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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子均微微呷了一口酒,说:
“我相信你找我,跟我找你的原因是相同的,都是为了君度大酒店的认股权证。”
司徒震愕然,抬起头来,看牢劳子均,只见他眉毛频频向上扬,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问:
“是不是?”
“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奇怪,你怎么可以在市场上抛售比你手上持有的股数多出一半的君度认股权证?”
“那是一个人为不小心所导致的错误。”
“绝不能成为推卸责任的借口。”
“故此,我来,是想谋求补救的办法。”
“很好,你找对人了,我相信市场上也只有我一个人才能替你想办法。”
劳子均转了个身,再替自己添酒。
司徒震仍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还以为困扰已露曙光,立即说:
“你手上,或者史家手上持有君度认股权证?”
“毫无疑问。”
“可以卖给我?”
“价高者得,事在必然。”
“你请开价!”
“司徒家的身家有多少?”
司徒震愕然,不晓得答,稍一会儿,他才说:
“这不是说笑的时候。”
“当然不。”劳子均答。
“那么,何出此言?”
“顺理成章而已,抛空认股权证,如果肯定你无法凑数,就可以予取予携。”
“不会凑不够数,极其量是张罗奔波一点而已。”
“此言差矣。你不是不知道的,每间公司发行过的认股权证数目是人人皆知的,如果我手上持有大部分,确定市面剩下的极少,这极少的数目,即使尽入你手,也不足以填补你抛空了的数目,你看,我是不是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司徒震霍然而起,震惊得牙关打颤。
“你有预谋?”
“既有预谋,又有意外。前者,大概不用我多解释了;后者呢,是你和你的宝贝史俊文双手奉送的。老兄,常言有道,朋友之妻不可窥,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劳某人了。通奸呢,在今时今日,中小户人家或许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但在我们这个社会阶层内,可不是一件小事。最低限度可以成为整个企业财经界内半年轻松惹笑的话题。这个侮辱,已经值得我问你要半副身家作赔偿!”
司徒震原本苍白的面上变了颜色,额上的青筋尽现,他从不提高声浪说话,这次是例外:
“你已白白获得我名下百分之十五君度股权,那就是代价。”
“我告诉你一千万能买下成间香港银行,你都信,幼稚!物与价不成正比,就不会是真的。司徒震,你从小食爷饭、着毑衣,太不知道世界艰难了。”
“我且不知人心阴险!”
“谁说不是呢?司徒震,我对人们的谩骂、欺负、诅咒,是太熟识、太习惯了!我完全无动于衷,只有一件事我会动心,财富权力之外,别无他人他物了!”
“你以为我会屈服?”
“当然,你有选择吗?”
“乘机抬高股价一样是有罪的。”
“跟我共同承担这个罪名的也是史家人!”
“史俊杰!”
劳子均笑:
“你还算有点小聪明。事件闹大了,你和你的史俊文,甚至司徒家及史家会有什么后果?我劳子均在整件事中是个穿针引线的人,也是个缸瓦角色而已,跟你们矜贵的瓷器身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司徒震绝对的手足无措,心神把持不定,只觉头部胀痛欲裂,且眼花缭乱。他咆哮道:
“你要我司徒家的身家,也不是要胁到我一个人,就能到手的。”
“司徒震,我明白你的意思。大部分产权仍在宋圣瑜之手,是不是?她断断不忍独子身败名裂呢?只送那么一半之数给我还多的是翻身机会。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你即管跟她商量去。我绝对不相信以母亲的情面,不可以跟史云龙讨一个情,而任你妄作胡为。”
“唧唧唧!”劳子均从牙缝中发出鄙夷之声:“姓司徒与姓史的男女关系,怎么两代都一团糟?今时今日,还需劳动令寿堂去跟旧情人讨个人情,算不算太委屈了?请别忘记,史云龙跟我的关系,在史俊文跳上你司徒大少爷的床上去时,已经完结。只有他欠我的,没有我欠他的,他还要讨什么情?”
司徒震激动得胡乱向小几上一抓,把个小花瓶握在手上,向几上一敲,截为两半。
“劳子均,你欺人太甚!”
“哈哈哈!”劳子均半点惊惶失措的神色也没有,他只是哈哈笑:“这一着倒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以为斯文人家出的身,必是有教养的,只会临急不乱,处变不惊,真没想到我在跟个粗莽之徒谈大生意。我是不是欺人太甚?是的,因为本城的金科玉律,是你如若不欺人,人家就踩到你头上来。”
劳子均向着司徒震走去,简直狰狞地笑着说:
“来吧!一把将破花瓶往我胸上腹上刺过去,你就能泄气了?不过,请想清楚,商业罪案再加谋杀伤人,你半辈子没法子重见天日。”
一边说,一边迫近司徒震说:
“你们这一个个世家子弟,无才、无谋、无智、无勇、无能,只一味的是运好命正。根本就配不上有这么好的际遇!司徒震,你现今只有两个选择,认股权证必须连连成交,司徒家调动十亿现金再加十亿不动产,绝对不是问题。然后你跟史俊文连连远离我视程之内,别给我见着,有污眼目。第二条路,至为简单,你只要大喊一声冲过来,就可以将我解决掉。”
劳子均把胸膛挺得笔直,完全的盛气凌人,目空一切。
他心想,这么多年来,泡在这金融名城之内,出尽八宝,费尽心机,仍然是不敌商场内的汹涌波涛,横风横雨,自己手上已所余无几,千载一时的机会,岂容在苦心部署之后轻易放弃?
不是猛龙不过江。现今在本城内混一口威煌饭吃的外地人,比比皆是。谁不是在法律缝隙之间耍手腕、见工夫,继续铤而走险,狼狈为奸。有几多个人需要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去?本城有史以来最心狠手辣,弄出几条人命的商业罪案调查,拖至今时今日,仍未有了局。当事人岂止逍遥法外,且还照样通过各式手下,继续活跃商场。
他,劳子均耍一耍这种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在乞儿砵内抓一把饭吃,才罪无可恕,拔司徒家几根毛发,只不过算是对司徒震这初出道的公子哥儿一个教训而已。况且,劳子均心里连连冷笑。就算往九龙塘宵魂一夜,也都要童叟无欺,付足代价。风流货式既非等闲之辈,哪来双手奉送的便宜?
他看通司徒震跟史俊文,都不是适应目下大都会生活的材料。他们在温室中成人长大,太受庇荫、太不知外头世界的风雨、太天真、太幼稚,连匹夫之勇,根本都欠奉。
言语上对之尽情侮辱,也好稍泄那口因史俊文跟司徒震通奸的龌龊气。
劳子均额上一样青筋尽现,司徒震若不是有大把身家在手,可供他作置一笔的话,那敲碎了花瓶,撩动起诛对方而后快的人,怕是劳子均自己了。
越想越激动,差一点点,就算司徒震不冲向劳子均,劳子均也会一个箭步,扑上前,跟对方拼命去。
司徒震看到劳子均声势汹汹的模样,竟然真的一下子心虚,微微一怔,退后半步。嚷:
“劳子均,你打算怎样?”
“唧唧唧!”劳子均那极奇鄙夷的表情,又浮动到脸上来。“我完全不明白,什么叫虎父无犬子。兄弟,要清楚衡量过自己的勇气,才好执戈卫国,勇战沙场,否则,荷枪实弹而又双腿酸软,双手战抖,徒惹笑话而已。我那位好太太,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真莫名其妙!想来想去,只得个原因,物以类聚,窝囊配土包,于是乎惺惺相惜。”
“劳子均!”司徒震站定下来,说:“你可以对我尽情挖苦,因为你手上有我的把柄,但我警告你,你不可以侮辱到俊文身上来。你再说一句半句难听话,我宰了你!”
劳子均大笑:
“请随便!别人也还没有多少资料在手,足供我取笑,史俊文这个女人可是太多了。她坐着、站着、甚至躺下来的一动一静,我都知之甚详。我连她在什么情况下会忍都忍不住,要剥下圣女似的面罩,变为淫妇,也太清楚了……”
电光石火间,司徒震向劳子均冲过去,彼此其实都有着潜藏已久的恨和怨,需要发泄。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乱作一团,分不清谁胜谁负。
书房内发出的巨响,惊动了劳家的仆人,当史俊文慌张地冲进去时,已是一室平静。
史俊文惶恐至极地睁大的眼睛,似要滴出血来。她看到的情景使人难以置信。
满房的乱物碎片,家俬东歪西倒,正中的一大张图案鲜明的北京地毡上,躺着两个不会动弹的男人。
史俊文惊呼,一个下意识的行动是连连后退两步,然后再重新扑至司徒震身上去,一把抱起了他的头。
“震,震,你怎么了?你别唬吓我,你不能死,你不能就此离去。”
史俊文乱嚷,惶恐至心要一跃而出,吐到地上的一滩鲜血上去。她甚至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司徒震。
活像童话故事,主角在一吻之下转醒过来。可惜,今时今日的大都会,并没有爱情的童话。
就在司徒震转醒的一刹那,恶梦的序幕随即拉开了。
代表司徒家的律师以重金及人事担保将司徒震自警局中保释出来,由司徒巽陪着送回司徒家去。
宋圣瑜像一尊蜡像似的呆坐在大厅正中的高背椅上,半点表情也没有,那张很露了皱纹的脸,枯黄得令她像个死人。
司徒菊一见她大哥,眼泪就潸潸而下,紧紧拖着司徒震,让他先行坐到宋圣瑜的身旁去。
“妈!”司徒震说了这么一声,头就再没法子抬起来。耳畔只听到小妹子无法再忍得住的啜泣声。
“我不晓得向你如何解释!”司徒震终于启齿对他母亲说。
“那么,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