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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紫回他一笑,转过身去。
“别对我那么笑”她恶狠狠得低语。元澄这个人,她一面想靠近,一面想远离。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从一开始把他当成个老头子,到他以黑色晨衣半敞还光脚那样绝尘清冷的姿态,就无法理清了。
她不再天真,所以用互利为友这层关系将他隔开。他利用她,她也利用他。但隔开了吗?她只觉得更亲近了。没良心得讲一句,她现在,遇到需要倾诉的时候,遇到任何难处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不是豆绿金银,不是裘三娘白荷,不是任何人。就得是元澄只有是元澄
小心翼翼,貌似随处瞄瞄得转过头,见他笑得更璀璨,墨紫顿时扭回来,“完了完了完了……”
一口气说了十几遍完了,心里骂自己:墨紫你猪吗?喜欢过一个狠的,现在喜欢一个更狠的。一个是不吭声得利用你,你傻还有情可原,一个是讲明白的利用你,你再傻就是自找死路了。
另一个声音说:他对你挺好的,说救命就救命,说保护你就保护你,也不尽是利用你,肢体语言还老暧昧,好像有什么意思一样。
摇头,打压下去不良思想。文人墨客,说话就爱弄个暧昧调调,其实内涵正儿八经。要当他有想法,那就是自恋。她的命不好。一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要杀她,而旧债自己以为清了,偏债主还不肯认账,有得纠缠。
还是像以前想得那样,随意些,跟着他。朋友也好,掌事也好,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吧
郑文听她直说完了,不由很紧张,“宋大人,您一定要赢。”
而且,而且,像他那样的人,桃花一定多。已经有个香十一。看皇帝喜欢他的样子,没准也赐个婚。她,绝对,不可能和人共夫
“大人?宋大人?”不知为什么,称呼不了她宋姑娘了。郑文被她之前所展现的能力而起了敬佩。
墨紫迅速给他一眼。
杀气郑文一哆嗦,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可再看她时,却是挺正常的神色。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郑官。”墨紫长呼吸。
“是。”郑文凛神。
“想升官,就站定队伍。”墨紫说完,嘱咐他们不必再跟,独自走上台阶去了。
齐修斜眼瞧呆傻的郑文,“此女还不笨。”
郑文垮了脸,“可我什么也没敢做呢。”他胆子小,墨紫又是皇帝派来的人,虽然是女官,可也是比他大的官。司正让他暗中监视墨紫,他犹豫来犹豫去,目前只是随便搪塞。
“想多了坏事,总有一天会做的。”齐修拍他脑袋,“学我吧。既然没出息,就做份内的,其他少理会。”
台上面对面两张长桌,桌脚下有木和各种辅料,桌上放了工具纸张,也算应有尽有。
一号匠已经选定桌子,见墨紫上来,便对她冷笑连连。
小太监们要拉帷幕,一号匠说,“不用,我想宋女官既不会偷学我的,我也不可能偷学她的。”
墨紫觉得好笑,“你不用,我用。宋氏祖传之技不外传。不是不信你,只是家规难违。”
一号听了,自古绝学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父辈能传什么祖传之技,必定是故弄玄虚。他自然不当回事,随她叫人把台场一分为二,罩得密密实实。
时限,又为两个时辰。
听到布幔那边锯子呲库呲库,墨紫却在画图。但她画得很快,片刻功夫就将心算过的每个部分精准画了出来,又用片刻工夫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数据无误,这才开始动工具。
一号匠先是听不见隔壁半点声音,等他把鸟的木块锯出来,才听到墨紫锯木,禁不住得意。暗道,便是她会些技艺又如何?准备考题她可以有时间有人力,可这会儿却要在两个时辰内见真章,定是惊慌失措恍神了。
他手中木块成了鸟形时,那边一直传来呼吱呼吱摩擦声。等他开始雕羽毛时,声音仍然频繁,即便停一会儿,很快又出现了。待他将精细处全雕妥当,最后着色时,又能听到啪啪东西拿起放下的声音。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虽然好奇,却不让自己分心。一号匠一笔笔颜色涂上去,很稳。
好不容易听她安静了一会儿,他将已经完成的作品放在架子上慢慢吹干。色泽艳美的长尾羽是他足以骄傲的,最杰出的部分。木艺,雕艺,画艺,说登峰造极也不为过。像真的一样,他一边扇,一边想。走远看,坐近看,再三确认能以假乱真。
太监在场外报时,还有半个时辰。
他再度坐下来,很得意,觉得胜利在望。
布幔突然隆起一块又凹了下去,他吓了一跳,,又听对方哎哟一声。
该不会做坏了吧?他越想越有可能,便阴恻恻笑起来。他说什么来着,女人是没资格给他出题的。
他就这样听着隔壁或闹或静,甚至忘记继续欣赏他的杰作,直到太监喊时限到,蹭一下站起来,瞪着布幔被卷起来。
…
今天第二更,粉120。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15章 鹰的猎物
第315章 鹰的猎物
相对于一边的杂乱不堪,一号匠的工作台是有秩序的;相对于一边的满地木板木屑,一号匠的地面只有桌下一片木尘;相对于一边从头到脚的木片卷,一号匠和刚才上场时一样,保持着干净体面。
如果这不是一场手艺的比试,人们会毫不犹豫选一号胜。便是现在,大部分的人已经认为他赢定了。
看看他身旁那只鸟,一不留神就以为是真的锦尾鸡,昂头挺胸,金眼铁爪,一根根绚烂的尾羽仿佛要随啼鸣而翘,破了万丈晨光。
不过两个时辰便能做出如此逼真的木制品,到底是出色的匠人。这样的成为大匠师,应该当之无愧,实在不能由宋女官来淘汰。
反观宋女官,除了一塌糊涂的台面桌面和她自己,也看不到她制作的木鸟。或者这么说,眼目所及,没有一样能称得上鸟形状的木块。
铭年在元澄旁边叽咕,“大人,咱们给她的那些烤肉是白食了。就那一位的锦鸡,我都想放火上烤烤。”
元澄只看墨紫的眼睛,不见慌张,还带着笑,便道,“铭年,你想帮自己人而毁他人之物,这般为她的心情,我会替你转达。”
铭年一愣,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而是由衷觉得那只鸡很像真的,以至于想拿它烤来吃。但等他张口要解释,元澄却已经回帐下了。
铭年咕噜一声,“神佛保佑,菩萨显灵,让墨紫姑娘一定要赢,不然大人真要我去烧那只鸡。可怜我只有一只胳膊,到时偷鸡不成,把小命搭上了……大慈大悲……”
太监们上去清场,要搬开桌子时,墨紫将她做的鸟模拿在了手上。原来它让一堆纸碎片盖住,所以大家都找不到。
一号匠本来隐隐还存些不安,如今瞧真切了,心里小石头落地。他深知笑了出来,太痛快太得意,以至于声音有点大。
他一笑,不少帐下都传出了笑。裘三娘那边贵妇人的笑声特别刺耳,以萧老夫人领头,有东倒西歪之势。
皇帝帐下没人笑,至少没人笑得那么明显。嘴巴咧开,也立刻一瞬即消。因为皇帝黑着脸,谁敢对着干?
“刘宁,你看丫头手上那是什么鸟?”皇帝自欺欺人,以为自己眼光太过苛刻。
刘宁把眼眯得狭细,半晌答道,“莫非是正在飞的大雁?两边伸开来的,像翅膀。”
皇帝又问一个宫女。
宫女也是瞧了半天,不太确定,说是展翅白鹭。
人道,这墨紫究竟做了个什么东西,为何让人说不出个准头?
该是鸟身的位置,用几根木杆木板架出来的,没上色。该是鸟头的位置——好吧,没有鸟头,就是一个奇怪的杠。该是鸟尾巴的地方,还是木板。该是鸟翅膀的地方,那大概是这样东西最和鸟相似的一块儿,但展平了,上下两块板。总之,就是一个大小木板拼起来的东西。有鸟的影子,但离逼真,差了到天边去的距离。
“父王,依儿臣之见,这比赛胜负已分。”太子进帐。
皇后生了三位公主,其他嫔妃也多女儿。大周皇帝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一个尚五岁幼龄。太子生母地位卑微,因此过继给皇后养育。
皇帝并不喜欢这个资质平庸的儿子,但没得选择。而听太子进来横插一句,更让皇帝心中不快。虽然说得也是他自己心里想的,但他对墨紫始终抱着希望。这丫头,常常赢得出人意表。也许,此次也一样。
谁知太子开了腔,其他王公将相也纷纷点头议论,表示一号匠显然是胜出了。
皇帝左右为难之时,就听到了墨紫的声音。
“请皇上放鹰”她说。
皇帝低头叹气,“放什么鹰啊?还用得着放鹰吗?明摆着究竟谁的更像鸟。”
“请皇上放鹰”墨紫自然听不到皇帝一人在嘀咕什么,“此次比试,皇上说,由鹰来断,不由人说。皇上,金口玉言。”
皇帝抬眼,让刘公公把猎鹰放出去,“好,金口玉言。老鹰比人眼利,难道看你那只板鸟比人的锦鸡好吃不成?”
众王侯听了暗笑,皇帝这次可没了面子。
一号匠让太监门搬来一棵木桩,将木锦鸡小心翼翼固定在上面,然后站开。看到墨紫手里的那东西,实在忍不住要嘲讽两句。
“宋女官,不是板上贴几根羽毛,画一颗脑袋,就像真鸟了。”
原来,上层的板上,绘有精致的羽色和鸟头,还密密铺了层鸟毛。风一吹,羽毛就往上掀。
墨紫笑着不语,目光紧紧盯着飞往天空的鹰,待它开始高空盘旋,突然她就动了。
她一动,她手里的鸟也一动。
呼呼——
那鸟型的东西竟然飞到了天上。
每个人都以为它会马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