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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姐关心,一切都好。”段余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大姐可知,父亲他回来了。”
“这个我还不知晓呢,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为难你?”
段余方见她吃惊的表情,知道姐夫还没有告诉她,便说道:“前两日刚回来,父亲如今……不能说话了,在府中安静的很,完全换了个性子一般。”
见她秀眉轻蹙,段余方接着说道:“怎么说都是生我养我的血亲,父亲如今这模样,养老送终是我的本份。”
父亲回来那天,着实将他吓一跳。当初段府被押进天牢时父亲就不见了,后来姐夫话中的意思是将他给带走了。再见到时,父亲衣裳破旧头发蓬乱狼狈之极,居然连话都不能说出口了。如今他整日在院中捧着书看,同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再也不是当初冷漠的态度。
段云苏扯嘴笑笑,段常在太好面子,但存心想将她害死的事情倒没有做过,如今恩怨两断,她也不愿再追究什么。
段余方不好在后宫之中逗留,同段云容和三姨娘说过话,便重回宴中。三姨娘说起了育儿经,左右无事将段云苏也一同拉过来说着。
母女相聚,段云苏不想打扰了。自己有皇上御赐的令牌,随时可以进宫,但三姨娘的身份多有不便。宫宴一向繁琐,她等了许久,于是想去外边走走。才出殿门呢,就看见有个宫女领着采莲往这边过来。
采莲向那宫女道了声谢,方说道:“世子妃,王爷在前边喝醉了,王妃让奴婢过来问问,您是否要一同回府去?”
“世子爷呢?”段云苏问道。
“世子爷在王爷身边照顾呢,皇上原本想让王爷留在宫中,但世子爷说还是回府去。”
前边得有多热闹,连王爷都喝醉了?一家人都走了,她自然没留在这里的道理:“我进去同贵妃娘娘说一声,你在这里候着。”
段云苏进去简单说了声,云容便派人送她出去。
几人到了殿外相见,王爷醉醺醺地被扶上轿,连一向不爱喝酒的赵贺辰也一身的酒气。王妃见王爷一滩软泥似得,没好气的进轿子里照料。
“相公,父亲今日怎么了?”平时都没见他喝醉过呢,今日在宫中却这般失态。
赵贺辰摇摇头:“宴席时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回去再说罢。”
几人回府,下轿时王妃的身子微晃,采莲眼疾手快搀扶住才没有摔倒。她无奈地笑道:“看来娘亲也老了,才喝几杯头就晕乎了。”
“娘亲先去歇息?我与相公会照顾好父亲。”
“将你父亲送到偏院去,别吵得我头疼。云苏你就别去了,你父亲每次醉酒折腾得厉害,又吐又闹的没半刻歇下的。”
段云苏大囧,原来王爷的酒品不怎么好?
“娘子先回院子,我扶父亲过去。”赵贺辰轻声交代,背扶着安亲王往里走。
看他沉稳有力的脚步,段云苏脑子一抽突然想自家相公醉酒的模样。她甩甩脑袋,醉了还不是要她来伺候,这想法要不得!
赵贺辰将安亲王放在床上,伶俐的丫环早就备好湿手帕,又有丫环上前脱他鞋袜松了衣裳。
丫环伺候的仔细,赵贺辰看安静卧着的父亲,没见到母亲说的耍酒疯的状况,想来是醉得沉了。他思忖一下,打算先回院子换下这套满是酒气的衣裳。
没想到他刚抬脚,床上的安亲王却唤了声“辰儿”。
赵贺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看,安亲王闭眼躺着,以为他是说酒话,继续往前走。
“辰儿。”
赵贺辰又回过头,见到安亲王半睁的眼,凝眉道:“父亲叫孩儿?你没醉?”
“没醉,父亲怎么会醉呢。”安亲王夸张地挥起手,不自在地扯着身上衣裳。
这模样……赵贺辰被他弄糊涂了,醉酒的人最爱说自己没醉。他上前将锦被盖在安亲王身上:“父亲好好歇息,天冷了别扯被子。”
安亲王呵呵地笑着,赵贺辰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瞧这神智都迷糊了,还说没醉呢。他将被子盖严实,起身打算走了,却被安亲王扯住他的衣摆。
“父亲。”赵贺辰很无奈。
“辰儿别……别走,父亲有话……有话要同你说。”安亲王打了个酒嗝,另外一只手揉揉疼痛头穴。
赵贺辰只好站住,等着他说话呢,没想到安亲王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乍一看似是睡着了般。
赵贺辰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父亲这是真的醉了?
屋里安静许久,赵贺辰再次想出去,终于听到安亲王酒后沙哑的声音:“辰儿,父亲没醉。父亲只是怕说去来,你会不会恨上父亲?”
赵贺辰凝眉不解。
“今日殿上看禛儿……九五之尊,万民朝拜……”安亲王的声音哽咽而压抑:“父亲想着,如果当初早日将事情说出来,明明你……”
“父亲!”赵贺辰心中一惊打断了未说完的话,他看向屋里的丫环,挥手让她们出去,哑着声音说道:“父亲,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辰儿,是父亲太自私了。”安亲王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辰儿一点都不必其他人差,也许我早些说明白,你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这就是我的选择,父亲你不要再说了。”赵贺辰眼中微暗,声音是无比的坚定。
或许是真的醉了,安亲王突然觉得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沉痛,终要将它摊出。也许心里揪着的痛,可万千情绪上涌,复杂的滋味早已将痛掩盖。他颤着手抚上赵贺辰的脸颊,眼中闪过泪光:“转眼辰儿就这般大了,今日看到禛儿被人拥戴,风姿卓越,还有那个才一点点的小娃儿……父亲想起当初的孩子,心里真的不好受。”
“父亲,辰儿知道。”赵贺辰眼脸微垂,似用尽力气才吐出这一句话:“辰儿不是你的亲儿,是不是?”
安亲王的身子一僵,颤抖的收回手闭上了眼,艰难的说道:“按着辈分你排在第六,你亲生父亲早已取好名字,叫赵桓胤。”
“那……父亲原本的孩子,他在哪里?”
安亲王闭上的双眼流出了一滴泪,他一侧头,枕干了泪水:“当年难产的不止是柔妃娘娘,还有王妃,那孩子……出来时已经没气了。”
“当年柔妃早已预料到朝中的不平静,恳求景帝将孩子送出宫,安然的活着。景帝当时虽登皇位但暗地处处受制,他最爱柔妃,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想着等以后平定一切也能将孩子接回去。”
安亲王妃看向赵贺辰炯炯的眼神,继续说着:“后来你也看见了,景帝为帝平庸,接连被人陷害,连王府也跟着遭难。但他对于柔妃和那个孩子的情义从来不假。”
“孩子正巧是同一天出生,当时皇上想着将皇子送来,就说是双胎。王妃生产耗尽了所有精力,孩子出来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就已经昏死过去了。”时至今日,安亲王想起往事,依旧心如刀割:“我悄悄让人将两个孩子调换了,宫里的柔妃跨不过那鬼门关难产而死,死去的孩子陪着柔妃一同下葬了。”
安亲王看着赵贺辰,眼中全是沉痛:“王妃也一直被我瞒着,她醒来时见到的孩子就是你……原本想着等她坐完月子再说,可是一日一日的下去,父亲发现自己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的王妃身子极弱,看她幸福的抱着孩子,他怎么都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一晃眼就是二十多年。
赵贺辰攥紧了拳头,尽管他当初查到了真相,但从父亲口中说出来,心口这复杂的滋味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紧抿着唇,半晌问道:“景帝他不是皇上么,为何这般怯弱。是不是那个成王?当时他为何不将这些祸端都给灭了。”
“你不要怨他。”安亲王长叹一声:“当年皇位争夺,我自认没有称帝的才华,若是景帝不上台,我与他都没有活路。如果能一刀砍了那些人,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他看向赵贺辰,说道:“还有柔妃……你换个方式想想,如有一日云苏知道自己的孩子会有危险,让你将孩子放在别的地方,你会不会同意?”
“谁敢动我孩子,我拼死也要将碎尸万段!”赵贺辰眼光突地然上深寒:“连孩子都护不了,就是窝囊!”
“你……”安亲王一滞,深叹一口气:“他是你亲生父亲,不要这般说话。如今你也知道真相,以后无论你作何打算,我都不会拦着你。”
赵贺辰慢慢平静下来,想起当初景帝对他的好,无奈地放下以往是非。他回头看着安亲王,那微白的双鬓刺痛了他的眼。他眼眶一热,转身往外走:“什么打算,辰儿只知道您是我的父亲,这就够了。”
他走出里屋,却见到段云苏端着碗站在外边帘后。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段云苏低垂的眸子抬起朝他嫣然一笑:“相公,给父亲的醒酒汤。”
他薄唇轻抿看向碗的汤水,招来屋外的丫环,将醒酒汤送了进去。
“娘子别忙活了,回去歇歇。”
回到朝锦院,两人倚在软塌上,齐齐不语。
赵贺辰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当初他从豫州回来,段云苏隐约已经猜到真相,今日将事情始末听完整,不用瞒着也好。
他轻轻覆上肚中胎儿,感受到里面轻微的动静,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说道:“娘子知不知道当初辰儿为什么会流落到江州?”
段云苏一愣,微微摇头。她还以为辰辰会说起方才之事。
“中的毒是温媛媛的人下的,到了江州后追杀我的人,是成王的手下。”赵贺辰的动作顿了顿,眼光微垂:“当初在皇宫中落水,是成王在宫中的暗线下的手。”
“成王一心想杀尽皇族中人,所以要取我性命。”赵贺辰声音低沉:“皇后应该知道景帝当初将孩子送出了宫,担心我成了赵桓禛的阻碍,所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