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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心中好笑,这丫头看来是对她说不出什么违心话的,这般厚厚的脂粉涂抹下来,说什么脸好看都是虚的,这脂粉恐怕就有二两。江蓠低头打量着这件嫁衣,当时自己只是翻看了那些图稿,并没有对楚遇说明自己的想法,但是自己心中却是是对这件嫁衣更为喜欢的。
没有多余的繁复之色,只是用银线在大红绸上绣着暗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张宽的玉带围着,显得有种别样的俊秀。
清歌看着她,问道:“姑娘,你饿不饿啊?”
江蓠回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清歌道:“成亲可是个苦差事啊。今儿一天都没法吃东西了,按规矩要在这里呆到傍晚,然后等皇子来接。这么长时间,饿着了怎么办?”
江蓠也知道按规矩是吃不得东西的,她笑道:“没事儿,也就这么一天,挨挨便过去了。”
“哦。”清歌诺了声,便没有说话。
江蓠将目光转向窗外,只见模糊的天光在眼,仿佛将心也填满了一样,心中却是安宁长久的。
她想起刚才那嬷嬷拿着梳子梳过她的发,一声声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这些最简单的祝福语,便是寻常女子出嫁的心愿,平平淡淡才是真。
江蓠撑着自己的肚子,一直等到申时末,才听到错杂的人声,这边那些嬷嬷进来,急急的叫道:“快,给郡主盖上珠面!人来了!”
清歌听了,立马将盖头往江蓠的脑袋上一盖,然后扶着江蓠急道:“姑娘,怎么办呢?人来了。”
那模样简直比她家姑娘还紧张的多。
江蓠微微一笑,反而伸手拍拍她的手:“慌什么慌,待会儿有人领着,不必担心。”
清歌跺了跺脚:“可是姑娘,我忍不住啊!我就是慌!姑娘……”
嬷嬷道:“今儿郡主大喜的日子,慌什么慌,别哭!”
清歌立马憋着,硬是挤出一丝笑来,那嬷嬷笑道:“对,这样才对了,喜庆,记住,今儿就是个喜庆的日子!”
“嗯!”清歌使劲的点了点头。
而这边,那嬷嬷也伸出手,扶着江蓠的胳臂道:“郡主,待会儿你跟着老身走便是。”
“好,谢谢嬷嬷。”江蓠道。
嬷嬷拖着江蓠往门外,不停的道:“郡主慢些,小心门槛,迈一迈脚。”
江蓠微微一笑,这楚国的婚服和别处的不同,若是一般人家,那就是顶着龙凤呈祥样式的红盖头,但是像江蓠这般嫁的是贵族子弟的话,用的都是从凤冠上垂下来的珠面,一根根密密的垂下来,璎珞般的样子,倒还能看清楚外面的光景。
走出行宫外,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角蔓延过来,江蓠的心忽而一跳,目光从珠面散开的缝隙中看去,落入一双深深含笑的眼眸里。
清歌惊呼一声,然后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最后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九殿下?”
那嬷嬷笑道:“你以为是谁?”
清歌默默地用拳头塞住自己的嘴巴。
大红的锦缎裹在他身上,仿佛罩着一片红云,眼前所有的颜色都已经消散,只有那抹红,仿佛要将整颗心都燃烧起来,那薄而冷的唇微微勾起一个令人心醉的弧度,无声的张嘴:“阿蓠。”
阿蓠。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谁知道他等了多久?终于可以这样正大光明的吐出。
旁边的嬷嬷催促道:“郡主……”
江蓠顿时反应了过来,急忙低了头,然后低头进入轿子里。
轿子被抬了起来,软软的抓不着地,江蓠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的,本来平静的心在见到他的时候起便灰飞烟灭了,她觉得自己入了魔,眼前都是他好看的样子,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望过来的目光,如刹那烟火,却可瞬间铸就一座城池。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隔着手触到那柔滑的锦缎,又觉得这嫁衣也跟着滚烫起来,他的那身衣服,和这样同样的样式,暖的,热的,烫的,说也说不清楚的滋味。
轿子摇摇晃晃的穿过长街,那些嘈杂的声音刚开始还是如潮水汹涌的,但是当他们走过的时候,却瞬间寂静了下来,十里红妆的盛状他们不是没见过,但是像这等模样的,那可是忒财大气粗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马背上的新郎,只见一个身影,却仿佛渊亭赫岳一般的高远,叫人往上瞧一眼那容颜的勇气都没有。敢往上一瞧的,却是云山之淼,灿灿如朝霞红日,一瞬间却再无什么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轿子停了下来,轿子的帘子被掀开,一只手伸到轿边。
清癯如梅骨。
江蓠的心忽上忽下的将自己的手放上去,那只手微微一动,然后轻轻的合拢,最后,握住。
这一握的温度。
而她不知道,这一握,以后的刀锋烈,烽火起,以后的三千里血溅,五万里路遥,那些乱刀厮杀而来的命运,都在此携手中变得微不足道。
他握着她的手,迈入府中。
整个祁王府中到处都是人影,原本闹哄哄的院子,在他们进入的瞬间突然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那张传言中因病毁坏的脸上,惊异不定,这个人隐藏七年,竟然没人能察觉?!难道以前都看走了眼!这个人能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隐藏的如此滴水不漏,这等能力,又岂是一般人所有?
他们对于楚遇的好不忌惮,一是在于他的病体,而另一方面,是在于他单薄的势力,这朝中的势力分成几派,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在楚遇的身边。但是现在看来,能躲过所有人的查探,恐怕背后的势力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皇甫琳琅的目光微微一凝,几乎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开,她隔着遥遥的人群,和皇甫惊云诧异的一对望。
但是眨眼之间,他们就将自己的目光转开,然后若无其事的喝酒吃菜。
江蓠的手被他暖暖的握着,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入堂内。
江蓠知道,楚遇袒露在众人面前的不仅仅是他的容貌,而是将自己置于所有人的敌对之下。
进入堂内,竟然看见成元帝位于高位,前日便是楚原的大婚他也因为长公主之死没有参加,却不料今日竟然来了。
那边已经开始在喊:“一拜天地。”
江蓠赶紧收拾心神,随着弯下去。
“二拜高堂。”
转向成元帝。
“夫妻对拜。”
这“夫妻”二字落到她的心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和楚遇面对这面,低下头去。
“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内的胆梅瓶插着几束刚剪的红梅,一个女童用剔灯拨儿将龙凤烛的灯花儿拨了拨,然后退了下去。
江蓠被清歌带着进入房内,两边伺候着的嬷嬷已经走了上来,对江蓠道:“王妃且坐到床上。”
这名称换得快,需得是皇宫中的老嬷嬷才有的,江蓠猜想这恐怕是成元帝从宫中遣来的,而成元帝对楚遇的亲事如此的上心,看来和楚遇的关系并不像外面的传言的那样。
屋子里燃着百合香,极清极淡的。
沉香攒海棠花纹拔步床放在屋子里,床上是两条大红锦被,旁边的花架上放着钧窑的水瓮,旁边放着蓝玻璃刻花烛台,那光浸了水色,照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的。
江蓠被引着坐到床上,刚刚一坐下,便感觉的身下有硌着的东西,她知道这床上到处都是花生桂圆些干果,也不多说。
清歌杵在那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而这个时候,只听到脚步声微微的想起,门口的老嬷嬷唤了一声:“殿下。”
江蓠本来还坐的平静,陡然听到这一声,心里忽然就错乱开来,什么办法也没有,她只觉得心跳的厉害,然后紧跟着手也热,手心里也不由的拽了一汪热汗,真是难得的无措。
楚遇进门,旁边的嬷嬷就将小玉称递了过来,楚遇道:“不用,你们先出去吧,备点温水来。”
“是。”那些嬷嬷也不多说话,只是从善如流的走出门,清歌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看看自家的姑娘,一会儿瞟瞟那边的九皇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女子成亲的事她可听过不少,听说就是两个人在床上睡觉,男的就会将小娃娃塞到女子的肚子里,可是这怎么塞她可不知道,她想着是从脚底下还是口中塞?如果是后者,那可多磕碜人啊。
她还在这里没边没际的想着,楚遇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清歌,你要呆在这里?”
这声音多好听啊,清歌觉得自己没法子思考了,只能急忙道:“不不不,我不呆在这里。”
她说着快步出了门,走出门外将门给拉上的时候方才回些过神,哎,殿下怎么知道我叫清歌的?我怎么能把姑娘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呢?
江蓠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丫头被楚遇一句话就给忽悠出去了,也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的,她垂着眼睛,看着近处他委在地面的一片衣角,慢慢的对自己说,不要慌啊,慌什么慌。
楚遇走了过来,露出脚底那绣着银线的靴子,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明明悄无声息,却又一步步泰山之重。
江蓠觉得他微微的俯下身来,那墨般的长发微微一荡,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跟着荡起来。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落到她的脸边,微微一顿,然后勾着那垂珠慢慢的拨开。
江蓠还是慌得紧了,只感到那垂珠拨开的声音惊心动魄的响着,细细碎碎的敲在心里,如开山之鼓。
“阿蓠……”
这声轻喊,微微的压着,方能不显得颤抖,她在他的眼前慢慢的露出容颜来,他看着她垂下的睫羽微微的颤动,仿佛一只颤抖的蝶翼。
江蓠被这声呼喊喊得心里密密麻麻的颤,然而还有更多说不上来的滋味,欣喜有之,然而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压抑的感觉。
她只能抬起眼,看到他的唇色,艳丽的将所有的红都压了下去,挺直的鼻往上,然后被那一眼的温柔深邃灌得完完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