚至上了一回电视,可他知道自己在局里在上面都没留下个好印象。也罢!他有些破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