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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给你启示:不要在否定人的时候,把你自己迷信;不要在否定神的时候,又把科学和技术迷信,只有神和物共同存在,才是完整的,幸福的,请不要在否定精神的时候,又把物质的迷信树立在人们心中,这显然是荒谬的,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宽容,发现,向你生命和生活的所有领域去重新探视,向你人性的深渊里纵身跳下,把那不可告人的告诉世界,把那忽视了的或被时代蒙蔽了的真实告诉人们吧。生命被一些荒谬的言论禁锢得太久了。砸碎它们吧!让生命重新显示奇迹,让世界重新显示奥妙,让真的为真,善的成善,美的方显美!
现在他最怀念的人只有易敏之。他似乎明白了易敏之为什么在年过半百之后就不著一字了,也明白了易敏之视那些文字为垃圾的原因,同时,深深地体会到易敏之为什么要隐居的深刻之处。他常常想起和易敏之一起下棋时的那种幽远的感受。只有在那个时候,你才真正地在心中肯定有永恒这种现象,也才真正地体会到平静、和平、无我的境界。要达到这种境界并不是很容易的,他过去就太过冲动,过去他要的是激情,是功名,是战争,是流血与牺牲,是树立自我。现在他明白了,那些东西对他都成了过去,成了他到达彼岸路途中必须经历的魔鬼和磨难,现在他都一一把它们战胜了。他想起荷马史诗和古希腊悲剧中的那些英雄,觉得他们仿佛就是过去的自己。情魔,病魔,功名之鬼,自我之妖以及死亡之神,他都一一见过它们,并战胜了它们。应该说,他成了英雄,然而他不再这样认为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成了凡人,成了真正的英雄。
他不知道把这些感受给谁诉说,要是易敏之活着的时候,他会去找他,告诉他自己的这些感受,现在他只好自己给自己说,只有给风儿说,给月亮说。
半年就这样悄悄地在内心中滑过,似乎是风,把那在北京上学时的燥热一点点地吹去了,把那内心长久的忧伤一点点地风干了。它似乎又是雨,把他荒掷着的内心的良田灌溉,把他枯萎了的人性之树唤醒。
他常常在校园里转着,有时去看看自己的学生。他们都很崇拜他。过去他需要这崇拜,现在不需要了。他多么希望跟他们一样,平常,有简单的物欲,是的,人应该有适当的物欲,过去他可没想到会有一天连自己都承认人应该这样。他在自己学生的身上,常常发现过去的自己。他原谅了,宽容了。
春天又来了。易敏之的书稿一直放在桌上,有些篇章他几乎能背下来。远离北京后,他也能够真实地客观地来看易敏之了。有一天,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易敏之是我走过的一座大山,现在我终于翻过,而最后一座山便是我自己。
他再也没有写与易敏之的对话文章,他只是有时候随意翻翻易敏之的书稿。他甚至无心去读书,也无心去写作。他多么想隐居起来,过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这是他过去一直批判的,而今却成了一种盼望实现的理想。
他发现了诗(3)
他常常想起卢小月来,想起卢小月给他朗诵的那首小诗:
……
尘世中没有什么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人值得我去妒忌
无论遭受了怎样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
我的身体里没有疼痛
直起腰,我看见蓝色的海和白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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