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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贺辰目光不曾离开过段云苏,他暗自决心让娘子做她喜欢做的事情,现在这个承诺正一点一点的实现。
因为这个孩子,原本计划好的时间耽搁了许多,小男孩暂时不适宜移动,段云苏让他暂且留在这里,让忍冬在旁边照看。她留下一瓶药交代了,若是男孩夜里有其他症状,直接将药给他服下。
安排妥当后,段云苏才肯离开。两人骑马回府,半路却又下起了雨,幸好还不大。
赵贺辰见街上无人,一挥马鞭加快了速度。段云苏埋怨道:“这天气怎么的,下了这么多天雨呢。”
“每年都是如此,娘子不必担心。”这一次是正常的雨季,可不像当初在下河村那样,下得个洪水爆发。
两人到了府门前,雨势稍减。他们原想上前停马,一小小的身影突然被推倒在地。赵贺辰一手拉住马缰,马蹄差点踏了上去。
“怎么回事!”段云苏冷声呵斥看门的小厮,这人怎么能随便乱推,差点就出了意外。
赵贺辰脸色也不太好,他下了马,将段云苏接下,凝眉看向地上的孩子。
“少爷少夫人,这个不知是哪来的乞丐,这两日一直在这里鬼头鬼脑的,小的便将他赶走。”
“也许只是想在屋檐下躲躲雨呢。”段云苏刚救了个小孩,没想到一回府又遇见了一个。
“少夫人,这小乞丐探头探脑的,怎么可能只是避雨。”那小厮反驳。
赵贺辰眉一皱眼一瞪,大声嚷嚷道:“娘子说是就是,不是也是!”
那小厮垂下头,心底嗤笑。果真是傻子,什么都弄不懂还在叫嚷!
“婶子……”细小怯弱的声音响起。段云苏微微一愣,这京城还有谁会叫她婶子?她看着那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低垂的头看不出他的容貌,被雨水淋透的衣裳显得他身子越发的瘦弱,长短不一的袖子露出了干柴般瘦小的手臂,脏兮兮的泥被雨水一洗刷,露出黑而糙的皮肤。
“你……”段云苏想擦干净他的脸看看,又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到了他。
赵贺辰突然蹲下了身子,大掌放在小男孩瘦弱的肩膀上:“苏苏,是水生哦。”
水生?!
小男孩看见眼前出现的一双靴子,小心翼翼地抬头一看,见眼前的是赵贺辰,突然间眼眶盈满了泪,又忍着不哭,哑着声音弱弱叫了声:“辰叔叔……”
段云苏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会出现在京城,下河村离京城多少距离她是清清楚楚。她也蹲了下来,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柔声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水生点点头。
“进去再说罢。”赵贺辰也不嫌脏,直接抱起水生往府内走去,
水生的手偷偷地攥紧了赵贺辰的衣裳,双眼带着怯弱的期盼,小心的看了赵贺辰一眼,眼泪混着雨水悄然落下。
安亲王妃正在外面忙活,见到赵贺辰抱着个孩子进来,稍微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哪来的孩子?”
“娘,这是水生。”段云苏看着三人的衣裳湿了,说道:“先去换身衣裳,采莲,你先别忙,帮水生洗个澡。”
安亲王妃听到那声水生已经大吃一惊了,当初在下河村,她就很喜欢水生的乖巧懂事,只是这都多远的行程,他一小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安亲王妃眼尖的看到水生身上的那身衣裳,还是自己拿了辰儿的改成的,如今已经破烂不堪。那瘦得只剩骨头的小身子,更是让人心疼。
“可怜见的,这都遭了什么事儿?采莲,还不去厨房打些热水。”安亲王妃怜惜道。
采莲连忙下去,她没见过这个如乞丐一样的小孩,也不知为何主子们都这么紧张。
段云苏回房换好衣裳,赵贺辰不愿意让丫环近身的,自己伺候他穿戴也已经习惯了。她三两下都整理好,便急脚往水生那儿去了。
水生坐在浴桶里,一动都不敢动。他从来没这样洗过澡,这么好的一个大桶他不认识,他怕自己脏兮兮的身子把它也给弄脏了。
段云苏进来就看到他的不安,上前一步,兜水淋在他发上,拿起一旁备着的猪苓,抹了许久才将打结的发丝稍微顺开。采莲拿布帮他擦着身子,不一会水就变得浑浊不堪。
“采莲,你将穗儿唤来,换一桶水罢。”
采莲下去了。段云苏感觉到水生的忐忑和慌乱,看他红了的眼睛,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哭了,可是婶子拽到头发弄疼你了?”
水生很快地摇头,无助地抓着自己的手指。段云苏以为他不愿出声,没想到良久之后,听到了怯怯小小的声音:“婶子像我娘,只有娘帮水生洗过澡……”
段云苏笑笑,手中的动作愈发轻柔。
遇见水生之前,也不知道他淋了多久的雨,段云苏让穗儿下去熬个姜汤,让洗刷干净的水生从水里出来。
想起家里并没有这么大孩子的衣裳,段云苏便拿出赵贺辰的衣衫,说道:“水生,婶子找不到小的,这是你辰叔叔的衣裳,先换上可好?”
水生点头,看着段云苏将衣裳套在他身上,忍不住抓紧袖口,眼中有闪闪的亮光。
段云苏将长出来的地方折了上去,整理妥当一打量,这宽大的衣裳显得水生更加的瘦削,方才帮他洗澡的时候也见着了,瘦得根本就是皮包骨。
她轻叹了声,将水生带了出去。
安亲王妃见他这身打扮,遣了丫环去衣铺上先买件合身的衣裳,拉过水生的手,问道:“同我们说说,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离开之时,他们明明将那小院子留下给他了,原意是想让他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大伯抢了房子,将我赶了出来……”
段云苏看见水生手中茶水在晃动,知道他心里紧张,便柔声道:“婶子记得村里人都说水生是孤儿,那人是你亲大伯?”
水生点点头,他年纪小小经了不少事,比同年人要懂事,也明白了段云苏的意思:“大伯嫌我爹娘没留下钱,爹娘去了就不管我了;看见我有院子,又出来说要替我打理。”
什么打理,分明就是抢了去!安亲王妃怒了,那是她给水生留的东西,那些人凭什么占了:“你有找村长么?”
水生的眼睛又红了,泪光闪闪却没落下,但大家都听出了其中的委屈和无阻:“水生去找村长,可是大伯好凶人人都害怕。水生又想去找谷秋婶子,可是谷秋婶子和傅阳叔叔已经不在村里了。”
段云苏揉揉他脑袋,没想到还有一个贪得无厌的极品亲戚,水生那时定是无助得很,不知他怎么熬过去的:“那你怎么知道婶子在京城?”
“水生不知道,村长说辰叔叔一家在最有钱最富贵的地方。水生路上问了,人人都说是京城……”
安亲王妃心中一酸,一开始他们在的是平州,若是他们没回来,水生是不是就这么找下去?
“那你怎么找到这来的,京城那么多的人?”
水生的埋头在宽大的衣裳里,弱弱道:“水生一家一家的找,没有吃的就去讨食。后来元叔叔给我吃的,听我说起苏婶子辰叔叔,说他送菜府上的主子就是这个名讳。”
“我在外面偷偷看了好几天,就是没有看到辰叔叔和婶子……”
“好了,咱不说了,给你做吃的好不好?”安亲王妃摸摸他的脸,看他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越发的心疼。
这个孩子与他们无亲无故,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说白了就是缘分。他们家里也不缺这么一点钱,水生懂事,也知道感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忍心置之不理。
水生算在这个家中安置了下来,好几日过去,水生身子还未全养好就坐不住了。这里不比下河村,这个家中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踯躅和忐忑,就好像是梦一样。
他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也不知道什么是下人。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这么漂亮的家具,他想都没有想过。还有那些人一见到辰叔叔和苏婶子就要行礼,隐约间明白了地位的差异,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干些事情,报答辰叔叔他们对他的好,可是哪里都用不着他,他更加觉得自己无用。
他彷徨着,直到一个糯糯的声音抓着他衣袖喊了声:“哥哥。”
水生低头看看那粉嫩嫩的小娃儿,脸一红。
小宝从没见到过这么大的男孩,好奇地抓着水生裤脚想往上爬。
那与辰叔叔极像的模样让水生心中一动,他悄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留意便蹲下了身子,扶着小宝软乎乎的身子。好动的小宝抓着水生的衣襟,一不小心左脚绊住右脚摔了下去。
水生急忙将人抱住,瘦弱的他还控制不了那沉甸甸的份量,身子一歪垫在了底下,没伤着小宝半分。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手抓着水生的头发,一点都没意识到方才的危险:“哥哥,笨。”
水生又被那声哥哥给叫得脸一红。
这是阿乌不知从何处出来,踱着步子来到两人身边,慢慢地绕着两人走了两圈,幽幽的眸子警惕地看着水生,“呜”地一声皱起狼嘴亮起警告。
水生对上那双幽绿的狼眼,小身子一颤。
这时候段云苏端着点心进来了,看见阿乌又对上了水声,喊道:“阿乌乖,水生是自己人。”
阿乌一点点长大,虽然还未是成狼,但狼的气势和本性已慢慢出来了。也许小宝与他一起长大,所以阿乌对小宝偏护着,就连来了好几日的水生,依旧是一副敌对的姿态。
阿乌听到段云苏的声音,收住了方才的警告声,迈了两下步子在小宝旁边趴下,双眼依旧盯着水生。
段云苏无奈地摇摇头,想让阿乌接受,还要有一段时日。阿乌真如姬夙所说,不像外边的野狼一般控制不住心性,见人就咬。只要不惹它的,阿乌也不会主动攻击。
“水生过来,尝尝婶子做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