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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勉强的回答,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你住在哪里?”阿兰还是在问,
她轻轻地摇着他的手臂。“不要睡,跟我说话,我哥哥都不陪我说话,你跟我
说话好不好?”
初一努力地点点头。“我住在西门町……”其实他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
什么,可是却直觉的回答——她希望他陪她说话的……
“那老张是谁?”
老张是谁?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却隐隐约约听到老张的声音,他一定是
病得糊涂了,老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老张是谁?”阿兰摇着他的手又问了一次,然后她怪异地侧头听了一下。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初一振作一下精神,老张的声音果然越来越清楚。
“是老张。”他跳了起来,险些撞倒了小女孩。“是老张来找我了。”
“你要去哪里?”阿兰焦急地嚷了起来。“你要陪我说话你不能……”
初一回头歉然地朝她摇头。“老张来找我了,我要出去。”
“可是你的病还没有好,先生说不可以走动的。”她急得哭了起来。“阿妈,
阿妈。”
女人没久便进来了,她抱起小女孩。“怎么啦?”
“初一说有人来找他,他要走了,你叫他不要走,留下来陪我说话。”
女人讶异地看着虚弱的男孩。“有人来找你?”
这时候门打开了,佣人站在门口。“太太,有个男人说要找我们带回来的那
个孩子。”
“是老张。”初一兴奋地冲了出去。“老张,老张。”
老张果然就站在楼梯口焦急地等待着,一看到初一,他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
来了,“初一我找你好久了。”他紧紧地抱住从楼梯上冲下的孩子。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瘦?”
“我不要让初一走。”阿兰哭叫着在母亲的怀中挣扎。初一就像她得的新玩
具一样的珍贵,她根本不想让他走。
“阿妈,我不要让他走。”
她的母亲摇摇头。“初一要回去了,有空他会再来看你的。”
“我会再来看你的。”初一沙哑地回答,他挣脱了老张的怀抱,走到小女孩
的面前微笑地望着她。“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他们——都还不懂什么叫承诺,可是这样一句话却奇异地安慰了小阿兰的心
;她含着泪水点点头,伸出她的小指头。“打勾勾。”
初一和她打勾勾——就这样盟定了一生的情缘,只是他们都还不知道。
而——人的机缘原来便是无从得知的。
第4 章
初一上小学的年龄到了,老张到户政事务所去正式办理了领养他的手续,照
理说初一应该改姓张,可是老张对这一点却不怎么坚持,他觉得初一姓什么对
他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初一在一起了。
每天早上,初一背着书包到学校去,下午,他回到家便背着小箱子和老张一
起出门去赚钱。阿玉对初一态度还不错,虽然她还无法像老张一样把初一当成
自己亲生的孩子来看待,可是他们还是可以相处在一起。
没多久,阿玉的肚子就大起来了。离开他们结婚不过三个月,待头巷尾的流
言纷纷传到了老张的耳里——初一静静地看着老张越来越沉默。他知道他们说
老张是上了阿玉的大当了。他们恍然大悟的说:难怪阿玉,还这么年轻,长得
也还过得去,却愿意嫁给老张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芋仔,因为她是个偷人
的寡妇。
他刚回到老张家里的时候,老张对阿玉很好,阿玉对老张也服侍得很周到,
可是现在他们两个几乎不说话,老张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一回家倒头就睡,也
不管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对阿玉不闻不问,人却越来越憔悴。
他不喜欢这种情况,阿玉其实是很可怜的,街坊邻居几乎没有人肯理她,他
们都喜欢老张,觉得她这样欺骗了老张是很可恶的行为,更何况她还是个寡妇,
居然怀了孩子,这更证明了她不是个好女人。
初一不知道阿玉到底是不是好女人,他只知道老张很喜欢阿玉,如果不是因
为那些人罗哩罗唆的,老张和阿玉还是会像过去一样和和气气的在一起。
“老张,你是不是不喜欢阿玉姨了?”
老张低着头,今天的生意很清淡,没什么人来擦鞋,天色已经晚了,他们应
该收拾东西回去了,可是他却一点回去的欲望都没有。
初一轻轻地拉拉他的衣袖。“老张……。”
“我没有不喜欢阿玉。”老张闷闷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最近都不理她?她一个人很可怜。我还看见她一个人半夜偷偷
的哭。”初一有些替阿玉抱不平。“你为什么都要这么晚才回去?回去了也不
和她说话?”
“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初一神气地坐在他面前。我知道你是因为小林叔叔和阿金
婆他们说的话才这样子的,他们说阿玉‘讨客兄’,说她不是个好女人,就和
我阿妈一样。“老张抬起眼,无奈地看了初一一眼。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他解
释才对。阿玉和他的母亲是不同,至少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初一的阿妈再怎么坏都和他没有关系,因为她不是他的老婆,可是阿玉不一
样,阿玉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一个男人结婚不到三个月就戴绿帽子,这对他
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阿玉姨快要生孩子了对不对?”
他点点头。
“那个孩子和我一样都不是你生的。”
老张讶异地看着初一。“你知道这些做什么?这和你没关系。”
“有什么不一样?”初一摇摇头,相当不以为然。“我也不是你生的,可是
你还是对我这么好;我阿婆不是你的太太,可是你也对她很好,那阿玉是你的
太太,为什么你反而对她这么不好?”
他被初一似是而非的想法弄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初一还小,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叫“面子”、“自尊”——“反正就是不一样。”
初一瞪着他,实在想不出这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你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
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老张忍不住痛苦地嚷了起来:“她是我的老婆,我们结婚
还不到三个月,她的肚子就大了,她根本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才嫁过来的。你知
不知道别人说得有多难听?虽然我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可是我也是个男人,
这种事我怎么受得了?”他嚷着,将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可是对着一个小孩
子说这些又有什么作?他根本不会明白的。
初一想了几秒钟,似乎有点明白这其中的差异,他安慰地拍拍老张的手。
“可是你已经娶了她了,阿玉说她没有娘家,她是从她以前先生那边嫁过来的,
那现在你要是不要她,叫她要到哪里去?”
“我没有说我不要她。”
“可是你不理她。”
老张摇摇头,涩涩地笑了笑。“初一,很多事我说了你不懂的,你不要管这
些事了好不好?”
他只能点点头,因为他的确是不明白这这种恩怨的——直到不久之后,他才
知道原来这种恩怨不只是他们大人之间的问题……
半年之后,阿玉生了一个男孩子,取名字的事老张没过问,阿玉替这个孩子
取的名字叫怀恩,张怀恩。
那时候,初一读小学一年级下学期。他开始打架,刚开始无论老张怎么追问,
他都坚决不肯说出打架的理由,到后来人家的家长找到家里来,他才知道原来
初一打架是为了他。
能让初一生气打架的理由只有一个,孩子们取笑老张。
“他们说你的坏话,我受不了才会打他们的。”初一跪在地上,倔强地回答。
“我才不要向他们认错,我又没错,如果我去取笑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们还不
是一样会打我。”。“再怎么样也不可以打架。”老张心痛地说着,他知道终
他这一生,他都摆脱不了这种被讥笑的命运了。人的同情心很少,可是记忆却
很清楚,他们不会继续同情他,但却会永无止境地取笑他。“你起来吧。”
初一带着满身的伤痕站了起来;他看到老张脸上的表情,终于垂下眼。“对
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架的……我只是忍不住……”
“没关系……”老张苦笑地将初一拉到跟前,细细地察看他身上的伤口。
“以后不要再跟人家打架了,有什么事去跟老师说好了。”
初一点点头。老张这些日以来老得好快,原来乌黑的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
人也憔悴了。他和阿玉的情形并没有转好,最近阿玉常常出门,一出去就是一
整天,邻居们的闲话更多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看到老张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好难过。
老张替他的伤口上药,泪水在他的眼里聚集。初一的日子并不比他好过,他
们取笑他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初一的出身,他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只是不知
道带着初一应该到什么地方去?
这间房子卖不了什么钱的。擦鞋这一行也只有在台北还可以混口饭吃,其他
的地方不够繁荣,怎么会有人想要擦鞋呢?
他黯然地叹息,摸摸孩子的头。“你早点去睡吧。”
“那你呢?”
“我想出去走一走。”
初一垂下眼,老张又要出去喝酒了。最近他喝酒喝得很凶,每天都喝得醉醺
醺的才回来。“你又要出去喝酒了?”
老张无言地走出屋子,很晚了,阿玉还没回来——巷子口的面摊还亮着灯,
他叫了几瓶酒静静地喝着。他这一生究竟是做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这个样?
他们正在谣传阿玉在外面搭上了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孩子的父亲?还是
阿玉真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这一切他都没有答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
怎么做了。
口 口 口他升了小学三年级,在这两年当中,他的功课一直是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