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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查克扣军饷之事,本是谢宏得了江彬之事的启发,有些随意的举动。可是后来彻查之下,涉及数目之大,让正德这个皇帝都是触目惊心,更何况,当军饷发放之后,宣府军民的忠心拥戴,也让正德十分感动。
“边军中多有克扣军饷之事,痼疾难治,又岂是一上将能够解决的?”
这时听得苏御史说的轻巧,正德也不由恼火,于是反唇相讥。
“陛下,边镇贪墨之事,犹未定论。”苏御史依然不卑不亢,昂然道:“朝廷自有法度在,若是果有贪墨之事,巡按御史自当奏报朝廷,由刑部彻查量刑。陛下在宣府私下审讯量刑,又将置吾等御史于何地?又将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还请陛下三思。”
“哼,巡按御史?”正德冷声道:“宣府巡按是叫沈飞吧?宣府贪墨案就以此人贪的银子最多,后来事败,又使人欲在王府纵火谋害朕,苏爱卿,你就让朕指望这样的人维持朝廷法纪吗?”
谢宏彻查贪墨军饷是在江彬动手杀人之后,不过他编的传言中,却是采用了后世电视剧里面的套路,就是皇帝明查暗访,然后被贪官发觉,于是铤而走险试图谋逆。
正德也很喜欢这个故事,最后就统一了这个说法,反正他出了居庸关之后的行踪,也只有他身边的这些人知道,肯定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元宵夜,王府被人纵火之事,目击者很多,而且另一个故事中的当事人沈飞,一来他贪墨军饷之事已经查实,人证物证俱在;二来这人已经挂了,死无对证,也没人能够辩驳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陛下,沈巡按贪墨一事到底如何,朝廷还没有公论。不过,沈大人面对鞑虏的yin威而不屈,壮烈殉国却是事实。”苏御史面带悲愤,慷慨激昂的说道:
“孟子曰: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沈大人面对鞑虏的屠刀而不屈服,正可谓大丈夫是也,臣以为,这样的人是不会不安于贫贱,而昧着良心贪图富贵的。”
高,实在是高,谢宏已经顾不得诧异了,他满心都是赞叹,这位苏御史颠倒黑白的能力简直太高了,后世那些所谓的金牌律师怎么比得了啊
先不说那个沈飞死在江彬手下,就当他真的是如宣府奏报所说,是死在鞑虏手上,那也不过是因为带的财物太多,被杀人劫财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威武不能屈?再说,就算是他真的不屈了,也不能说明他不贪财啊,说不定就是因为贪财不肯逃跑才会被鞑子杀了呢。
谢宏不以为然,可他对面的百官都是颔首点头,就连三位大学士脸上也略有松动,显然都是很赞同苏御史的说法。谢宏清楚的看到,曾鉴身旁的一个老者,本来一直面若寒霜的瞪视着自己,可这时却也是面露微笑。
单是百官也还罢了,毕竟还有个官官相护的说法,谢宏也能理解,可是远处的人群中,竟也是传来了阵阵的赞叹声,这就让谢宏理解不能了。
“这位苏大人不愧是御史,果然正气凛然,铁骨铮铮啊。”
“那是自然,你们不知道吧,这位苏御史自号月痕居士,当年殿试可是孝宗皇帝钦点的榜眼,又是翰林出身,迟早会入阁的,自然不同凡响。”
“你们懂些什么?这些个大人哪位又不是进士出身?苏御史最厉害之处,在于他是左都御史张大人的门生,张大人可是领导都察院御史们的,那一身浩然正气就不用提了,别说当今,就算是先皇,张大人也是驳斥过的。苏御史既然师从于张大人,又怎么会差得了呢。”
有赞苏御史的,也有人同情沈巡按。
“鞑子造孽啊,真是可惜了沈大人这一身风骨,苏御史说的真对,能够舍身取义的人,又怎么会去贪墨呢?”
有人顺着苏御史的话这样一说,旁边的也都纷纷出声附和,都是点头称是,一脸唏嘘。
谢宏真是无语了,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也真是淳朴,就算是苏御史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因为一个人有了某种品质,就断定他不会做坏事啊?伪君子这个词你们难道没听过吗?
谢宏无语,正德也很憋屈,但是他一时也想不到反驳的言辞。他的台词多是事先准备好的,对现在这种情况,谢宏和他都完全没有预估,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应对了。
此消彼长,正德这边一哑火,御史那边却是群情汹涌了。
巡按御史也是御史,隶属于都察院,是言官们之中的一员,他一个人被质疑不要紧,可既然他是在御史的位置上被质疑的,大伙儿就不能坐视。别说事情还没查明,就算是真的要定罪,也只能是都察院自察,这才能给巡按御史定罪。
否则,如果人人都能质疑御史了,那还要御史干吗?御史的声名何在?士大夫们的罪,又岂能让武夫和奸佞小人来定?锦衣卫那是成祖皇帝设置纠察谋逆大案的,又岂是审讯士大夫的?只不过是前朝阉竖得势,这才用了这些爪牙来迫害士人,本就是大谬之事。
先辈们没有将这个错误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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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个错误一并纠正吧
正文第165章朕不准!正德的坚持
第165章朕不准!正德的坚持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御史中又闪出一人,此人方面大耳,一身正气,谢宏不认得,正德却是认识,正是当日居庸关的老熟人,王新亮王御史。
“陛下身为天子,却欺瞒百官,私自出行,乃是诈术,君子不为;于居庸关强令闯关,又令锦衣卫刑讯逼供,强行给士人定罪,是为凶蛮;于宣府以阅兵为名,着装轻佻,亵渎御旗,视礼仪于无物,是为狂荡”
王御史疾走两步,立于苏御史身旁,痛心疾首的高声奏道:“陛下身为人君,本应为万民之表率,怎能行此既戾又诈,更兼狂荡之事呢?微臣闻讯之后,乃是夙夜不寐,忧心不已啊。请陛下以万民为重,以朝廷社稷为重,今后改弦易张,行圣君之事啊。”
王御史这段日子过得很艰难,诸多同僚见到他的时候,目光中都带了轻视和鄙夷,都觉得他是胆小怕事,这才放了正德出关。
可是,天地良心,王御史当日除了抬口棺材上城墙,其他一切都跟古之贤臣没啥两样了,只是天不从人愿,偏偏被病魔袭击,这才功亏一篑。大功未成,又遭人讥嘲,他又岂能不愤懑?所以,他这一腔愤怨也是直抒而出。
此时他虽是大病初愈,精神头却是好得很,一番话中气十足,声势丝毫不弱于先发的同僚。他的典故出自论语,意思是这样:
孔子说:“古代人有三种毛病,现在恐怕连这三种毛病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古代的狂者不过是愿望太高,而现在的狂妄者却是放荡不羁;古代骄傲的人不过是难以接近,现在那些骄傲的人却是凶恶蛮横;古代愚笨的人不过是直率一些,现在的愚笨者却是欺诈啊”
他这样说话,是以古人为例,说正德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已经是很不客气了,比起苏御史刚刚的诡辩,他这应该算是直言了。
当然,要是让谢宏说,这根本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开骂啊。
这帮子御史也太生猛了吧?谢宏回头看看手足无措的正德,也开始着急了,他本来先是造势,然后又教正德如何诡辩,想用这个办法应付过去,可现在的局势明显失控了。
诡辩么,正德辩不过那个苏御史,那人脸皮极厚,学问又高,说话都是引经据典的,别说背台词的正德,换了谢宏上一样不行,谁知道他那些文言文的经典是说些什么啊?谢宏第一次痛恨自己学问太差了。
造势?谢宏耳力好,百姓们虽离得远,可他还是能听见人群中传来的啧啧赞叹声,这赞叹明显不是给正德的,更不是给谢宏自己的,而是给那两位御史的。造势也失败了,儒家大义深入人心,又岂是他短短半月能够扭转的?
更别说,现在连强压都未必起作用了,这个王御史明显是个愣头青,跳出来就开骂,嗯,没骂娘,可是这引经据典的骂人骂得更狠啊。
谢宏心念电转,急谋对策。
有一种流行叫做跟风,谢宏马上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王新亮的劝谏,或者说是斥骂,就像是吹起了号角,御史们紧随其后,纷纷出列。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微臣斗胆,请陛下自省……”
子曰完了,又来个子贡同曰,王御史不过说正德有缺点,这位干脆就直接定论了,也不说有啥缺点,反正皇上你自己好好反省就对了。
“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又云: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日前陛下与宣府视礼仪若无物,身着奇装异服,亵渎天子仪仗……君上如此,臣等又当如何自处?”
谢宏脑袋开始疼了,曰完了再来个又云,真是没完没了啊,就是穿个衣服,乱画了个旗子呗,有说的这么严重吗?难不成皇帝穿个休闲服,大明江山就危险了?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今有太后,太皇太后在朝,陛下……”这还不算完,有人又把太后给抬出来了,那意思就是,皇上你跑出去玩,有问过你的妈妈和奶奶没有……
明朝的御史果然名不虚传啊,这也太能胡扯了,谢宏很想替正德反问一句:这位大人你今天出城迎接圣驾,有没有通知你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
跟风的大潮,不是谢宏心里的腹诽阻挡得了的,在场的十三道御史加上六科言官足有百人,众人争先恐后的上前劝谏,似乎只要说上一句就有免费礼品赠送一般,一时间,场面火热无比。
你一个子曰,我一个古人云,再有子贡、子路这些圣人弟子也不时出来曰曰助阵,言辞如潮,弹劾如雨,明朝言官得享大名,可不是说笑的。
谢宏听得头大如斗,转头看时,正见正德也是面色发青,投过来了求助的眼神,显然被这疲劳轰炸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