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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瞳爬上床,打开炕琴,从里边拿出被褥,一一铺到炕上。
马云裳用毛巾给顾清梅擦了脚,扶着她躺下,又伺候一双儿女也洗了脚,自己也泡了泡脚,才熄了油灯,上炕躺下。
顾清梅的头疼得紧,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倒是听到外边有更鼓的声音,这里没有时钟,只能靠着更夫打更来知道晚上的时间。
四更天的时候,她听到东里间有动静,然后堂屋响起开门的声音,她好奇,不知道是谁竟然起得这么早,忍不住坐起身,想出去看看。
却见马云裳也披了衣裳坐起身,轻声道:“他四叔一向起得早,肯定是帮家里去村东头挑水去了,妳再睡会儿,我去做早点。”
顾清梅道:“我睡不着,我帮妳吧。”
她一向睡得少,前世,每天最多也不过就睡六个小时罢了。
“千万不要,妳头上有伤,得好好将养,这一年半载的最好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都别做。”马云裳阻止了她,自顾自地穿了衣裳下炕,用火石打着火,点燃油灯,然后轻手轻脚地打水洗脸、刷牙。
顾清梅穿上棉袄,倚着炕琴坐着,只觉得无聊得要死,见到马云裳想要熄了油灯,赶忙小声道:“二嫂,别把灯熄了,我就着亮,看看花样子。”
马云裳把炕桌给她搬了过来,放到她身前,然后把油灯放到炕桌上,又给她倒了一碗热水,然后便出去做饭了。
顾清梅从炕琴底下掏出一叠用手帕子包着的花样子,她昨天晚上睡觉前看见的,不知道是什么,拿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花样子。
她既然打算以后利用画花样子来赚钱,自然得研究研究这里的花样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她拿出花样子,一张张地看着,发现不过是些“鸳鸯戏水”、“百年好合”、“龙凤呈祥”之类的样子。
她坐在炕桌旁边,双手托着腮,看着被她平摊在炕桌上的三张花样子,这三张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图样,一张“鸳鸯戏水”,一张“百年好合”,还有一张便是“龙凤呈祥”,她在想,怎样能在这些花样子上做一些变化,好让原本很普通的花样子,变得与众不同一些。
但是她头疼得紧,精神压根就无法集中,看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只得算了。
顾清阳挑了水回来,倒在灶边的缸里,又往返了几趟,将缸挑满,天也差不多亮了。
住在东里间的顾云白老两口也起了床,顾少瞳哄着弟弟穿好了衣裳,然后懂事地把被子都叠了,收进炕琴里,把炕上收拾得干净整齐。
马云裳贴了一锅棒子面饽饽,又熬了一锅棒茬子粥,家里有现成的腌萝卜条,和芥菜疙瘩,她从咸菜坛子里装了一盘子腌萝卜条出来,又切了一小盘子芥菜丝,用香油拌了,早点都在东里间吃,不过单独给顾清梅准备了一份。
吃了早点,马云裳又给顾清梅熬了药,服侍她喝了,又叮嘱了她一番,让她好好将养身子,才收拾东西和顾清阳一起离开了。
他们两个一个在镖局做厨娘,另一个在书院念书,本来以为顾清梅死了,才匆匆请了假回来,如今顾清梅没事了,他们自然要早早的回去,免得浪费了时间。
顾家有辆驴车,农闲的时候顾云白会进城去赶脚挣钱,所以由顾云白送了他们去。
临走的时候,马云裳把顾清梅绣了一半的那幅“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拿走了,说是要帮她绣完。
顾清梅为此松了一口气,她可不会绣什么花。
才把他们打发走,顾刘氏便来到顾清梅的西里间,坐到炕沿上念叨道:“妳二嫂可真是极难得的,刚才临走的时候,又塞给我二两银子,让我给妳补身子,她在城里的镖局里做事,一个月不过也就赚二两银子,昨天给你买药就拿了二两,买酒菜又花了五、六分,现下又给了我二两,这便是她两个多月的月钱。”
顾清梅漫不经心地说:“二嫂给您,您就拿着,将来有她享福的时候。”
她这个人一向是这样,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秦碧华掀开棉帘子走进来,手上拿着针线笸箩,坐到炕沿上说:“梅子,我过来陪妳一起坐着说话,也省得妳一个人无聊。”
顾刘氏道:“清雷媳妇,妳来得正好,你王二婶家要娶媳妇,说今天让我过去帮忙做几床被子,你帮我照顾一下梅子。”
“二婶妳放心吧。”她目送着顾刘氏离开,看到炕桌上放了很多花样子,又道:“妳现在病着,这些活计就别碰了,千万别累着自己。”
“我知道,多谢二堂嫂关心。”顾清梅笑着看着她微凸的小腹,开口道。“妳怀着孩子,也该谨慎些,不要太劳累了,这孩子几个月了?”
“快六个月了。”秦碧华有些羞涩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皮。
顾清梅状似不经意地说:“可惜我撞了头,忘了怎么绣花了,不然的话,就帮孩子好好地做几个肚兜了。”
“岂止是肚兜,妳连明年过冬时要穿的棉衣裳都给他做好了呢。”秦碧华笑着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炕上,从针线笸箩里拿出花绷子,花绷子上箍着一块红色的绸布,她配好细线,穿好针,一针一线地绣起花来,绣的是一幅“百年好合”的图样。
顾清梅闻言问道:“这样的一个帕子,能卖多少钱?”
秦碧华答道:“三两银子!”
“那要绣多长时间?成本多少?”
“我手慢,得绣一个月。”秦碧华答着,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妳可真是什么都忘了,给喜铺绣盖头赚钱,还是妳教我的呢。”
顾清梅苦着脸道:“我可不什么都忘了,这一下撞到头,可真是苦了我了。”
秦碧华摇摇头,同她讲道:“绣这盖头,买红绸布要一两银子,还有丝线,好的绣活都得用好丝线,天绣宫出的上好丝线,要十个铜板一股,绣一幅盖头怎么也要七、八个颜色的丝线,大概要用一百个铜板,净赚的也就一两八钱到九钱。”
☆、第七章 算账
顾清梅忍不住笑起来,“照这样的帐算起来,那咱们一年不是可以存下不少钱?”
“哪里存得下多少钱啊?”秦碧华笑道。
“妳得供阳哥儿读书,城里的书院,包吃住,每个月就要三两银子,还有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随随便便买本书,至少就要一、二两银子,一张稍微好一点的宣纸就要两百个铜板,妳又从来都不肯屈着阳哥儿,穿的戴的,都跟城里的学生们一样,免得旁人轻视了他。”
“虽然有二堂嫂帮衬着,阳哥儿的束脩不用妳拿钱,但是妳的花销也不小。前些日子妳还偷偷跟我说,阳哥儿乡试的时候中了头名解元,等到府试的时候,肯定能中举人。到时候会有报喜官来报信,所以,妳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打赏的钱,不然到时候太寒酸,怕是会让人笑话。阳哥儿若是能中举人,家里还得请客吃饭,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四哥是乡试的头名解元?”顾清梅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她虽然不是古代人,但是好歹也学过一部分历史知识,知道古代的科考制度,分为乡试、府试、会试以及殿试四部分,而解元就是乡试第一名,府试的第一名叫会元,殿试的第一名叫状元。若是可以得到乡试、府试、殿试三个第一,那便是连中三元,乃是无上的殊荣。
别说府试和殿试,便是乡试的第一,便已经是很不简单的人了。
“对呀,咱们阳哥儿可是乡试的头名解元呢,如今就连族长都恭敬他呢。”秦碧华得意地道。“至于我家那位,念书不行,不过小时候跟祖父学了些功夫,一心想要去都城考武状元,单是吃喝就要比旁人都好,一顿不吃肉就闹着没力气。我赚的这些钱,还不够给他吃的呢,更别提现在我肚子里有了个小的,以后要多一张嘴吃饭了。”
“日子会好的。”顾清梅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躺下道。“我有些头晕,躺着跟妳说话。”
秦碧华闷头飞针走线,“说起来,少武的爹娘也真是不着调,一天到晚好吃懒做的,少武她爹除了喝酒就是骂街,他娘整天走东家串西家,挑三拨四,就是不知道正正经经地干点活,没钱了就找妳和二婶要。”
秦碧华说着,扭脸看了眼门口,向顾清梅这边探了探头,压低了嗓音道:“昨天晚上妳也看见了,二堂嫂和大堂嫂不睦,妳知道为什么吗?”
顾清梅见到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脑袋里那根叫“八卦”的神经马上活跃起来,她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听说以前她们不这样,二堂嫂对大堂嫂一直都很客气的,看她那三个孩子实在是养得不成样子,还经常帮忙给她的孩子做衣裳呢。那个时候,还没分家呢,都住在这个院子里,二堂嫂生少华的时候,亏了心血,晚上睡觉轻。有一天,大半夜的,大堂哥和大堂嫂吵架,吵得二堂嫂睡不了觉,三堂哥过去敲了敲窗子,让他们别吵了。结果大堂嫂就闹开了,说小叔子闯了嫂子的门。因为这件事,二叔才狠下心把家给分了,从那以后,二堂嫂就不搭理大堂嫂了。”
顾清梅好笑地说:“她坏了二哥的名声,二嫂得多好的性子还搭理她?”
“可不,要我说,二嫂也是难得的好性了,要是换成我,早就大嘴巴抽她了,也不看看她那模样,还以为自己是天仙美人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锅配什么灶,那两口子可真是凑了一对了。”
顾清梅和她絮絮叨叨地拉着家常,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晌午的时候,秦碧华回家去帮婆婆做饭了,顾刘氏从外边回来了,顾云白送老儿子和二儿媳妇进城,顺道赶脚挣几个钱,每天都是天擦黑才回家,平常时候,家里只有顾刘氏、顾清梅和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老三家也有三个孩子,不过因为时常跟着三儿媳妇回娘家,所以跟她不亲。
她进西里间看了看,顾清梅在睡觉,顾少瞳在哄着弟弟玩,于是系上围裙,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