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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一簇植物似乎与众不同。我到那边去看看,你就一直向前。见到什么花、果、浆果或种子之类都可以收集些。少采些叶子——这你是知道的。我们在金星上都采集了些什么啊?一大堆无用的东西!你见到小的植物,就戴上手套,将它连根拔起。见到大的,别去碰它。我们在金星上不是碰到过一些特别令人不快的标本吗?”
布莱克不服地哼了一声。“还用你告诉我!我才不是那种被好看的果子迷上了,不顾危险爬剪刀树的聪明人。我啊,用枪把它们打下来。走吧,祝你好运气。”
彭顿转向左边走去。布莱克向前走着,来到一簇形状奇特的植物面前。它们呈圆穹形,有三英寸高,十几片剑状长叶往下耷拉着。
布莱克小心翼翼地拣起一个小石块朝着一棵植物扔去。石块落地时激起低沉的回响,但树叶纹丝不动。他拿出绳子来碰了碰一片叶子,但是这片叶子并没象他有几分预料的那样生出刺来扎他,或者合拢来抓住他的手或者突然躲开——他在金星上有过接触凶猛植物的教训。布莱克剥下一片叶子,接着又剥了几片。这棵植物别无异常反应,这使他感到意外,却又高兴。
整个地区都生长着这种东西,几乎都一般大小。有一些另星生长着,长势各不相同,有的才育出少许剑状叶片;有的长出了三英寸小小的圆穹顶,有的则已完全长成。罗德小心地避开那些大的,只拣了两棵小的连根拔起,塞进标本袋。接着,他站到一旁,观看其中一棵垂头丧气般蹲在厚厚的粘土层中的植物。
“你落得这般模样,我想总是有个原因的。如果在你旁边长出一棵粗壮茂盛的树木来,就会把你完全挡住,截走所有的阳光。这里的阳光本来就不大够。”他瞧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一棵粗壮的日本枫树生长在这异乡红棕色粘土中的图景。
他耸了耸肩膀,信步离开,去寻找别的植物。这儿没什么其它植物。这一种植物显然已将其他植物彻底扼杀了。反正他也不在乎;他更感兴趣的是他们在飞船上看到的那座城市的废墟。只因特德·彭顿过分谨慎……
布莱克终于沿着自己迂回曲折的足迹走上了回飞船的路。他来到凭足迹判断是他刚才采集标本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在他面前挺立着一棵日本枫树,近十五英尺高,树皮漂亮整齐,树叶足有四分之一英寸厚。树叶,还有那树枝都十分规则——出奇地规则。然而,除此之外,这确确实实是一棵日本枫树啊!
罗德·布莱克惊愕得下巴垂下足足三英寸,连结下巴的韧带也瘦疼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瞪着,他那茫然的目光凝视着那棵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日本枫树,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合拢嘴,发出一声轻轻的诅咒。树叶微微抖动一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再看时,树叶已不再是四分之一英寸了。他们变得薄如纸帛,叶脉纤细。树干也分明长高了,并且开始长出三根新的树枝,这回是不规则的了。他看着它们往外长,不是先抽出小枝条,而是连枝带叶一起慢慢地往外长。他再注意看时,那些树枝又很快缩了回去,变成细长的枝条,象通常树木抽枝一样。
罗德大叫一声,朝着他和特德·彭顿分手的地方奔去。彭顿的足迹在前面折过一边去了。罗德以火星地引力微弱情况下允许的最快速度飞跑着。他又绕过一簇剑叶植物时,突然看到特德·彭顿就在面前。“特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跟我来。出了一桩怪事。有一棵——一棵看来象日本枫树,但又不象的植物。因为你盯着它瞧时,它会变。”
罗德停了下来,开始往回走,并招呼特德跟着他。
特德却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话音相当清晰,也是喘吁吁的,似很激动,但是话本身除一点外,别无令人激动之处——他是用罗德·布莱克的声音在说话呢!
罗德呆住了。他又匆匆后退了几步,自己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沙里。“天啊,特德——特德,你说——说了什——什么呀!”
“我不知道该说——说什——什么?”
罗德沮丧地呻吟起来。那人的答话起初完全是他的音调,说着说着很快变了调,到末了时活象特德的声音了。“我的天啊,”他又哼哼起来,“我要回飞船去,快!”
他刚走开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特德·彭顿开始移动了,仿佛腿肚子支撑不住上身似的怪模怪样地摇晃着。他十分小心地抬起左脚,轻轻地将它摇晃一下,好象一个被粘在粘蝇纸上的人要脱身一样。罗德跑得更快了。长长的根须从那人的脚上挂下来,缩进脚里时直往下掉粘泥。罗德端起紫外线枪,转过身来……随着原子能的引爆,那支枪便嘻嘻地响了起来,喷射出一缕紫外线光束,周围裹着一层烟雾绕绕的光柱,愤怒地吞噬着向前扑去。
特德·彭顿的身体顿时间冒了烟,脑袋中间一下子钻开了一个高尔夫球大的窟窿,同时发出一阵蒸汽扑腾和油烟喷溅的刺耳声。这个身体并不倒下,只是往下塌陷。它熔化得很快,如同雪人被送进了火炉。手指化成了一个坨坨,尚未化尽的脸开始下垂,收缩,形状可怖。霎时间成了一张其悬垂如袋的、呆滞的眼睛曾目睹和享受过人世间一切邪恶的脸。那双发射出怪诞光芒的眼晴,含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所发出的狂怒,跳动、闪耀了一下,便随着那张扭歪的脸一起熔解消失了。
那东西的手臂开始往长里和宽里长,变得很长、很宽。罗德站着,看呆了。这时已经很宽而且越来越宽的手臂上下拍动起来。那东西离开了地面,笨拙地拍击着飞走了。一时间,仿佛还看见那充满仇恨的眼睛的最后影迹在阳光下又闪烁了一下。
罗德·布莱克坐下,笑了起来。想起那个已经飞去的有着编幅般身子的东西的那张熔化的脸和它那中间带着个烧焦的窟窿的袖子般大的脑袋这一可笑的情景,他不由得笑不绝声。当又一个特德·彭顿般的东西从植物丛后出现时,他笑得更起劲了。他举枪对准那个家伙的脑袋正中间,大声命令说,“飞开!”一边扣动扳机。
这个家伙灵敏些。它身子一闪,躲开了。“罗德——看在上帝面上——别笑了!”它说。
罗德止住了笑声,迟缓地思索起来。这个家伙用特德·彭顿的声音说话。当它又站起来时,他更仔细地瞄准目标,又发射了一束光。他想叫它也飞走。但是,它又一次躲了过去,这会闪向另一个方向,并迅速跑了上来。罗德匆忙站起来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突然摔倒了。一根绳索从他后面甩来,将他的身子和手臂牢牢套住,使他动弹不得。
彭顿气喘吁吁地俯视着他。
“怎么回事儿,罗德,你究竟为什么要朝我开枪?”
罗德听到自己又发出一阵情不自禁的笑声。特德充满忧虑的脸色又使他想起了那个会飞的东西及其熔化的脸——多象一尊烤热的蜡像。彭顿伸出手来,在罗德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过了一会儿,等罗德镇静下来,才解开套在他身子和胳膊上的绳索。布莱克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是你啊,特德,”他说,“你听着。不到三十分钟前,我看见过你。你就站在那儿。我跟你说话,你用我的声音回答。我正要走开,见你从地里拔出象植物一样带着根须的双脚。我朝你开了一枪,打穿了你的前额。你象一个蜡做的娃娃,熔化了,变小了,变成一个编幅般的东西,生出翅膀飞走了。”
“哦——”彭顿慰抚地说,“倒也有趣。那,你为什么事儿找我呢?”
“因为我刚才去的地方出现了一棵日本枫树,是在我一转身的工夫长出来的;我盯着它瞧时,它的叶子还会变。”
“喔,老天爷,”彭顿看着罗德,满不高兴地说。接着,他又以较平静的口吻说,“我们最好去看看吧。”
罗德走在前面,凭着足迹引路。到了该看得见那棵日本枫树的地方,却不见其踪影。他们来到罗德的足迹表明本长着那棵枫树的地方,也还是没有。那儿只有一棵略显得凋萎的剑叶灌木。布莱克迷惑不解地瞧着它。他走过去,小心地摸了摸。它仍然静静地蹲着,全然是一棵枝叶垂颓的植物。
“它刚才就在这儿,”布莱克呆滞地说,“但是,现在又不见了。我敢肯定它刚才是在这儿的。”
“这很可能是一种——呃——幻觉,”彭顿断言道。“我们回飞船去吧,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罗德跟随彭顿走着,一面仍惊叹不止地摇头。他完全陷入沉思。因此当特德不快地轻轻嘟嚷了一声站住时,他差一点摔倒在彭顿身上。特德回头把罗德仔细端详了一番,接着又转过脸朝前看去。
“哪一个?”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是你啊?”
罗德的眼光越过彭顿的肩头朝前看去。在彭顿的前面站着另一个罗德。“我的天啊,”罗德说,“这四轮到我了!”
“当然是我咯,”在前面的那个回答彭顿说,说话的声音也完全象罗德·布莱克。
特德瞧着,瞧着,终于不愿再看了。
“我不相信这一切,压根儿不相信。Wobistdugewesen,meinFreund?①”
【① 德语,意思是:“朋友,你在哪里?”答话的意思是:“你说什么?”】
“Wassagstdu?”在前面的那个布莱克说,“但是,为什么要说德语呢?”
特德·彭顿慢慢地、思虑重重地坐下。罗德·布莱克直愣愣地瞪着另一个罗德·布莱克,目光微合愤怒。
“让我想一下,”彭顿不高兴地说,“总会有办法能区分的。事情是这样的:罗德和我分了手,后来我拐弯回来时见他失常地狂笑,还朝我开枪。它的相貌和声音确实都象罗德。但是,他说了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再接着,我和他——或许是那个‘它’——一起走着,遇见了另一个布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