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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伸出了右手,轻轻地触碰这方长琴,她的目光是那般专注,动作是那般轻柔,似乎真的怕手中一个起落轻重便破坏了这琴一丝一毫的完美。
“小姐,这当真是名琴吗?”
见着长安惊讶的神情,紫鸳也不由出声问道,虽然她不能分出琴的好坏,但见这琴身圆润又隐藏着复杂的纹路,长弦铮亮,泛出一股沉远而厚重的光泽,竟然比国公府里小姐常使的那把琴看上去还要珍贵上几分。
“这是绝世名琴--九霄环佩!”
长安心中泛起一股莫明的激荡,手指压在了弦上,只觉触手微凉,顺滑中带着柔韧,确实是一方好琴。
据说是九霄环佩琴为伏羲式,杉木斩成,木质松黄,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精美,琴身髹朱红色漆,鹿角灰胎,间以历代修补之墨黑、朱漆等,琴身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偶间小牛毛断纹,琴底之断纹隐起如虬,均起剑锋,龙池为圆形,凤沼作细长之椭圆形,以漆作赔格,琴面以微隆起之势成纳音。
琴背池上阴刻篆书“九霄环佩”,是为琴名,龙池下刻“清和”篆印,此琴弦长三尺三寸,音质苍古,琴音绝佳,据说早年便已经流失,却不知今日尽能呈现眼前。
长安虽不是极爱琴,但也知这九霄环佩琴的珍贵,手指触及,忍不住拨弄了两下,弦音一起,竟是让人欲罢不能。
一曲高山流水,一曲良宵引,再一曲关山月,琴音流泄,如天籁绝响,长安竟然是停不下来,深深为这音色而陶醉着。
“小姐!”
三曲作罢,余音缭绕,连紫雨与紫鸳都发出了一声如梦似幻般的赞叹!
“真是好琴!”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要弹出这样流泄婉转的琴音,琴技当然算是其一,但若是没有名琴相伴,这音色上便会打了折扣,算不得绝响了。
“这琴如此名贵,怎的送琴之人竟然不留下姓名?”
紫雨也在感叹,虽然她是牛嚼牡丹半点不通,但到底能为琴音所感,也是一番陶醉。
“这琴……”
长安叹了一声,右手抚在琴上,或许她也能大抵猜到这琴是谁所送。
她会琴,但却很少弹之,而最近她的一次弹琴却在是国公府为秦暮离送行所抚,若她没有想错,这琴该是他送来的,还赶在年节这一天,是以慰她远在她乡的情愁吗?
他怎知她这段日子的忙碌,忙到无暇他顾,也忙到没有时间来想他。
只是他这样的举动,又在她本易动摇的心间插上了一把名为感动的大旗。
他本已是诸事缠身,却还花了心思为她寻来了这绝世名琴,这可是金钱买不到的,她怎生受得起?
指间一一抚过顺滑的琴弦,圆润的琴声在耳边轻响,仿佛他离别时的低语。
这琴……她真是说不出的喜爱,但这样贵重的礼物,她能安心地收下吗?
“小姐知道这琴是谁所送?”
见着长安的神情似惋惜又似惆怅,紫鸳才敢作此猜测。
长安看了紫鸳一眼,又叹了一声,却是闭口不言,半晌,才起身摆手,淡淡地道:“将这琴给装好,暂时封存。”
这琴她受不起,她自当找个合适的时机还给秦暮离。
紫雨与紫鸳对视了一眼,俩人都不傻,心下自然是有些明了了,神色便都沉了下去,本该是喜庆,却生生成了愁肠,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熬过了这个下午,晚膳时大家聚在一起,连长公主祖孙三人再加上沈平父女,也不过五人而已,昨日里宴上油腻,今日年节下反倒吃得清淡了几分,想来都有心事,大家也不多话,年夜饭用过便各回各屋了。
年夜这一天守岁,紫琦是看着府里的水缸贮满了水,米缸填满了米,这才撑着一盏羊角宫灯回了房,这一夜灯火是不能熄灭的,以象征“岁岁有余”、“年年不断炊”的好兆头。
这一晚,长安也是足足撑到了天明时分才倒在了床榻上,明明困倦至极却也睡不着,脑海中似乎还响起了那铮铮的琴音,那一场开到荼靡的花雨,桂花树下,是他执剑起舞的身姿,如苍柏青松一般挺拔潇洒,回眸时浅浅一笑,子夜般的星光中尽是她明媚的容颜。
翻来覆去那张刚毅的面容却是挥之不去,长安不由懊恼地低叹,辰时一到听到屋外的爆竹一响,她索性一翻身便起了床,听着外间的热闹,决心将这些心烦都暂时抛诸脑后。
大年初一,在民间有“开门爆竹”一说,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爆竹,以哔哔叭叭的爆竹声除旧迎新,所以此刻一个爆竹刚刚炸响,便是接二连三的声音,长安让早已侯在门外的小丫环为她梳洗,再唤来紫鸳给她更衣梳头,特意着了一件玫瑰紫金镶如意的厚绸灰鼠袄子,再别上一支红宝石的喜鹊登梅簪,看起来喜庆意头也好。
大家初一了,自然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来府里拜年的人该是不少,很庆幸,澜州就他们独大,不管是因着长公主的身份,还是武安侯的官职,只有别人来府中拜的礼,万没有上别人家登门的道理。
长安收拾好心情,当先去给长公主和武安侯拜年,然后是自己的父亲沈平,不无意外地得到了几个丰厚的红包,掂掂重量可是不轻,回身便让紫鸳给收好了。
这红包一是父亲的一片疼爱之心,二便是长公主对她这一段日子以来辛苦的犒劳,她倒是收得心安理得。
白墨宸却在一旁装作眼红地直嚷嚷,长安不由白他一眼,“怎么,难不成表哥也想要我的红包?”
“我哪里敢要?”白墨宸吐了吐舌,“抢了你的功劳,看祖母不揭了我的皮!”
“知道便好!”
长安得意地哼了哼,不由向白墨宸摊开了一只手,“红包呢?”
“我也要给?”
这下白墨宸苦了脸,长公主却看得笑了,也道:“该给,你这做哥哥的也该有个表示!”
“拿来吧!”
长安的手又伸近了些,难得一脸俏皮的模样,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谁让在澜州的府里她年纪最小,也终于有这撒娇和放肆的权力了。
就这样吧,恣意地活着,恣意地笑,这是她的人生,她该做一回主了。
“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这样没大没小!”
沈平轻斥一声,但眸中却全是笑意,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知道长公主是真心地疼长安,亦发觉得当初应承下来是对了的,如今见着女儿的笑容他甚怀欣慰。
“二表叔说得对,赶明快找个媒婆来,将表妹给嫁出去,自有夫君会好好疼你!”
白墨宸这话一出,自然惹得长安羞红了脸,对他伸手便打,他呀呀地叫着一溜烟便蹿出了屋,这红包自然也就躲过去了。
“这丫头亦发没规矩了,表姨可别恼了她!”
再看了一眼已经跟着跑了出去的长安,沈平叉手对着长公主一礼。
“不碍事的。”
长公主挥了挥手,满脸笑意,“难得年下,随意一些的好,长安这丫头我是真心喜欢,自然也是希望她过得好,等日子安定下来,我会着手帮她留意这合适的人家,你也能少操一分心了。”
沈平自然明白长公主话中的深意,连忙道了谢后,又道:“匪盗的事我已密切留意,一有动向便向侯爷及长公主禀明。”
想来长公主所说的安定下来,便是指匪患清除之后的太平治世吧,沈平不是傻子,自然转得过弯。
如今已经到了澜州一个来月,他逐渐熟悉了这里的风俗民情,趁着闲暇也四处查看了城外周边的地形,暗自琢磨出了几个匪盗最易藏身的窝点,眼下便只等苍卢县令那边有所动作,他再顺藤摸瓜,制出全盘的计划,这次定要将他们一网成擒!
“你留意着就好,也莫告诉我了。”
武安侯哈哈一笑,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向沈平,道:“这事你多留心,也顺道提点着宸儿,有你看着,我总归是放心的。”
那一夜船上了水盗,长公主本欲带着白墨宸一同离去,这孩子却是死扭,还好有沈平在一旁照看着,不然她说什么也不能放下心来,这是白家最后一根独苗,她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光耀门楣呢!
说到这事,长公主目露深思,似突然想起了白墨宸前两日同她说过的话,话里话外,旁敲侧击,无非是说庾十四娘的好处,这两个小青年怕是在这段日子暗生了情愫。
要说颖川庾氏那也是好的,若与他们结亲对白家来说绝对是有利的,总比尚了公主郡主来得要好,只是如今庾老太爷那病说不好就……
长公主微微蹙眉,看来这事宜早不宜迟,要尽快给庾家写信探明这情况再作定夺。
这边厢长安与白墨宸早收了调笑,俩兄妹漫步在花园中,一边走着一边闲聊。
“这么说,表哥已将庾姑娘的事告知了长公主?”
长安挑了挑眉,眸中泛起了一抹兴味,未想白墨宸竟然是这般行动迅速,也不枉庾十四娘对他一番寄望。
“十四娘……她信中已经催促了我好几次,若是我还不开口,怕是她自个儿都要跑过来了。”
白墨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原本以为庾十四娘是个羞怯的小姑娘,但没想到俩人关系一经确认倒是如此上心,让他不禁有些汗颜。
“那庾老太爷病情如何了?”长安倒是很关心这一点。
“也是祖母从宫里带来的那两条老参管用,庾老太爷竟然又挺过来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若这状态保持着,应该还能再坚持几个月。”
白墨宸叹了一声,虽然俗话说红白喜事,但这丧难免会让人不快,引致诸事不顺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庾老太爷已经八十高寿,这个年纪去了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