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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安兄所言即是。”谢宏眼睛一亮,没错,陈世良事先已经将辽东的消息放了出去,然后只要配合辽东大丰收的消息,格物学势必会让京城,乃至天下震动。
若是将原因归诸于鬼神之说,除了给他个人增添声望之外,并没有其他好处,可若是借助舆论机构,却是彻底推广自然科学的大好机会。
陈世良死的果然正是时候,这阵子辽东的所有人都在忙于抗灾,并没人关注他的动向,他确实是有机会把消息放出去的。
不过,他死了,而且死前还有些大彻大悟的意思,再次给自己带来了契机,从不利己,专门利敌,至死不休……这人难不成真是蒋干转世?兴奋之余,谢宏也有些犯嘀咕。
“推广格物学只是第一步,”王守仁声音不高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震耳发聩,如同雷霆轰鸣一般:“打破千年以来儒家独大的格局,恢复百家争鸣之势,扬我华夏之威,此其时也!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这句话如果传出去,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士林中人若是听到,必会将说话之人痛斥为邪魔外道,堪称大逆不道之极的言辞。
谢宏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这念头,可没想到,居然从眼前这位准圣的嘴里听到了这番言论他很讶异的看着王守仁,可除了飞扬的神采,他找不到一丝异样。
“贤弟你的新政固然兼顾众利·堪称仁政无余,实践度也很高,不过,却也有局限性,在传统势力薄弱的边镇自是通行无阻·众皆欢腾拥戴,可若是到了中原腹心之地,势必难以施行,你可知其中缘故?”
王守仁话锋一转,开始旁征博引,将话题引到了新政的推广上面。
“士绅。”
谢宏当然知道原因何在,华夏千年,名义上治理天下的是皇帝·是朝廷·但真正管理地方的却是士绅阶层。
在地方上叫乡绅,出仕为官就是士人·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也同样是华夏的基石,维持着天下的稳定。不过,当生产力开始提升的时候,他们就会反过来构成阻力。
谢宏的新政在边镇可令所有人皆大欢喜,可士绅们却不会如此认为,有功名的人可以免徭役,不纳粮,拥有这样的特权,他们又岂会甘心和那些军将一样?
而没有功名的人若是得了田地,也同样不会满足,因为明朝还有投献一说,也就是把自家的田地挂靠在有功名的人家里,自然也就不用纳税了。
只要有功名一方收取的管理费比朝廷的税率低,就可以保证短期内的收益,至于日后可能会被强取豪夺,形成土地兼并,普通百姓的眼光却没有那么长远。
所以,若是照搬辽东经验,在内地旌行新政,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血本无归。
而且,士绅也不是人畜无害的,即便不像谢宏这样浑身都是刺,可也相差不远。
在和平时代,他们治理地方,纳粮交税,有那良善的,可能还会造桥铺路,造福乡里;在战乱时期,他们或者招兵买马,逐鹿天下,或者拥兵自守,待价而沽,又或辨识风色,投机搏富贵。
可无论什么时期,只要他们联合起来,就是一股足以动摇天下的力量,所以才能左右华夏千年。
当年太祖立国之时,之所以会有‘天子与士人共治天下,的言论,也多半缘由于此,没有这些人的支持,他也没办法统一天下,此举既是筹功,也是为形势所逼。
新式农具的好处他们当然也看得到,可他们又岂能甘心用田土和特权去换?强取豪夺才是他们的本性,否则儒家又何须将工匠压制了千多年?
“不错,正是士绅,若是你强行实行新政,必会损伤到所有士绅的利益,尽管你已经在朝堂取得了优势,并且控制住了京城。可是,施行新政,取消士绅的特权,同样是逆天,而且难度更是远在防治冰雹之上,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使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王守仁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吐气开声道:“这些,你想过了吗?”
“工业加海贸,足以创造出来让人心动的财富······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进而改变大部分人的观念……循序渐进,由缓而急,先在观念相对开放的地方做试点,然后再……”
虽然一直忙碌,无暇分身,可说起施政,谢宏也是有着完整的构思的。强行推行当然不可取,激起天下士绅的亡命一搏,就算自己最终获胜,恐怕也会伤了大明的元气。
不过,他对土地的出产本来就不是特别重视,粮食这东西只要够吃就可以了,想创造财富,还得靠工商。在三边推广新政之后,想必就可以自给自足了,接下来就是全力向外开拓的时候了。
南洋的条件就很不错,只要占领那里,并且将那里改造成以种植为主的殖民地,以后的粮食供应就更加不用愁了。
“至于试点,我已经有了两处布置,一处是天津,一处是威海……”说的兴起,谢宏干脆铺开了舆图,指点着对王守仁说道:“威海卫那里是军镇,只要效法辽镇即可,倒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天津这里却是很有示范意义,我已经委派了得力之人前往,年后应该就可见端详了。”
“王,何必曰利,贤弟你对人心的揣摩虽是过于功利,却也暗合世情。只是,改变世间的观念,却不能单凭利益,儒家独大正是前车之鉴,若是商家或者墨家独大,也不见得是天下之福。”
“所以,小弟成立了学院,学院中教授的不单是格物学科,还有诸多人文学术,虽然现在的规模仍小,不过,日后却必将成为最为天下人瞩目的学府。”
谢宏傲然一笑,又道:“等辽东大丰收的消息报往京城之后,各种宣传行动也顺势展开,之后,书院势必更上一层,学术之战的帷幕也将正式拉开。”
“不错,如今辽东丰收在即,诸事已了,愚兄也没有驻留于此的必要了,是以……”
这是要告别?谢宏心头一跳,果然预感成真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谢宏有些沉默,他想挽留,却想不到什么理由,屯田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把王守仁留在这里,也只能说是浪费人才。
不过,王守仁虽然多数时候都是冷面相对,可却给谢宏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对他来说,堪称他在这个时代遇到的第二个老师,乍听此讯,谢宏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京城即将展开的学术大战,想必也会精彩纷呈,令人为之神往,愚兄不才,尚算有些才学,若是贤弟不弃······”
“伯安兄,你愿意去书院了?”谢宏脱口问道,今天他实可谓惊异连连。
王守仁微笑颔首。
“好,太好了,事不宜迟,不,伯安兄连日奔波,应该先休整几天,正好和去京城报信的信使一同上路……”喜色溢于言表,这是个谢宏盼望已久的好消息,书院是他所有计划中的重中之重,光是一个唐伯虎可应付不来。
而在这个时代,最适合给书院掌舵,为大明培养优秀人才的人选,除了面前这位,更有何人?
王校长,哈哈,那场即将开始的学术大战,一定会非常之精彩,足以传承百年?谢宏也开始期待起来。T未完待续。
正文第522章波诡云谲,谁信我也不信
第522章波诡云谲,谁信我也不信
八月时节,秋高气爽,阳光透过晨曦,照射在紫禁城的朱墙碧瓦之上,金光闪闪,愈现恢宏,景致瑰美壮丽,直如人间仙境一般。
置身其中,更有晨风徐徐,带来一阵清凉,直欲沁人心扉,更加让人心旷神怡了。
不过,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等候上朝的朝臣们,心情可不大好,一个个都是眉宇深锁,愁容满面的样子。即便有那么几个气盛的,他们貌似坚定的神色中,也不时会流露出来一丝惶惑。
当然,更多的还是焦虑。
在正德二年,能让满朝百官这般揪心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辽东的那位冠军侯了。
从接到辽东飞鸽传书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乍闻喜讯的兴奋劲儿也已经过去了,代之的是担忧。
因为从那一天之后,辽东就没有半点消息了,私下里的传闻倒是有些,可无论哪一边,都没有发出任何正式公文,就好像辽东一切如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要不是在飞鸽传书之后的数日内,巡按府派出的信使也到了京城,朝臣们真的会怀疑,那封飞鸽传书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其中有什么圈套。
可是,信上所述和信使的复述都没有破绽,辽东面临一场百年一遇的天灾,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而后辽东的境遇似乎也是顺理成章,朝臣们都在等着陈世良的报喜和谢宏的哭诉……
可偏偏的,到了这里就没有下文了,这叫人怎能不苦闷?
这种感受,和看连载小说,遇上作者断更都差不多了,带来的郁闷也是可想而知。何况,前者可比后者后果严重多了,小说断更只会让读者不爽,可眼前这种诡异的形势,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有阴谋?还是说出意外了?或者说是什么别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疑云日渐浓厚,萦绕在众人的心头,让人倍受煎熬。
当然,没有消息送过来,那就自己去收集,单是没有消息算不上什么难题,只不过辽东的偏僻却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哪怕是快马兼程而行,路上也得近十天的时间,来回就是近月,确实耽搁不起啊。
最早派出的信使是在半个月之前,就算没有意外,也不大可能赶回来,何况,看着如今的诡异形势,那信使出意外的可能性也是相当之高。
除了信使,他们还往山海关派了一个监察御史,目的主要是为了必要时候封关用的,这种大事靠武夫可不行,此外,这御史还肩负着探查辽东情况的职责。
那御史动身的早,先期也传回来了一些消息,并且证实了辽西的灾情,确是场大灾无疑,就算不看田间的景象都知道,因为从上海关到前屯的几十里范围内,甚至已经杳无人烟了。
灾民显然是去逃荒了,而且逃荒的方向还是辽东腹地,按说,这是好事儿,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朝臣们还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