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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光,“奉旨保教”的官府在涉及到他们的时候,处置起来也异常谨慎小心。
路上花两个铜板搭了辆驴车,已经不是阿发的阿发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家乡——塘桥。
据说,塘桥原来叫糖桥,也曾是一个繁华热闹的集镇。镇上开着很多糖,经销各式各样的糖。什么白糖、黄糖、红糖、青糖、粗糖、细糖、绵糖……江西、两湖、山东、山西等地,都有商人到这里来运糖。因为糖多是来自台湾和福建南部,那里的塘桥还曾流行过闽南话。
等到上海开埠后,海上来的糖船便改泊在大东门外码头,大东门便成了新崛起的糖货集散中心。塘桥就渐渐由盛转衰,慢慢地变成一个普通的集镇了。
塘桥有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通衢大街,兴盛时,由这里通向塘桥镇码头总是人来车往,熙熙攘攘的,大道两旁则是各具特色的商铺。但现在,却是行人很少,很冷清的样子。
第四章破家、苦日子
大街走完了,土道坑坑洼洼,阿发在破旧的巷子里穿行,终于来到了自己那更显破败的家。
院门斜歪着,一个门轴已经脱落,似乎一碰便要掉下来。阿发皱着眉头,站在门前犹豫着,更多的记忆让他有些难以迈动脚步。不是什么近乡情怯,而是那有些惨痛的儿时经历。
阿发的父亲,人们都叫他黑皮二贵,人晒得黝黑,脾气又暴躁,还好喝酒,喝多了还特别的好找毛病,动手更没个轻重。塘桥衰落下去之后,原来在码头上扛活的二贵只好另找活计。反正是干啥啥不顺,赚钱艰难,他难过,难过就喝酒,喝多了就拿老婆孩子撒气。
小时候挨了多少拳脚,阿发已经记不得了。即便是被打得连躺好几天的次数,他也不是确切能算出来。母亲的早亡,忍饥挨饿是一方面,经常挨打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而阿发的离家出走,虽然有他不学好,偷鸡摸狗的因素,但追根究底,从小的家庭教育和生存环境,也是逼使他改变的主要方面。
就这么呆站了好半晌,阿发才侧起身子,小心地从院门旁闪了进去。两间破屋子,里面连个灯火也没有,也不知道是荒废了,还是人都没在家。
拎着两包刚从镇上买的点心,阿发在院子里小心地走着,心中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选择是个错误。或许,自己应该转身离去,随便找个旅店呆上几天。
这时,屋内似乎有低低的说话声,立时吸引了阿发的注意。他迈步走过去,在破窗下侧耳倾听。
“姐,我饿。”一个低弱的孩子的声音,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响动。
停顿了一下,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先是叹气,然后是可怜的安慰,“小志啊,忍忍,别乱动,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天,咱们给孙家打执事,就能吃上饭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又响了,男孩子吭吭叽叽地低声嘟囔着。
小志,嗯,是叫这个名字。阿发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退后一步,咳嗽了一声。
“是爹?”
“不,不是。谁,谁在外面?”问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阿发的嗓子哽了一下,又咳了一声,才说出话来,“小喜,我是你哥,阿发。”
屋内一下子沉寂了,似乎不敢相信,也或许是这个名字过于久远,小喜和小志需要思考,需要回忆。
“哥——”小喜终于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响动大了起来,咔、咔、咔,火石敲打火镰的声音,很急促。
…………
一盏如豆的灯火,映着阿发的脸色忽明忽暗,烟头在一明一灭,烟雾缭绕,更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怒、是悲,或是别的什么。
小喜和小志正围着一张少了条腿的桌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轮流用一只破了边的大碗喝着冷水,这才不致于再噎着。
小喜已经十三了呀,但长得瘦小,看起来至少要比实际年龄小两岁。肮脏的破衣衫,小得已经不称身了,不时把消瘦、苍白的小脸蛋转过来看看阿发,似乎在反复确认阿发左脸颊的一小块疤,怯生生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
十岁的小志对这个哥哥有些陌生,毕竟时隔五年,那时他还小,只顾着低头猛吃。
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地上铺着稻草,那就是睡觉的床了。阿发掐灭了烟头,这还是洋鬼子身上的东西,还有火柴,刚才不是有这,不知那火石火镰要敲到什么时候呢!
小喜停了下来,开始低声地诉说。阿发多是在倾听,偶尔简短地问上两句。
二贵依旧是那个样子,东一下西一下地打零工,有点钱就喝,偶尔买回些食物给孩子们吃。没了钱,或是喝了酒犯了脾气,他便不管孩子们吃什么。
小喜也小志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想办法。先是卖东西,家里卖得啥都没有了,便四处乱找活,去弄点东西吃。他们会给办红白事的去打执事,会去拾些碎铜烂铁,有时候能在外面混上口剩饭,有时候煮点邻居给的地瓜、萝卜,有时候却要连饿上两三天。
“哥,你,你还走吗?”小喜望着阿发,带着一种低声下气、唯恐遭到拒绝的神情。
小志闻声也抬起头,但只是看了看阿发,便又低下头,把最后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
“嗯,走不走的你都不用担心。”阿发停顿了一下,笃定地说道:“以后呢,我养活你们,不会再挨饿了。”
小喜笑了,发自内心的放松,困苦的日子,还有那老是喊饿的弟弟,几乎压垮了她的坚持和挣扎。
灯光晃了几下,灯油要烧尽了。阿发知道无可再添,而且天色已黑,有什么要买的东西,要办的事情,都得等到明天了。
“睡觉,睡觉,明天再说。”忙碌了一整天的阿发也实在有些困倦,便起身归置着稻草。
小喜也赶紧过来帮忙,把两条破棉被中的一条拿给阿发。
“你盖着吧,我有夹袄。”阿发推开了,手里拿把稻草拧了拧,拿着当火把,凑到油灯上点着,转身出了屋子,边走边说道:“我看看旁边的屋子,你们把灯吹熄了先睡吧!”
“哥——”小喜不舍而又担心地叫了一声。
“放心,我不走。”阿发的脚步顿了顿,又走了起来。
…………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天空比平常更蓝更明净。这是小喜醒来,看见阿发并没有走时,发自内心的感觉。
阿发起得很早,主要是把昨晚匆忙藏的手枪换了个更保险、隐蔽的地方。然后,他便在屋中、院里蹓跶,盘算着要添点什么东西。等到小喜和小志相继醒来,他洗了把脸,带着两人出去吃饭。
鸭肉面条,算是塘桥的特色吃食了,作为早餐也不错。两个孩子吃得开心,浑然不顾旁人投来的惊异的目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塘桥镇也算是个小社会,要买的东西基本上都能买到,也不用大老远地跑去城里。
吃过早饭,阿发便领着妹妹、弟弟开始采购。估衣铺买裤袄、衣服,米店买粮食,杂货店买煤油、碗筷等杂物。反正是逛了一大圈,提着、扛着向家里走去。
第五章刮目相看(祝朋友们五一快乐)
五一致词:上联: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路上那么堵,开车好痛苦!下联:钱包那么小,谁都走不了;景点那么贵,谁看谁心碎!横批:家里待着祝大家五一节愉快!
古人云:“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还是有很多人认得出阿发,特别是那些住得近且久远的街坊邻居。对于形象大为改变的阿发,人们便自然显出一种凝且敬的形态来,通常是先之以点头,又继之以谈话:“嚯,阿发,你回来了!”
“回来了。”
“发财发财,你是——在……”
“我哥在租界的洋行里做事!”小喜抢着回答,脸上满是自豪和骄傲,半新不旧的衣服穿在身上,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畏缩。
“哦,哦,那很好,那很好。”
那是有些惊惧、猜疑、羡慕等混合起来的复杂神情,阿发不以为意,微笑着点着头,回答着,走着。
这个社会,无财无势就要被人压,被人踩。洋人先不用说,就是那些痞流氓、捕快官差要为难你,也能扒你几层皮,甚至比洋人更狠。阿发的记忆中便有衙门前被枷号的犯人的印象,在红袖阁和外面胡混的时候,他也清楚一些与刁五这样的地痞流氓狼狈为奸的官差的嘴脸。所以,为了少麻烦,少骚扰,他拿洋行说事,拿洋人来当挡箭牌。
“阿发出息了。”说话的是个老朽,他身后是一幢大瓦房,乃是塘桥数一数二的大宅院,老朽也是镇上最有名的乡绅。
“还好,赵太爷的精神儿头还是那么好啊!”阿发停下脚步,回答着,又和赵太爷身旁的一个中年人点头微笑,算是互相打了个招呼。
这个中年人叫赵奉松,外号赵黑子,是赵太爷的族亲,是县上的捕快头。别看他对阿发表示了礼貌的问候,阿发可知道这家伙的黑心。明是捕盗缉贼,暗地却不少干兵贼一伙的事情。而且,官差衙役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也是惹不起的存在。所以,这些家伙经常仗势欺人,敲诈勒索。
“帮洋人做事,也别忘了咱们是大清国的人哪!”赵太爷不喜欢洋人、洋东西,也厌恶洋教与二毛子,但老头子没有深说,再次点了点头,转身向大门走去,二蓝团龙缎面的袍子发着光,一根花白的辫子在微微晃荡。
“大清国?嘿嘿。”赵奉松突然凑近了阿发,低声说道:“连咱们的太后和皇上都怕了洋人呢!咋样儿,给洋人做事不难吧?”
阿发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记性好,舌头灵就行。”停顿了一下,他恶作剧般地随口说了句英语。
赵奉松微张着嘴巴,成了个o形,眼神也变了,是敬畏、谄媚、惊惧……
“我哥在洋行做事,我哥会说洋话。”随后,小喜的自豪和骄傲又多了一样。
小喜是单纯的,在她和弟弟挨饿苦挣扎的经历中,她也看到了很多事情。比如信洋教的那些人,有的借着点洋气儿,给亲友们调停官司;有的介绍买房子卖地,从中取得好处;也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