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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鸾随-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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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争相传抄陈子昂的诗文,也招来吕克扬的不满:好你个陈伯玉,早不显能晚不显能,偏偏要在我应试之际、谢郎顾盼之时出尽风头灭我威势!亏你还说是我好兄弟,只怕三郎见了这等荣耀,心又随你去了。 

想归想,吕克扬到底还是表现得眉开眼笑热情洋溢——任哪个人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跟一个阔别多年才刚聚头的朋友闹别扭吧?何况像三郎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孰轻孰重呢?八成是逗了他玩闹的——三个人一同逛街时,吕克扬跟在嘻哈玩闹的谢方正和陈子昂身后这样想着,在旁人看来倒是十分的深沉含蓄。有谁又知道惹了他就等于踩了老虎尾巴呢?这一点,和他常年打交道的谢方正才是深有体会的。他在家闭门攻读,个把月也不出来,其实呢?总是差小厮不停地在外头跑腿传话。别人若是不依他,给他一个甜滋滋的回复,他的嘴巴准要翘上天去。这等暴君式的人物,被谢方正浸泡在糖罐子里太久,离了他的蜜糖也许会活不下去了,因为他的防御铁甲已经被糖水融得锈迹斑斑,毫无用处。吕克扬虽然霸道,但也不是没头脑,因此他明白自己不能失去谢方正,除非他已经厌倦了这份醉心的甘甜。 

陈子昂和谢方正你追我赶,在大街上犹如未长大的孩童般嬉戏。吕克扬轻蔑地瞥了一眼,觉得有失体统。他仿佛仗着自己年纪最大,有意要在陈子昂面前对谢方正摆姿态,因为他知道谢方正一定不会违抗自己。但是他失算了:以前对他唱诺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迎来了他反击的时刻。谢方正丝毫不听劝阻,还嚷嚷着前面有赌坊:“子昂哥哥你快开呀!进去玩玩吧!克扬也一起去嘛!你不玩,我就不喜欢你了!你还站在外面干嘛?” 

吕克扬对谢方正的装疯卖傻满心嫌恶,暗骂着这个小子没良心要下地狱,发耿道:“不去!就不去!” 

谢方正走到他跟前嗤笑道:“发哪门子的脾气?这德行吓唬谁的呀?”吕克扬被这似通非通的歪理给问住了,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们进了赌坊。 





33 



各人都占好了位子,谢方正却对二人说:“这样买大小不好玩,我要你们轮流做庄。” 

“这哪能?” 

“这样输赢和实力才显而易见呀。”谢方正笑着,去跟主人包下场子,那剩下两位兄弟就应战了。一晃眼,围上来好多围观和押庄的人。谢方正贼贼地退出人群,跑到大街上溜达去了。他实在不大喜欢和那两个人同时在一起,因为他们的脾性根本就不同,很难达成共识,若再加上一个缺陷大王,那简直是先穿鞋后穿袜——乱了套! 

眼下考期临近,让他们两个读书人一起切磋什么不好?只是这谢方正一手促成的这个方式实在有些令人费解。他为什么要选在赌坊呢?这摸不着边际的缺陷大王难道另有图谋? 

多疑的吕克扬变得忐忑不安,以至于在听天由命的赌桌上竟节节败退,到谢方正从六市回来时,他已经输给陈子昂八百两纹银。他望望刚才突然不见复又回来的谢方正,不禁露出为难求救的神色。 

谢方正见他这般光景,知道他输了不少,再下去恐怕丢人现眼,便拉长了声调打圆场:“啊!不早了不早了!我们出去吃点心吧!”一边说,他一边拉着陈子昂的袖子,一边还驱赶着围观的人让出道来。那群人之中竟还有人嘀咕道:“那不是文采盖世的陈子昂么?”谢郎因而笑侃道:“过不了多久,哥哥怕是要名动朝野、技压群士了。” 

陈子昂经他这番夸赞,反倒笑得腼腆起来,但同时也当仁不让地解释他策划自己的原由:“圣上羸弱多病,政事多由皇后辅佐,武皇后乃是非常之主,保有贞观遗风,我以为理想的太平盛世将很快出现,又岂能错过这样的贤主?” 

“倘若皇后不稀罕你这千里良驹又当如何?” 

“这我倒没想过。” 

吕克扬没有辩出其中的自信,只向他们的对话哈哈大笑:“你这是痴人说梦吧?考场都还没进就在想着怎样平步青云了。别以为靠一点儿三教九流的小伎俩出点名就可以尽遂人意了。兄弟奉劝你把思想放端正了,若在考场上营私舞弊可不光彩。” 

陈子昂平白无故被奚落,谢方正可听不下去,随即回敬道:“你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哦不,应该是乌鸦笑猪黑更为贴切一点:那在泥潭里洗澡的大白猪用凉水冲刷之后还是白白净净的,可这乌鸦的羽毛恐怕十年八年也洗不白了。” 

陈子昂听他说自己是清白的,心里甚是感激,所受的委屈也便随之缓解。经过这次的事,他看得真切了:谢方正虽是刁钻一些,但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爱惜;吕克扬常常把好话放在嘴边,实质对他却极为刻薄。他由是不大愿意和吕克扬多说什么话。 

吕克扬见谢方正非但不帮衬自己,还替陈子昂反唇相讥,只当吃了个哑巴亏,换了一个话题说:“你看我们到哪家饭馆吃饭呢?” 

谢方正完全可以让吕克扬顺着台阶下去,但他不想就这么快就原谅他欺负陈子昂,当即将话锋指出:“那要看你们身上的银子够去哪一家了。子昂是不是把银子都输给克扬了?” 

“哦,我赢了他八百两,还给他五百两。” 

吕克扬的脖子马上已经红到了底,他假装哼哼了几声,放话道:“那是一对一,要是人多的时候,我才不怕他呢!” 

谢方正诡异地一笑,突然有了主意:“你说人多的时候?那好,考状元的人很多,就由他们这么多人陪同你们一起考试,谁先考中状元我就跟谁。”如同水里游着一只老母鸡一样扯淡,吕克扬和陈子昂听了这话,讶异的程度不比听到自己中了状元的低。他们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谢方正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回答:“你们都要建功立业,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生意人也想略尽绵力。你们谁先考中状元,将来需要多少银两我都供应。” 

陈子昂跨进最近一家饭馆的门槛,一面回头对他说:“我若高中,只要你来当我的谋士就足够了。所以这一回我可要对克扬兄提前说声承让了。我是不会碍于兄弟之谊而放弃这个帮手的。” 

吕克扬跟近一步哼笑道:“答话不要说得太早!兄弟我也不会认输的。” 

“那样最好,那样才能分出真正的优劣。” 

一张八仙桌旁硝烟弥漫,谢方正于是站出来充当和事佬:“说起来,子昂为什么不把行卷投给夏侯大人?” 

吕克扬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抢着解答:“三郎你忙于生意,去不知那夏侯老儿在不久前已经去世了。” 

谢方正冷笑着喝茶漱口,闪烁不定的目光望着吕克扬略带兴奋的脸。不是生意忙了才不得而知,其实是吕克扬过分关注夏府的大小事端了吧?既然他的仇人已死,为什么还要往上爬?人一旦上了这条船就真的没有收手的自觉了吗?他可不是一个会真心在意国事的人,他要的只是一时快意吧!到那时,他要迎娶夏侯貂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但不知他会把行卷投到了哪位官员的门户。虽然他父亲曾因反对皇后摄政而解职,毕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官位也比陈元敬大得多,想来应该是十拿九稳了。这倒又给谢方正找了个借口:如果时候吕克扬问他为什么突然作出这样荒唐的决定,他就大可以放心大胆地说是逗着陈子昂玩的,因为他知道子昂一定胜不了克扬。是啊!子昂的坦白又怎么能胜过克扬的城府呢?谢方正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没用的决定,但他看在陈子昂意气风发而又仁厚的面目上,又充满了对前途的无限憧憬。 

谢方正不停地扒着饭,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奇怪的是这些菜的味道变得很杂乱。陈子昂吃得最快,他坐了一小会看着谢方正飞快地往嘴里塞东西,微笑着说道:“慢慢吃,我们等你。小心别噎着了。” 

“唔……咳……咳……你不说还好,一说就真的噎着了!我吃东西向来是这么急的!” 

陈子昂赞叹他惊人的食量,而后站起来说是要到国子监去了。原来这国子监没年仅招收三百人,射洪县的名额只有一个。由于陈子昂摔琴投卷名声大噪,这一名额舍他其谁?他也就成为了最高学府的以位太学生,博得无上荣耀。这样的条件,他又怎么能输给其他人?谢方正虽然舍不得他离开,但到底是为陈子昂的仕途着想的,只好目送他出去。 

可惜事与愿违,那位名震东都的才子考运不佳,未能金榜提名,这无疑是给志得意满的陈子昂泼上了一盆冷水。 

难道真的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吗?他落寞、侘傺,坚定的信心随之动摇。他已经没有闲情恭贺吕克扬取得“进士出身”的称号,也没有雅致庆幸吕克扬未进一甲。 

吕克扬在考试之后留在翰林院继续学习,等待封官。陈子昂则郁郁不乐地呆在国子监里。谢方正可就比他们悠闲多了,不需要为功名耿耿于怀,他每天就偷偷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之间来往,以了解两位书生最新的学业动态。这半年大约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了,他从来没有和陈子昂呆在一起有这么久,所以他奢望这种愉快的日子能更长久一些,即使将大部分的时间花费在混进国子监,吕克扬也无暇咒骂他厚此薄彼。 

下课的时候,谢方正就给陈子昂捶捶背,松松筋骨,还说一些厚颜无耻的市井笑话给他听。他以为陈子昂会因此开心起来,可是半年来都是老样子。更可恶的是有这么一天陈子昂背着他回乡了,说也没说一声就独自带着书童回家了。 

谢方正望着树上打转的枯叶,发愣了好久,然后咯咯地笑了,笑得耸了肩。他将宣纸揉成一团仍向了一旁的麻雀:什么感谢?什么无颜再见我?子昂啊!我要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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