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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原之上对那东海存有敬畏,已经是日久年长——”
又是一顿,万俟宸陡然看向伊水众人,“说起来,此人倒是和皇后出自一家。”
他的身子微微向后靠在那金色椅背之上,撩黑的衮服勾勒出万俟宸修长劲瘦的身形,他身后是明光大亮的灯火,精致的面容背着光隐在了阴影之中,陡峭锋利的侧脸叫人背脊生寒,那一双眸子更是给人瀚海之渊的深不可测之感来,月琴古筝之声不断,整个场面却因万俟宸的话有一瞬间的寂然。
伊水愣愣的对上万俟宸的墨眸,那寒星闪动的瞳孔之内好似有惑人之力诱他,他只觉得心念一转,一股子莫名的灵光闪过,竟是涩着声音问出,“那人是谁?”
万俟宸微勾刀唇,“那人便是先朝东齐国开国之王——夏侯胥。”
咣当脆响募得在席间响起,且俱是来自东周来使桌案,曦朝众臣大燕看过去,只见那席间除了伊水讲着身子坐在最上首之外,其余人俱是面色大变,窃窃私语面面相觑,表情十分之精彩,曦朝众臣看着心中都升起了疑惑,连带着夏侯云曦都有几分不解的看向了万俟宸,万俟宸在她掌心捏了捏,随即看向伊水。
“这位夏侯胥乃是周朝东齐封地的诸侯王,出海之后再也未归,中原诸族都以为他遭遇不测葬身大海,连朕,也一直这般以为。”
此话一落,东海来使诸人面色更是青白交加,而曦朝众臣却是凝眉缩瞳,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让人惊讶万分之事。
“夏侯胥离开中原之后,东齐国内易主,现如今夏侯一脉唯有皇后与东海王二人留存于世。”万俟宸依旧看着背脊挺直面色发僵的伊水,语声沉稳若定,唇角的笑意带着两分兴味,他一边缓缓地捏着夏侯云曦的手心,一边继续面不改色的说话。
“夏侯胥其人——”
“住嘴,陛下怎可如此直呼我东周圣祖皇帝之名讳!”
忽然从席间站起来的是一个身形微胖的金发男子,此刻他碧眸之内各样情绪复杂至极,更多的却是怒气汹涌,他直直的看着万俟宸的方向,圆滚滚的身子因为生气而微微发颤,胸膛一上一下再加上那圆嘟嘟的脸让人看着十分好笑。
此人不过是个随使,可他此刻竟敢公然打断万俟宸之话还用上了“住嘴”二字,实在是大大的不敬,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人来指责他的大不敬,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话里的内容给震住了,除了夏侯非白和万俟殊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看着伊水众人,圣祖皇帝!东周国的圣祖皇帝是传言当年为情所困一气之下出海的夏侯胥?!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有些冷场,那胖胖的男子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逾越,一时之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是该出来请罪还是应该坐下还是要继续站着承受众人的目光,而早先面色僵白的伊水此刻却是面色更白,微垂的眼眸之内精光闪烁,似乎是在合计这样的场面如何收场,夏侯胥的身世众人当中看来只有他是清楚的,如此与中原有渊源,可是伊水却是瞒着曦朝众人如此之久,其用心,实在难测!
曦朝皇帝今日几番言语便让此话由他们自己嘴里道出,他到底为何意?!
伊水心中万千思绪转动,而看向他们使团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精彩起来,而那勃然而出的排斥与杀意他更是切实的感受了个足,夏侯非白仍旧是一身清风朗月之色,淡淡的端起酒杯轻抿,一点儿没有为东周来使们解围之意,旁里的靖王亦是默然旁观,没有开口的打算,再看万俟宸,他的眸光落在夏侯云曦身前的一盘鲈鱼之上,纤长的十指执着一双银箸为她细细拣出鱼刺来。
夏侯云曦无奈笑开,她如墨一般的眼瞳微亮,挑眉看向伊水众人,开口之声语声清脆润朗,无形之中便将那诡谲的静默打破,“万万不曾想到东齐王出海之后竟然是横渡东海至东周之国,当年先朝能有天下一统之势东齐王功劳不菲,后来中原又分奔离析,而今曦朝将中原一统,说起来还是承了东齐王之志所为,本宫还想着那东海广阔无垠只怕有万里之遥,诸位渡海而来实在是难得至极,现在看来倒是理所应当了,东齐王越海而去,立国号为东周,想必亦是挂念故土之亲族,现如今虽则物是人非,可本宫与东海王都出自夏侯之族,从今往后曦朝之上夏侯一族定然长盛不衰,而东周与曦朝,根本便是一脉,现如今一海相连,亦是丝毫不损两方情意!”
循循之语落定,曦朝诸人俱是看向了夏侯云曦,见其容色婉丽唇角带笑,底下人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这边厢东周诸人也松了口气,那胖子见再没人注意他,赶忙悄悄的坐了下来,高台之上的夏侯云曦看向伊水,“都尉只怕也是不知道你我两国还有这样一层渊源,现如今双方既然都已知晓,结好之事自是应该。”
夏侯云曦给了台阶,伊水自然要顺势而下,他站起身来朝着夏侯云曦的方向拜了一拜,落座之时回头朝那角落之内看了一眼,萧玉楼低着头,并看不清其表情。
“皇上觉得如何?”
夏侯云曦说完此话便转头去看万俟宸,黑白分明的眸子大睁,直教人看的心中酥痒,万俟宸拿起锦帕擦了擦手,复又将她的掌心握在手中,凤眸微挑,唇角带上层层笑意,“依皇后之意。”
那话语之内的宠溺之意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夏侯非白诸人无奈笑笑,伊水等却再次将那郑重目光落在了夏侯云曦身上,伊水心中思潮还未平复,亦是不知万俟宸这般允诺了夏侯云曦到底为何意,便是在此时,万俟宸忽然转眸看向他,“都尉不是有礼物相送?如何不献出来?”
伊水闻言眸光大亮,当即站起身来朝着万俟宸拱手一拜,“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稍后片刻!”
伊水话音落定便朝身后二人挥了挥手,那二人当即从旁里的小道向偏院而去,伊水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消失,复又回身坐定,可是本该安稳下来的心此刻却是跳的愈发鼓动起来,他颇有些不安的朝上面看去,只见万俟宸正侧着身子和夏侯云曦说着什么。
万俟宸的十指在夏侯云曦手心划拉,一边沉声道,“坐了这一会子便不算失礼了,我瞧你坐的不甚舒服,不如先回去未央宫等着我?”
夏侯云曦眉头微拢,沉眸看了看他才压低了声音一问,“可是那礼物有什么不妥?”
她心思玲珑,自是这世上最为懂他之人,他一言一语,一个蹙眉一个扬唇,她有什么不明白,万俟宸心知瞒他不过,不由得一叹道,“到底有什么不妥我还不知,只是不想叫你受半点儿危险,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儿,嗯?”
话已至此,夏侯云曦自然是要听他的,看了看他,夏侯云曦心头忽而有几分忐忑,万俟宸知道她心中担忧,不由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腕,又挥手叫过钟啸和肖扬来简单吩咐几句复又看向她,“你且回去等我,让钟啸和肖扬送你!”
夏侯云曦深吸了一口气,终是点头,万俟宸见之不由抬手捏了捏她细白耳珠,而后转身看向底下众人道,“皇后身子不便,便先退席了。”
话音落定,底下众人皆是起身拱手。
“恭送皇后。”
夏侯云曦由着灵儿和凝香近身扶着一步步的往外走,那沉重的身子颤颤巍巍的叫底下人看得心惊,远处的御辇堪堪停着,肖扬一身黑甲禁军侍立在侧,周遭禁军甲士披甲执锐声势赫赫,不过宫内几步路,竟有如此阵仗,宸帝与皇后之宠由此更见一般。
伊水看着夏侯云曦远去的身影略有几分失望,他十分清楚的看到夏侯云曦的分量,可是夏侯云曦身怀有孕且快足月又是事实,只道是天意如此,若是东周和曦朝真能结为友邦,将来自然有的是机会来讨好这位皇后。
万俟宸的目光在那御辇离开之后才再次落在了场中,诸人具已回座,而原本场中的乐师舞姬皆是退了下去,瞬时一片安静空茫,所有人的目光俱是落在了那高台之上,此刻的露台之上已是漆黑一片,原本外面围着的明黄绸缎被拉高,连外头的围栏和台阶入口都被团团裹住,露台之上到底有什么,根本无人能知。
“铮——”
一声清音忽然迸出,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到坐在伊水之后的一个金发男子正在抚琴,那人长身玉立指法利落,却只弹出这第一音再不继续!
“唧——”
静默之中一声嘶鸣猛然之间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在那高台之上,一抹明黄之光不知为何忽然凭空冒了出来,而在那微尘飞转的光束之中,缓缓地出现了一只金色生光姿态翩然的双翅大鸟来,那鸟儿与声声啾鸣之中翩然而起,冠羽如玉,喙如鸡,颌如燕,细长脖颈曼妙似蛇,雅然体态悠然如鹤,细长尾羽沐着月光划开这浓墨之夜,好似九天之上仙子腰间的绶带般迤逦美好,越舞越快,越飞越高,好似就要如此踏月而去!
包括夏侯非白在内的众人俱是将眸光钉在了那鸟儿身上,眼中似有不可置信,可是看着眼前如梦似幻之景却又不得不信,眼看着鸟儿即将离去,众人眼底不由生出两分焦灼,然而下一瞬,声声响起的啾鸣立时让众人心头一震,只见在那漆黑露台之上,又有八束光募得亮了起来,顿时,那露台犹如一个灿然生辉的大圆盘,而在那圆盘之上,正有九只一模一样的凤鸟与仙山幻境之中起舞,清绝悠长的啾鸣一声声的落下,比那珠玉坠地更脆,比那琴弦拨动更透,明光耀目,那凤鸟好似不是人间之物,那飞扬生姿更像下一刻便会消失,此夜此时,一曲舞尽便是绝响!
啾鸣之声不绝于耳,凤鸟翩飞似梦似幻,若流光若夜雪,让在场诸人挪不开眼去,似凤又不是凤,非凰却又是凰,曦朝诸人不知东周国为何有如此灵物,可此情此景,定然是此生唯一,便是沙场纵横的七尺男儿们都半眯的眸子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