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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上面有详细的旧地址,江然家离得近些,我先找到那里去的,发现他家早就已经搬走了,又顺路找了过来,看见了你。”墨凤紧盯着她,“其实你发现我之前,我已经跟了你两天,听见邻居喊你的名字,姓夏,我就知道没有找错了。”
夏锦年低声叹气:“你说只是心血来潮来看看我的,既然已经看见了,那为什么不走?”
“那两天我刚巧可以修成人身了。”墨凤郁闷道,“之前的十年为了不吓到别人,我只能隐身,没有人说话,独自一个太闷了,就想要改变一下过于单调的日子,找个人做伴。”
夏锦年有些恼:“所以你就找了我!”
“你也是一个人住,不会有意外的麻烦……”明知道这句话说出去,等于揭了她的创伤,墨凤还是硬着头皮选择了诚实。
果然,夏锦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冲口就道:“如果不是你,如果我父母没有死,我怎么可能会一个人住!”
还是失态了!夏锦年话一说完就后悔了,可是有如覆水难收,她不可能假装没有说过这话,墨凤也不可能假装没有听见。
墨凤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微动了唇欲言又止。
随着两人的沉默,静寂再次蔓延开来,只能听见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和孩童嬉戏的喧闹声。
可惜,这些喜庆热闹与他们无关。
夏锦年有些无力地趴到了桌上,将脸埋到了臂弯里,平静了一会儿才闷闷道:“对不起,我说过那件事不能怪你,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就是有些话,没想就说出来了。”
或者说她已经难过到没有思考的余力了。
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窒闷、疼痛,因为他说他只是闷得无聊,想找个人做伴,那么他说喜欢她,也仅仅是喜欢同她做伴吧……
数天里,接连遭遇两次沉重的打击。
父母的死因真相是一次,墨凤喜欢她的真实理由又是一次,她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了。
眼泪也没有了,前两天就已经哭干,可是那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的抑郁却越积越深。
她不愿意这样,自小她就告诉自己,就是因为身世已经够悲惨了,所以才要加倍乐观,不要自怜自伤,不要被坏情绪左右,不要被现实打倒,要尽自己的努力,微笑着面对每一天。
然而,有时候面对起来真的很难呢!
夏锦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我不想吃东西了,有点累,我先去睡一会儿。”
睡到人事不知,也是一种解脱,一种倾向于逃避的疗伤方式,没准醒来后她就已经有了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
墨凤在她转身时就已经伸手拉住了她:“吃完东西再睡。”
夏锦年微皱了眉头:“我不想吃。”
墨凤很坚持:“你饿了两天,必须吃。”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夏锦年有点崩溃了,“我自己很清楚我该做什么,要知道你出现之前的十年,我一直都是这样过的!一直都没有被人管过!”
她紧咬了唇,使劲地挣了挣被他拉住的手,想在自己彻底失去理智,说出更加伤害彼此的话之前,从他的面前逃开。
可是墨凤这次铁了心的就是不松手,将她拉到面前道:“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你和我在一起。”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夏锦年摇头,“我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很自在,我不觉得无聊单调,我也不需要找个人来做伴!”
“夏锦年,你是笨蛋吗!”墨凤也有些恼了,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揽入了怀里,“没错!我不否认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找个人做伴,可是当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为了喜欢你而同你在一起!”
“你放开我再说!”
“说完我才会放开你。”墨凤毫不妥协,“我都说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要仅仅是为了找个人做伴,我为什么要向你表白,为什么要成天同杜铭那家伙明争暗斗,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解释这么多话?”
夏锦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墨凤反倒心平气和了:“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吧,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你分辨不出,你只是还不能接受你父母的死因同我有关,给自己找了逃避的借口。”
他言辞犀利,直指人心。
这回轮到夏锦年辩解无力了,紧接着又被他屈指在额头上重重地凿了一下。
“你干吗!”她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敲醒你!”墨凤的下巴紧抵着她的发,缓声道,“夏锦年,你不是属蜗牛和鸵鸟的,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清楚,这一个月内,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当真,一个月之后……”
夏锦年近乎赌气了,针锋相对道:“一个月之后,我要是还想不清楚呢!”
墨凤轻哼一声:“没关系啊,我耐心很好,封印七百多年都可以熬过来,我不介意同你纠缠一辈子。”
“墨凤,你这是无赖!”
“同你在一起不无赖怎么可以!”墨凤眼里滑过一丝笑意,理直气壮道,“要不当初早被你扔出去了。”
夏锦年无语。
房里亮了灯,添了些许暖意。
夏锦年坐在桌前,看着墨凤替她舀粥,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童年,等着照顾她的外婆替她盛饭。
碗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豆绿釉的糯米瓷碗,有种沉淀了岁月的古朴雅润。可是闭会儿眼再睁开仔细看,她就发现端着这碗的手,手指修长而匀称,同记忆中的苍老粗糙完全不同。
是啊,外婆早就不在了。
已经好多年了,不论是平常日子还是逢年过节,这张桌旁都只坐着她一个人。如今多了墨凤,不管她心里还有多少需要时间来慢慢挫平的芥蒂,在这一刻,在墨凤将盛了粥的碗端到她面前时,她只感到暖暖的温情。
墨凤似乎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看了她一眼:“粥有些凉了,替你热一下吧?”
夏锦年摇摇头,舀了一勺粥送到嘴里。
山药红枣粥的微甜清香立刻在味蕾上弥漫开来,诱起了她已经麻木的饥饿感。
温凉的粥很好入喉,她一声不吭,低头吃得飞快,转眼就消灭掉半碗。
墨凤有些黑线:“你吃慢点好吧,我又不会跟你抢。”
夏锦年“嗯”了一声,但是速度还是没有缓下来,也没有抬头。
她先前哭不出来的眼泪,现在不请自来地溢了满眶,她生怕一停下来,眼泪也要跟着掉下来。
这么爱哭,真的好讨厌!
值得庆幸的是她用埋头闷吃的办法,让那些眼泪倒流了回去,不过墨凤已经有点被她吓到了,最后简直是从她手里抢下碗来的,因为她一口气吃了足足四碗!
“够了!一会儿你要饿了再吃吧。”
“好。”夏锦年其实已经撑得站不起来了,但是吃饱的感觉很好,心情也会轻快许多。
此刻的她一改先前的敏感焦躁,嘴角甚至漾起了一抹淡到几不可见的笑。
然后她就乖乖坐在那里,看着墨凤吃,心里什么也不想,一片澄明。
房里还是很静寂,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是墨凤时不时地就会抬起脸来,同夏锦年对望一眼,彼此目光交错流转的瞬间,一种让人安然愉悦的温馨情绪就在悄悄蔓延。
外面的爆竹声听起来不再刺耳,房里的静寂也不再凄清,他们两人自成世界,很默契地将那些破坏彼此感情的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
对,不想再吵架了。
要吵也不能是今晚,今晚是除夕,守旧迎新。
墨凤到底还是怕夏锦年吃撑了,同她一起收拾完碗筷后,问她:“出去走一走,看看烟花好不好?”
她答得干脆:“好。”
大门一打开,就有挟着火药味的凛冽寒风袭面而来。
墨凤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捂在怀里:“冷吗?”
夏锦年摇摇头,在房里闷了两天的她,被这寒风一吹,倒是振奋了一些,再听那忽远忽近的爆竹声也觉得真切了许多,原本感受未深的过年气氛,立刻就浓烈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有了玩笑的兴致,拖了墨凤往巷子里跑,笑道:“走远一些,到广场去,那里每年都有很多人在放烟花。”
沿路好多孩子,三两成群,或者站在路灯下,或者躲在黑暗中,点燃的爆竹就那样随手一扔,好几回夏锦年都被那突如其来的炸响吓得跳起来,险险要失声惊呼,于是拖着墨凤跑得越发快了。
街上比平时冷清,飞奔起来也不会惹来诧异的目光,墨凤悄悄施了法术,夏锦年就再次感觉到了那仿佛化成一缕清风、自由翱翔的畅快,心里的积郁顿时去了大半。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同墨凤一起,一直这样跑下去……
微喘着气奔到广场,夏锦年一抬头,刚好看见数朵烟花在夜色里张扬绚烂,璀璨有如银河倒卷,流星雨落,忽而又如火树喷花,霓光流幻,天空被映亮了大半,色彩在狂欢。
她仰着脸痴痴看了一会儿,墨凤伸手揽住她的腰,她顺势将头倚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这么多年烟花,起初是我父母抱着我来,后来是我外婆牵着我来,再后来就是我一个人来……”
墨凤果然打断她道:“现在我陪你。”
我陪你!幸福的字眼,听起来温暖而又美好,就是不知道除夕夜里,对着夜空中这转瞬即逝的烟花许愿有没有用。
夏锦年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暗自默念——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夏锦年才接,就听见谢依曦的声音从里面冲出来,无比欢快道:“夏锦年,突击检查!快点报告,你和墨凤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转眼去看,刚好墨凤也侧过脸来,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看见他那双纤长的凤眼里染着璀璨的流光,熠熠有如夜星,就不禁笑起来:“谢依曦,新年快乐,再见。”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顺便关掉手机。
想到谢依曦再拨打过来时会被她气到七窍生烟,咕哝着抱怨的情景,她的心情又好了两分,转身就抱住墨凤,同他紧紧相拥了一瞬,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上飞快一吻。
墨凤,新年快乐。
不想回家,不想睡觉,不想睁眼就到天亮,被迫去面对新的一天,新的一年,还有那些被暂时搁置的烦恼。因此尽管除夕的夜晚,街道冷清,店铺关门,夏锦年还是兴致十足地拉着墨凤在外面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