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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是向三人说,但在说话时盈盈地凝了白愁飞一眼。白愁飞觉得她眼里氤氲着梦,深深的、黑黑的、柔柔的。
王小石笑道:“这可不是我们救的,我跟温女下侠误打了一场,要不是白兄见得早,恐怕……”他不象白愁飞曾在船舱外面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所以到底情况如何,他也不甚明白,只知道一个女孩子,面对七名凶淫狠毒的强盗,情形当然是非常凶险。
白愁飞忽道:“这七人都是凶残之徒,在各处奸淫烧杀,后聚啸一起,投入‘迷天七’的旗下,合称为‘七煞’,这七人一起向你这条船下手,显然早有预谋,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这什么‘七煞’的,在恩公手下,都像不堪一击的鼠辈。”
白愁飞自恃一笑,道:“刚才我在窗外,听他们说起,似乎跟‘迷天七’和‘六分半堂’都有关系,‘迷天七’是一个神秘的帮派,自开封起家,爪牙伸布各省,拥有相当不可忽视的势力,‘六分半堂’更是天下第一堂,连天子也得容让他几分,却不知怎么会跟这‘七煞’扯上关系?”
女子柔笑道:“我对江湖上的事,懂得不算多。”她接下去却语出人:“你何不找者天仇问问。”
王小石道:“谁是者天仇?”
白愁飞道:“者天仇便是这被擒的匪首。”他补充一句:“我虽然知道他们叫‘七煞’,但他们的名字,我一个都不晓得。”
王小石眼睛亮了:“我也不晓得。”
温柔不明白这两个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多知道一些事会受人尊敬,也说:“我倒听说过。”
白愁飞道:“哦?”
温柔翘着红唇,道:“者天仇是‘七煞’之一。”
白愁飞问下去:“还有呢?”
温柔心头有点着慌:“他是个男人。”
白愁飞继续问下去:“是么?”
温柔了,耍赖着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白愁飞仍然问道:“他犯过什么事情啊?”
女子微眄着白愁飞,又笑看温柔,忽然把话题接了过去:“象者天仇这人,一般名门正派的女子,怎会把他干过的无行恶事尽记在心?市井草莽,才会打听这些残怖劣行。温女侠不记详细,反而显出兰心慧质。”
温柔不加思索便道:“就是嘛。”对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姊姊你也算有点见识,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敛衽道:“我姓田,叫田纯。”
温柔道:“哦,叫田田纯,好好玩。”
女子摇手柔笑道:“不是,叫田纯,姓田,名纯。”
温柔看到她灯影下那柔顺而软服的乌发,像黑瀑也似的,跟黛眉和眸中的两点漆黑,全乌黑得可以映照出灯火的容颜来,艳地说:“你好黑的头发。”她却没有去说她像星子的眼睛。
田纯笑了,她用象水葱般的手指,抹了抹侧发,那姿态像一次美丽的坠瀑:
“妹妹的笑靥像朵花。”
温柔笑了笑,笑得直比衷心还要衷心:“你说我像朵什么花?”
田纯的眼睛蕴着笑意去喜滋滋的温柔,说:“像朵牵牛花。”
温柔这次笑得吱咯吱哎的,一面笑一面道:“你笑我声音大。”
“才不是呢,”田纯道:“其它,所有好看的花,盛开的时侯,跟你都像。”
温柔话兴子可全引开来了:“对啦,以前,我家院子,了很多很多的花,有……”忽听白愁飞截断道:“牵牛花,你天花乱坠地说完了没?”
温柔乍听有人叫她做“”,兴奋多于一切,也忘了生,不过觉得打断了她的话兴,禁不住要白他一眼。
白愁飞不理她,只向田纯问道:“田姑娘,我想借你这儿,审问一个人,如果你看看不忍,我带灰船上去审,也一样方便。”
田纯回过眸来,左颊染着灯色,幽艳两个字迅即在白愁飞心坎里撞击了一下。
田纯道:“方便的。”
白愁飞把者天仇揪了过来,手一放,者天仇便软趴在地,温柔瞪着眼道:”这就是穷凶恶的‘七煞’老大者天仇?”
白愁飞铁青着脸色,冷冷沉沉地道:“他仍是无恶不作的者天仇,只不过是死了的者天仇。”他若有所思地道:“再凶恶的人,死了之后还是一个对任何人都伤害不了的人。”
王小石看了地上的死人一眼,便道:“你没有杀他?”
白愁飞道:“没有。”
王小石道:“你封了他的穴道?”
白愁飞道:“所以他也杀不了自己。”
王小石一掀地上死者的眼皮,再撑开他嘴看看,仔细瞧了瞧,说道:“他是中毒死的。”
白愁飞道:“或许他牙缝里早就含了毒药。”
温柔显然不喜欢看到这个死人:“难看死了。”
田纯道:“或许者天仇不想被逼透露些什么,见被白大侠擒住,便只好含毒自杀。”
白愁飞看了看地上的死人,双眉一合又挑扬了开来,耸了耸肩道:“也只好作这样的解释了。”
者天仇一死,线索便告中断,白愁飞听赵铁冷说过,本来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却不知是不是此事?这跟田纯又有什么关系?赵铁冷既负伤而去,“迷天七”因何又派手下来劫田纯?这都是为了什么?
于是四人交谈了起来,这才知道田纯是京里一个宦官的千金,这次探亲归返,便遇上这样的事情。王小石和温柔知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为了巩固势力,不惜朝臣命官朋勾结,看来田纯可能也是被意外卷入,而且连京城里的“第三势力”“迷天七”也似有意插手此事。
开封府里可热闹了!
四人谈了两个更次,可是相见恨晚,十分投契,田纯正好也要返京,她身边连折损了数人,为免麻烦,大家都反对报官,温柔建议不如结伴同行,一路上她可以保护田纯。
田纯很爱惜地看着兴高采烈的温柔,笑着说:“好啊,一路上有妹妹的保护,做姊姊的倒可横行无忌了。”
温柔站过去,让田纯的乌发挨着自己的身子,她掬起一把柔发,傲孜孜地道:“这一路你有我,啥都不怕。”
王小石看见田纯柔艳的笑意,巧巧的秀颔笑的时候,带着一抹稚,跟温柔娇丽中带出英,恰好成了花好月圆、高山流水似的一对儿,相映自得意趣。他这样看着,心意也温柔了起来。
田纯用眼梢瞥了白愁飞一下,向王小石笑道:“不知道一路上会不会烦了两位。”
王小石微微笑着:“结伴而行,求之不得。”转首去看白愁飞。
白愁飞却踱到船头去看月亮。
江心月明。
江水滔滔。
快天亮的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都过对船去歇息。温柔则留在大船上甜甜地睡着了。田纯却不带一点声息地站了起来,在妆台前,扪着铜镜,照出一个像幽魂狐仙的脸蛋儿。
这幽艳的脸靥却没有笑容。她端正、严肃地,甚至略为带一些紧张地,把发上一支跟头发完全同色的黑夹子卸下来。
她用纤秀的手指和指上细长的指甲,轻轻地剔着那一枚“发夹”。
“发夹”一边是钝的,一边却是尖的。
针尖在灯下闪着淡蓝,偶尔在灯光反射蒙出一片疑真似幻的七色彩。
她又摘下云髻上的一支金钗,旋开钗头,把这支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者天仇脑后戳了一下的蓝彩夹针,小心翼翼地塞入钗心里。然后才又照了照镜子,团团浮现了一个迷样的笑容。
她肯定一件事:除非是把者天仇的头发全部剃光,详加检查,否则,谁也不可能找到那一个细小的针孔。她可以放心了。
然后她踱出窗舱外。
芦苇尚未全白,野鸡宿之处有静静的拍水声。月亮清明得像照明事间所有事。
所有的事。
包括她的衣服、她的脸、她的心。
他们在同一条船上,结伴而行,在一起吃,在一起喝,在一起笑,在一起闹,在一起谈江湖上快意恩仇的传说,在一起谈武林中莫可耐何的故事。
白愁飞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傲岸,一如他自己说的:“一个人笑多了,就傲慢不起来了。”可能是因为这几日来他笑多了一些。
田纯却更柔艳了。有时候她跟这些新相知闹得就像个小女侠,她能喝,白愁飞和王小石都喝不过她,她也可以摇骰子,豪兴得像个赌坊的小老板娘。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在一旁,亮着水灵水灵得眼,在巧巧倩倩地笑着。
有时候在笑看温柔。温柔常带着少女的娇戆,闹得像一尾爱笑而易受伤的鱼。
王小石呢?
王小石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真诚地投入,真挚地交往,但也忽然觉得:这一趟江湖行,他仿佛已捉到了真谛,几个宗师在年少时,在明月清风、江上舟中、会过聚过,不管他年是不是相濡以沫、相依为命,还是相忘于江湖、不见于天地之悠悠,但总是在一起过、开心过、热闹过、没有隔碍地度过了一段时日。
有一天晚上,皎皎江月依旧照在波心,照在人脸。温柔笑道:“到了京城,你们要干什么?”
大家都没有说话。
温柔又来指定对象。
“你先说。”她指着王小石。
王小石微含笑意:“去碰碰运。”
白愁飞仰首望月:“去闯一番事业。”
田纯忽然幽幽地道:“是非要有一番功名事业不可吗?”
白愁飞断然道:“男儿不能开万事功业、名扬天下,活来有什么意思?”
田纯有些惶措地抬头,有些纤痛凳:“活得快乐、平安,那不是很好吗?”
“那是没志的想法。”白愁飞负手昂然道,“我不是。在我而言,平静是痛苦的,渔樵耕读,不如一瞑不视,何必浑浑噩噩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