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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迸裂,片片花瓣也随着那绸带翻飞。她施展开的完全是一套剑法,攻守有度,纵横奔放,大开大阖,一片涛走云飞、云蒸霞蔚的壮阔气象,气势甚是酣畅淋漓,但由绸带舞起,却灵动飘逸,确是一支妙舞。这剑法我虽不认识,但看她步法闪动,听她呼吸吐纳,那内功心法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突然听她开口长吟:“借问吹萧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慕仙……”
她的内功练得甚好,那声音不大,却缕缕如钢丝般直抛向夜空,融进高高的琉璃般的苍穹里去了。而周围的人,都被这声音震慑,只怔怔地看她矫健地舞蹈,如同被勾了魂魄般痴迷。
我心里颤抖起来:借问吹萧向紫烟,曾经学舞……学武度芳年……愿作鸳鸯不慕仙……愿作鸳鸯!终于!终于肯了么!只可惜,只可惜呵……这剑中的深深怨悔是如火如荼,正配这诗的富丽铺陈……不觉间我泪水涔涔而下,手一松,牡丹花蕾便悄悄地从指尖滑落。
女孩的吟唱渐渐缓和下来,那剑法的气势也随着变得平静悠远,绸带舞动越发婉约缠绵,恰如一只五彩的蛟龙在她身侧徘徊流连。最后她一声长吟“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衣——”念到“衣”字,双手做收剑式,最后一步正踏在起步的那一点上,气归丹田,余音袅袅,恰如隐隐的一带绿水,渐渐地行到远处去了。 绸带徐徐在她身边落下,而被她吸引的牡丹花瓣还在飘飘飞舞,在月光下看来宛如雪花。她在一片飘飞中立定,笑着问贵妃:“怎样?”
我听她呼吸悠长平稳,这一套剑法下来是毫不费力,想必是平时练得纯熟。
贵妃是又惊又喜,只颤声说:“仙姑……仙姑……”又是盈盈一拜。
这次女孩子不闪了,只笑笑:“你是要我教你么?好!我教你便是!”她拍开高力士的穴道,高力士随即踉跄几步,大大地喘气,看着女孩,脸色很是气恼,却也无奈。女孩对贵妃说:“我教你,可叫这些人都走开些。”
贵妃示意高力士照办,高力士急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娘娘!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
女孩瞪他一眼说:“我又吃不了你的娘娘!你们只要站开些,我和你的娘娘说话,不要你们听到!”
高力士脸上阴晴不定,看看贵妃,贵妃点点头,于是高力士怒冲冲地转身对我们喊:“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退下!快退下……”
我知道,这剑法,自然是有一套心法口诀,虚实相生,阴阳相济,丝毫不能出错,练武的人,如果做得有半点差池,轻则内伤,重则走火入魔,就算贵妃只是模仿动作,腾挪进退举手投足也需配合呼吸,否则必定要胸闷头晕,心慌气短,重心不稳摔几个跟头还是小事,长此以往非练出毛病不可……
那女孩子低声和贵妃说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剑法,实话说,看过便是看过,我是没什么兴趣去琢磨的。只是这女孩子倒真是胆大调皮,居然跑到这里来给贵妃当老师,这种作风当真少见——贵妃正站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那风采和气度,确实是个华贵而优雅的女人。然后女孩子放慢动作,一招一式做给她看,一面比划,一面详细地解说,告诉她如何配合呼吸,时刻意在丹田,这样动作才能舒展轻柔,落脚才能轻捷稳当,最最重要的是要心无杂念……
心无杂念。我叹了口气,突然转头看见小十二,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贵妃和那女孩子,一脸的艳羡,也有点沮丧。唉,她也是想学跳舞呢……
贵妃也确实聪明,依样画葫芦学得挺像样,那女孩子再给她指点纠正,她一步步地学下来,八九不离十的没什么大错,但动作妩媚优柔极了。女孩子在旁边笑嘻嘻地说:“是这样咯——只是,你是个贵妃呢,皇帝又喜欢你,有这么多人伺候,你为什么还要亲自跳舞呢?要别人跳给你看不就行了吗?”
贵妃顿在那里了,女孩子说:“你脸红什么呢?我问得不对吗?”过了片刻,她恍然大悟地说:“啊!我知道了!你喜欢皇帝!你喜欢跳舞给他看对不对!”她笑着拍着手说:“你喜欢他呢——你喜欢他啊!”
贵妃言顾其他:“还请仙姑指点这飞花的本领……”
我心想:这是很高深的内功,不练个十年八年的,哪就这么容易做到?
那女孩子笑眯眯地偏着头说:“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就算我教你,一时半会儿的,你也学不会——嗯,有啦!你去织一件大大的锦袍,在上面绣满鲜花,跳舞时就把它穿在身上,不就和飞花差不多了吗?”
贵妃喜道:“是——今日有幸得遇仙姑指教,玉环真不知该如何……如何……”
女孩大笑起来:“你想谢谢我吗?如果皇帝喜欢这舞……”她一指月亮:“下月十五,你拜月答谢吧!”话音未落,她已倏地纵身掠出,从高大的牡丹花枝上飞得不见踪影,远远地却飘来笑语:“原来你是喜欢他……”
高力士领着一群宫女太监拥上前去,贵妃还站在那里,痴痴地,末了叹了一句:“她该不会是——月宫里的仙人吧?”
贵妃献舞的那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她穿着一件大团花锦袍,是用孔雀的羽毛捻成丝织成的,绣着绮丽的花鸟植株,缀满了宝石、珍珠和珊瑚,闪闪发亮。她舞动起来,仿佛一片从容舒卷的明霞,或是一只冉冉飞升的凤凰。结果吗,龙颜大悦,赐名此舞“霓裳羽衣”。整个京城都轰动了,歌舞教坊纷纷效仿,但是,我说过了,这本是剑法,和动作相应的是一整套严密的内功心法,哪里是随便效仿得来的呢?后来人们更是纷纷传言,说这本是月宫中仙女下凡教给贵妃的,凡夫俗子,可学不了。
到月圆那天,贵妃在沉香亭拜月,我依旧站在人群的最末,听她在那里念念地祷告,很虔诚地拜了几拜,然后夜宴去了,留下几个宫女收拾香案。香案是紫檀木的,很沉。琉璃盏、白玉盘、玲珑酒壶、镏金香炉,这些贵重轻松的东西由别人拿,搬香案这粗活么,留给我和小十二来干。
小十二磨磨蹭蹭的,看其他人走远了,也翻身对着月亮拜了拜,叽里咕噜地念叨几句。我笑了:“小十二,你也想有什么仙人来指点你跳舞吗?”
小十二红了脸,含糊地说:“人家是贵妃娘娘,仙人才从月亮里下来指点;我不过是个小宫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福分呢?”
我看着丛丛茂密的牡丹花树,笑着说:“那可未必——仙人么,就在那里,就要来指点你呢了!”我说着用手指了指。现在牡丹花期将过,最后一批鲜花正火一样地怒放。花树深处轻轻一震,隐在那里的女孩子没想到被我点破藏身之处,想必是吃了一惊。
小十二顺着我的手看了看,转头说:“唉,还是快把香案搬回去罢——”
我说:“现在走了,可就见不到仙人了——我说仙人,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过去了。”
那女孩子只好从花丛中走出来,很是古怪地看着我。小十二却惊喜地一声大叫:“仙人!真是仙人——”她就要下拜,我一把拽住她,她在我手里拼命挣了半天也动不了,只焦急地看着我说:“真的是仙人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那女孩子,喃喃地说:“仙人——仙人,我——我……”
我对那女孩子说:“这个女孩子想跟你学跳舞呢,只是——还没请教仙姑道号?”
那女孩子一笑:“也还没请教姐姐大名?”
我说:“你是仙人,不必知道我一个凡尘女子叫什么,倒是仙姑你该留下个大名,好叫我们供奉祭奠!”
“姐姐取笑了。”那女孩子说,目不转睛地看我,似乎琢磨不定该说什么。
“这皇宫大内,禁宫重地——”我说,“就算仙姑把蜀中无门的步波心法练得很不错了,也不该如此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真要闹出什么乱子,仙姑你倒是腾云驾雾地去了,留下我们这些弱女子替仙姑受刑杖吗?”
那女孩子眼睛转了转,把手中的白玉拂尘轻轻一扫,撇撇嘴:“我在这里来来去去好多回了,那些什么大内侍卫,没一个发现得了我!”
我重重地说:“嗯!”
她看着我,又那样撒娇地笑:“姐姐教训得是!我也只是好奇,想看看这皇宫,还有皇帝啊贵妃啊到底长得什么样,才跑来玩玩么——姐姐别生气,我再不敢了!”
我淡淡说:“看够了么?那就快走,再别来了。”
她还那样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小十二见我就要把“仙人”赶走,急得都快落泪了。那女孩子突然笑着说:“可是这皇宫真的挺好玩,我很想多呆一阵子。你刚才不是说这个小妹妹想跟我学跳舞么,我就留下来教她好不好?”
我轻轻摇头说:“不知轻重!真不知什么样的师父才能教出你这样不识天高地厚的徒弟。”
女孩子很倨傲地背过身去,还把拂尘在身后晃了晃:“家师名讳,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我哼了一声:“卫,袁,秦——哪一位是你师父?”
她转身看我,想了想,歪头笑道:“姐姐你还真猜对了,我师父姓袁。”
我隐隐觉得不妥,却也没多想,说:“不对,袁……袁师傅生性最是稳重,教不出你这么跳纵通脱的弟子——看你这样儿,你师父,想必是姓卫的吧?”
那女孩子神色郑重起来,又惊又喜,颤声说:“一定是——你一定是——”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我猛地明白,这女孩子居然是在套我的话。一瞬间只觉得心中翻沸有如万马奔腾,却又恍恍惚惚,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茫然间不禁松手放开小十二,小十二正要奔上前去拜谒仙姑,那女孩子已翻身扑倒在地,沉声说:“宫扶花拜见萧师姐。”
我闪开一步,淡淡说:“仙姑为何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