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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紫色山毛榉树下追上她。
“艾薇,亲爱的,你吓了我一跳!”她说,“老天!你的衬衫撕破了一大块。”
“露西尔,到我家来喝杯咖啡。”我说。
她没有拒绝,跟着我进了门,接过我递给她的一杯微波炉热的咖啡和一块果仁饼干。
她刚咬了一口饼干就咳嗽起来,忙伸手去端咖啡。
“是不是很难吃啊?”我抱歉地说,“这还是上个礼拜为金的学校搞家长教师联谊会做的,结果开会时却忘带了。”
“没事儿。我刚在隔壁饱餐了一顿樱桃馅儿饼。”隔着不新鲜的饼干,她俯身过来压低声音说,“是新鲜樱桃,艾薇。”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新鲜樱桃?五月份?你开玩笑吧。”
露西尔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看着我的反应。“没有开玩笑,桌上还有一碗连枝带叶的樱桃呢。不止这些,滴水板上还放着玉米。新鲜玉米,还带着皮儿,玉米须也还在上面。”
“不可能!”
“是真的。”露西尔向后靠去,又喝了一口咖啡。“我和你说,这背后的原因没准儿其实很简单,奥费莉娅是一位园艺学家,也许她家后面有个温室。老天知道,她家有的是地方,有几个温室也不足为奇。”
我摇摇头。“我从未听说玉米长在温室里。”
“我也从没听说过一夜之间从废墟上长出一座大房子。”露西尔尖刻地反驳道,“关于这点,我也无法解释。她们说话也并不是那么坦白。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我感到很惊奇。要知道露西尔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哪怕是个人隐私,她也会用客气的方式不断地提问,直至你解释清楚一切。这也是我不常和她交往的一个原因。
“那么,她们都是谁?”
“蕾切尔·阿布拉姆斯和奥费莉娅·坎德雷尔。我想她们是同性恋,她们看起来像是一家子。但是你可以相信我,她们肯定不是姐妹。”
好吧,我们这儿是自由郊区,我们可以与同性恋者和平共处。“有小孩吗?”
露西尔耸了耸肩说,“不知道。冰箱上有画的画儿,但没看见玩具。
“证据不足。”我表示同意,“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她做了个鬼脸。“馅饼酥皮。珀金家的野花草场,她们喜欢。还有伯尼。”伯尼是露西尔的丈夫,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老家伙,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他那只叫“霍默”的狗。“我们还谈论了电工。她们想在前厅安装灯具。蕾切尔还给我讲了她在人工智能工作方面的情况,不过我一句也听不懂。”
从我坐着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400号掩映在紫藤植物下的马厩房。它的双扇门微微敞开着,里面有很多园艺工具,数量之多,令人惊奇。“做人工智能收入肯定颇丰。”我说。
露西尔耸耸肩。“我猜想一定是继承了家族遗产。你真该看看她们的前厅,厨房就更没的说了。简直就像杂志里画的一样。”
“她们在干吗?”
“这个问题可是值4000美元,你说呢?”
我们喝干了杯子里剩余的凉咖啡,思忖着为什么一位园艺家和人工智能专家会选择我们这个僻静的、树木成林的郊区落下她们的房子。与她们是如何将房子搬到这儿的奥秘相比,这个问题似乎比较容易解答。
露西尔回家为伯尼准备豆饭午餐去了,我则开始写我的专栏文章。但是坐在计算机前,我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一座神秘的维多利亚豪宅就在我家玫瑰花园的对面,每隔一会儿,我就看见有个人影闪过窗户,或是听见开关门的响声。于是我放弃了写作关于植物病叶的努力,走出房间来到花园四处查看。当我在齐腰深的冬青树丛中修剪枯枝时,我听见有人打招呼。
打招呼的是一个女人,站在玫瑰花园对面。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穿着一件印着鲜艳花朵的外套。她的头发用闪光金色丝带编成数十根小辫子,发梢上系着金属珠子。她的皮肤呈深棕色,就像古老的桃花心木。撇去她那件外套不说,她倒是出奇的美貌。
修枝用的大剪子从我的手中掉到地上。“可恶,”我说,“对不起,你吓了我一跳。”我感到我的双颊发烫。那女人对我亲切地微笑,并招手示意。
我不喜欢陌生人,讨厌这种尴尬局面,但是我没有惊惶失措。我拾起修剪用的大剪刀,从冬青树丛中挤出来,穿过花间小径迎向我的新邻居。
她说,她的名字叫奥费莉娅·坎德雷尔,她很欣赏我的花园。她问我愿意参观她的花园吗?
我当然愿意。
如果我是在聚会中遇见奥费莉娅,我肯定会说不出话来。她,美貌,高大,性情开朗。但是在我的左邻右舍中没有几个有色人,我不知道如何克服和他们打交道时的那种窘迫。不过这个有色女人说起《园艺世界》来滔滔不绝,而且她的花园更是园艺家的花园,什么园艺实验和难题,话题是层出不穷。谈了大约三分钟后,她对我说她的蜜蜂花上长了难看的棕色小虫,让我给她一点建议。我告诉她许多我们这个地方小气候的特点。当我们查看完了所有的花和灌木后,我和她在一起已经感到非常愉快,这种愉悦的感觉甚至超出了我和本地园艺俱乐部的女士们在一起时的感觉。奥费莉娅和我,我们俩是同一类人。
正当我们讨论在酸性土壤中种植和养护牡丹花的话题时,奥费莉娅问道:“想看看我的灌木林吗?”
通常我听到“灌木林”时,马上就会联想到排列得不太整齐的杜鹃、丁香和冬青丛,其中或许还夹杂着去年夏天遗留下来的委陵菜或是大叶醉鱼草。而且这个花圃应该很宽,这样每一种植物才能有足够的空间伸枝展叶。花圃中间还应该有一个雕像,也许是日晷。简洁而不呆板,这是灌木林的最高境界。
奥费莉娅毫无疑问没有呆板的问题。灌木林不仅仅是随心所欲地伸展枝叶,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章法。林中除了灌木,还有树木和兰花、蕨类植物和葡萄,我无法一下子确定这片灌木林究竟有多深。木槿和竹子长得还不错,尽管我不会冒险种它们。不过在这么靠北的地方种上三角梅和一品红、椰子树和鸡蛋花,确实是一种对生命的挑战。哦,雕像!我从没见过如此夸张的东西,至少在博物馆之外没见过。没有脑袋,胸部像足球,肚子像西瓜。这东西一定经历了一千年,或是更长时间的风雨。
我看了奥费莉娅一眼。“印象深刻。”我说。
她挑剔地望着雕像,“你不觉得它太夸张吗?蕾切尔这样认为,她是一个简单抽象派艺术家。这个雕像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我喜欢它。”
“是挺夸张,”我说。出于精确的习惯,我又加了一句,“不过它适合你。”
还有,我不明白奥费莉娅是如何让一个热带雨林在温带气候中蓬勃生长的。
正当我想如何客气地提出这个问题时,奥费莉娅说道:“艾薇,你是个难得的好人。蕾切尔正在工作,要不我就叫她下来了。她真的很想见你。”
“下次吧。”我说。天晓得和一位人工智能专家能谈些什么,我暗暗思忖。“嗯,蕾切尔也种东西吗?”
奥费莉娅大笑起来。“不,她的才智可不是用于有生命的东西的。不过我为她建了一个园子,你想看看吗?”
我太想了,尽管我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对新鲜事过于热衷了。沙漠?冻原?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当然想。”我说,“前面带路吧。”
中途我们停下来参观了菜园。它看起来很普通,尽管西红柿应该在八月而不是五月结果,豆子也应该是在六月末结。我没有看见玉米,也没有看见暖房。奥费莉娅领着我经过一个放杀虫肥皂的侧屋来到马厩房。突然我的耳畔响起清晰的“呱呱”声。
“我们这儿不适合养鸭子的。”我吃惊地说。
“我们养没有问题,”奥费莉娅说,“嗳,你看蕾切尔的花园怎么样?”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土黄色的芦苇,芦苇中有一湾波光粼粼的河水蜿蜒流淌。芦苇越过莫里森家的后院,一直延伸到无边无际的浩瀚大海。在这片四月的沼泽地里,凉爽的海风携带着淡淡的咸味,土黄色的芦苇随风起伏,白花花的鲥鱼不时露出水面,还有舒展着嫩绿色枝叶的香蕨木。绿头鸭拍打着翅膀在河中玩耍嬉戏。一只孤零零的白鹭单腿站立在芦苇丛中,黑色多瘤的腿部上的白色绒毛被风吹起。正当我看得瞠目结舌时,白鹭放下藏在胸毛下的另一条腿,踩在芦苇上,同时低下头,用它金色的喙啄取食物。
我回家晚了。金在地下室里和动物们在一起。我计划晚餐吃的鸡还在冰箱里冻着。感谢上帝让我们拥有现代科技。我用微波炉把冻鸡化开,然后切了蔬菜,放上佐料,拌在一起放进烤箱,正好赶在乔夫进门时将饭做好。晚饭迟了四十五分钟,乔夫有些不高兴,不过到睡觉时他差不多就忘了。
那是星期四。
星期五,我看见奥费莉娅和蕾切尔开车从她们家门前的车道驶出,那是一辆有着宽大的挡泥板和脚踏板的老式汽车。她们到午饭后才回来,汽车后座上堆满了食品。她们把食品搬进厨房后就消失了,直到傍晚我才看见蕾切尔打开阁楼上的方窗,用力拍打一小块花地毯上的灰尘。
星期六,邀请来了。
打开信箱,在一堆小广告、订书单、帐单以及各种要钱的单据中有一封信格外引人注目。信封的规格是5x6,银灰色,闻起来还有一点点檀香味。信皮上用精美的斜体字写着收件人的地址“戈登家”。
我打开信封念道:蕾切尔·埃丝特·艾布拉姆斯和奥费莉娅·德西尔·坎达雷尔:敬请你们赏光出席我们的结婚庆典。时间定于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三点。庆典仪式前后均有食物和饮料供应。
我的眼睛还没离开信纸,门铃响了。是露西尔,气鼓鼓的,手里拿着和我收到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