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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士两目点漆,三绺短须,面像英俊,显得他气宇不凡。
文士见南瑞麟投目望他,不禁微微一笑,驻足问道:
“潼关胜景,雄伟天下,阁下当有同感。”
南瑞麟颔首报之一笑,此文士亦不再走,与南瑞麟指点各处胜景。
这时,南瑞麟知道文士姓刘名翰生,是本城秀才,南瑞麟发觉刘翰生目光忧郁,不时负身凝望远处轻叹,先还不便启口相问,终于忍不住,便问他轻叹为了何故。
刘翰生凄然一笑,别首长吟道:
“义士今无古押衙。”
南瑞麟不禁笑:“刘兄当是伤心人别有苦衷,如蒙不弃,小弟自有法破镜重圆。”
刘翰生双目陡露光彩,惊问道:“真的吗!”倏然面色黯然,道:
“多少人为我的事,丧失了生命,难道又要令人送死不成,这使不得!这使不得!”
南瑞麟情急了耐道: “刘兄有何心事,姑且一说,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当有以报命。”
刘翰生见南瑞麟如此,慨然道:
“阁下当是侠士流亚,萍水相逢,怎好烦渎,不过刘某之事实在凶险过大,这样吧,刘某之事慢点再谈,先指阁下得一柄千年古剑,这事藏在刘某胸中已久,如不得剑,刘某之事如同镜花水月,说也无用。”
南瑞麟正苦无合手兵刃可用,不用喜生眉梢,催促刘翰生快说。
刘翰生笑笑,用手遥指东南一座树木森翳,巉峨险峻山峰道:
“阁下看见这座山峰吗?此山名唤麒麟山,山中有座春秋楼,相传关公过五关斩六将时,在此曾阅春秋得名,楼前有口径丈古井,深可十寻,直通黄河水眼, 一柄古剑就在井中,阁下如通水性,便可一试。”
南瑞麟问道:“刘兄你怎么知道的?”
刘翰生朗笑道:“刘某也是听先祖说的,寒舍也是世代书香,先祖在未中秀才时,曾在春秋楼上攻书,那年黄河春涨泛滥险成灾害,有人谓会见寻丈毒蛟在黄河出没,有一次河水上涨汹涌,仅差丈余,潼关变成泽国,正在此时,先祖发现一年岁极大的老道,背着一口古剑,走在井旁,自言自语道毒蛟画出夜伏,当是隐在此口古井里,月上时分,老道抽出青芒电闪的古剑,涌身入井,先祖大惊,便在井旁守候,约摸一个时辰,才见老道飞身出井,浑身血污水滴,见得先祖笑道,幸已除蛟,得救一方生灵,可惜宝剑失去,无法寻觅,
说罢自去,水势天明猛降丈余,自此以后,老道迄未再来,依我想法,古剑仍在井中。”
南瑞麟自忖:“昔年在塾中,每天总是在河中嬉水,略涉水性,不妨一试。”想定,遂道:
“在下当可一试,得剑后与刘兄何处会面?”
刘翰生见他豪气干云,不觉心折,笑道:“刘某就在西关内和记油行借住,一问就知。”
南瑞麟只说了声:“好”,双眉一振,有如激矢一般,直往城垣之下泻落,甫一沾地,双足一弹,向麒麟山方向电射而去,转眼,身形已隐入蓁莽丛林之中。
刘翰生目送良久,才转身急急往西关行去。
且说南瑞麟“浮云掠月”轻功不比等闲,片刻功夫,已到了麒麟山中,只见这座春秋楼已是颓毁不全,一角倒塌。
楼前果有一座古井,绿苔长满了井栏,他俯视井内,只见水面相距约可五丈,咕嘟嘟直冒气泡,水色碧绿,看来刘翰生说的不错,深可十寻,不由心头发沭,忖道:
“似这等见难而退,怎样可以闯荡江湖,倘就此返转,岂不令刘翰生笑煞!”犹豫须臾,终于脱除衫履,将复印九宫路印图,阴磷蛇头白骨箭,及一小瓶丹药折好,藏在一棵古松枝上。
回至井口,闭目咬牙跃身下水,“咚”的一声,只觉两耳水声响亮,人也急剧地望下沉坠,不久功夫,便觉足沾实地,只是有两股水力迂回激冲,使自己的身形不住地打旋转,睁目一瞧,似乎可看得清井底情形。
这时阳光穿井而入,南瑞麟自服了“千年空青石乳”,深夜见物,目力逾于寻常。
只见井底占有数十丈方圆,想是山底空腹,水底满是黄沙渗泥,足一带动,立时浑浊一片,两股巨大水力是由两处洞穴直冲而来,水底满是一堆堆径尺的黑色礁石,星罗棋布排列着。
南瑞麟存身两股水力中间,强闭着气使出千斤坠身法定住,只是浮力甚大,脚底觉有虚悬着感觉。
他水底凝视良久,未见得一丝端倪,眼皮直感发酸,胸口被水力激撞得窒息难忍,不禁兴起,右臂抖劲,默运“太极神功”,呼的一掌劈去。
这一推波助澜,井底水流益发急湍漩荡,登时黄浊一片,南瑞麟赶紧闭目,耳中听得一连串礁石撞击之声,水波传音,分外清楚。
南瑞麟一飘身,冲出两股水力之外,须臾睁目,只儿泥沙渐沉,已可见物,忽见一块黑色礁石,迎面撞来,心内大感凛骇,忙推出一掌。
这块礁石本是受他适才一掌激漩飘来,此刻又是急速晃开,在两丈开外落定,凝眸之下,不由大喜。
原来水底礁石受他第一掌之力,已经换了位置,原址之下,沙面露出一溜寒光,他急曲身弓腿穿前,
手就向寒光处捞去,略一搜索,触及剑柄,伸手一提,手中便多出一柄三尺余的寒光电闪宝剑,他暗忖:
“有剑无鞘也是无用,大约剑鞘淤没在沙泥之内。”于是伸剑挑动沙泥,水突变得无比的浑浊,南瑞麟紧闭着眼,只在水底走动往来挑拨着,好一会,微声铿然金铁作响。
顿时喜极若狂,左手一阵乱摸、果然是一柄剑鞘,只因水色已浑不敢睁眼,便向两股水力中间窜起,
刚一穿出水面,立时吸了一口满气,心口才觉好过些。
井壁并不是光滑平整,尚有凸出的石块藉以扶手,他以左手一搭,丹田纳了一口真气,全身借水的浮力,嗖地像箭般笔直穿出井外,化作兀鹰展翅身法,凌空盘旋缓缓落地。
他立刻举剑端视,只见此剑足有三尺二寸,剑身薄如层纸,略一震动,便上下摇晃不停,显然非有极精湛的内功“导柔成刚”,决不能使用此剑。
青蒙蒙一片寒光从剑身发出,眉目皆凉,剑柄上两个篆字,受水浸蚀,模糊斑驳得几乎看不清楚,穷极目力之下,才审出“玉螭”两字,南瑞麟从下山起,就从来没有这样欢喜过,俊目中射出欢愉无比的光辉。
片刻之后,他将玉螭剑身,插入剑鞘,闭目寻思,只觉这柄剑实在来得太容易了,除了受水压束全身比较难受外,其余没有一点惊险之处,从入井至出水,才不过一刻功夫,他简直不能相信片刻之前,自己两手尚是空空。
其实人的遭遇,是各有其不同的地方,有的人一生出来,上承祖荫福泽,度着终生优裕逸闲的生活,
有的劳碌终生不获一饱的,在在都是,也有人对希冀之物,可不劳而获,也有费尽心机,巧取豪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就是命,佛家则谓之缘,缘来则至,无缘成空,万事皆作如是观。
他不禁悟出当年道人除蛟时,为何宝剑脱手及迄今尚未见重来此地,取回宝剑之故。
因为当年正值黄河春涨,井水也高涨,道人沉至井底,压力奇大,通至黄河水眼冲来两股水力,一定比现在更要猛烈十倍,道人显然承受不起这种重压,加上长时间的浑浊不清,在水内停留一个时辰,与毒蛟激烈搏斗,真力殆尽,把持不住,于是脱出手外,那道人惜命要紧,才冲出井外,大约自知真元耗尽,
赶回山去安排后事,回山端然坐化。
他心中奇怪道人为何不命门下寻回失剑,此中大有疑虑说处,看起来,刘翰生先祖还隐瞒了一部份事实,也不再想,揩抹身上水湿,将衫履穿好,背好宝剑,意兴抖爽,往山下飞掠驰去。
赤日似火,天际无一抹浮云,蓝湛湛地晴空如洗,虽然有风,吹上身来,略不带半点凉意,反觉灼热如焚,烈阳之下,只见一个白点,弹丸飞逝向西关掠去。
片刻之后,南瑞麟已到了西关内和记油行,刘翰生驻立门首,神情焦急地等待着。
一见南瑞麟背着一柄古剑,不禁大喜,忙执着南瑞麟双手同往内院一间小室。
南瑞麟微笑道:“幸不辱命,宝剑已寻获。”
刘翰生抚掌大笑道:“这是阁下福缘天授,神物庆能得主,得与不得,何辱之有,记得先祖说过,道人除蛟后,命已垂危,与先租道:他真元耗尽,自知不起,宝剑已失落井中,无力寻获,请先祖切勿泄露,他又说生有处死有地,道院在塞外深山中,是以蓄凝着一口残余真气,尽力赶回塞外,成与不成,端视于天,依刘某看法,道人必不能赶回塞外,客死途中,先祖是以绝口不提,忽忽数十年易过,有日无意之间与刘某谈起,刘某自忖着道:此等神物,令其长埋井底,未免可惜。刘某自遭受刺激之后,深信因果福缘之说,所以姑请阁下一试,成与不成,那就要看阁下福泽了!”
南瑞麟笑道: “饮水也要思源,若非刘兄,在下那能到手,所以刘兄惠我良多,现在轮到在下略劲棉薄之时,刘兄你有什么事,只管向在下倾吐,只要力之所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翰生面容突变,珠泪涔涔滴下,
他想强行忍住,那知偏不如他所愿、反而像断线般流出,终至掩面呜咽出声。
南瑞麟见状,心中暗暗长叹了一口气,忖道:
“读书人总是为情字牵缠所苦,大概离不了钟情少女,为她梦魂颠倒,所求不遂,除了这个,有什么值得这样痛苦。”
突然,刘翰生离座,风似快扑到他的脚前,连连叩首,道:
“只要阁下能救出我那苦命的妻子,刘翰生夫妻定供奉长生禄位,如同再生父母。”
南瑞麟大惊,慌不及地让开,扶起道:“刘兄,怎可如此迂腐法?再这样,在下便要撤手不管了!”
刘翰生定一定神,长叹道:“只怪我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