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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得十分齐整幽雅,洒然有出尘之致。
这时雨下大了,积潦处处,但仍是觉出那么清洁,没有泥污土迹。
云光当前带领,邓小龙抱住钟荃,脚步歪斜沉重地跟着。
后面白莲女尼,正和那中年女尼悄声低语。
他心中不安地付道:‘哦们方才已说过有事专诚来此,如今用这诈病的诡计钻入庵中,不免有点儿可疑之处,别要白莲女尼听了那女尼的话,发觉其中破绽,把我们撵出庵去,我们其势又不能恃强不走。再说,这儿是什么地方,哪容我们生事?”
想着想着,禁不住忧虑地转头,惶恐地望白莲一眼。
白莲女尼的目光和他碰个正着,立刻又移开,低低道:“你不必多说了,我自然另有主张。”那中年女尼唯唯应了,没有再说。
邓小龙只须约略瞥一眼,已知她的意思,放心地吁一口气。
最先便是一座宏做的佛堂,左右各有一列屋子。
他们拾阶而上,并没有直送佛堂,往左边走去。
沿着左廊再走,经过两座侧殿,便进了一座院子。
院中的草木这时都被大雨淋得垂头丧气,云光一径领他走进一个房间。
房中一切甚是简陋,一张木榻,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此外无他物。不过,榻上悬着纱帐,大概这里地方虽高,但仍不是苦寒之地,山居不免有蚊钠侵扰。
邓小龙把钟荃的身躯平放在木榻之上,身上的水清,把榻上的多枕都弄湿了。
他连忙向白莲文尼告罪。
那中年女尼没有人房,自己走开了。
白莲女尼在门外迟疑一下,才走进房中。
邓小龙在房中东张西望,做出找寻什么的模样。
白莲女尼立刻命云光去拿一壶热茶来。
邓小龙极口赞美她道:‘它莲师父不但是菩萨心肠,而且心细如发,在下有幸而得识师父,既感激又钦佩。”
白莲微微一笑,没有置答,那神情却可看出心中受用得很。
邓小龙忙着替钟荃捏人中,捶胸口。
“本庵向来不许男客进来,”她靠在桌沿,开始说话,声音甚是甜美:“可是施主等目下的情形,又作别论,出家人慈悲为怀,故尔贫尼做主让施主等进庵。但愿那位施主赶快痊愈,早点儿离开本庵,贫尼便不致遭受同门非议,这一点请施主见谅。”
邓小龙讶然地抬起头,眼光一碰到白莲的视线,她便立刻避开。
当下心中忖道:“这位白莲师父说得委婉得很,我莫要牵累这种好人受责才是。”于是自个儿心口相商起来。
“施主贵姓高名?这等天气,真个太煞游山雅兴了!”
“啊,是的,是的。”他窘困地应着,觉得对着这位热心的女尼而瞒着实话,有点儿不大舒服:“在下姓邓,贱字小龙,这位是邓某义弟钟荃。”
白莲听了他们的姓名,并无惊讶之色,显然她未曾离开华山而到江湖走过。
否则,以邓小龙的名头,谁人不知。
“在下兄弟也算得是江湖中人。”邓小龙继续道:“倒没有游山玩水的雅兴,这次履登宝山,是因为……”
他的话恰被捧着一壶热菜进门的云光打断,白莲道:“就摆在桌子上好了,邓施主,请你赶紧喂药,这位钟施主已昏厥了这一会儿工夫,而且身上又湿淋淋的,救人要紧哪。”
邓小龙咽住下面剖白来意的话,斟了一杯热茶,自己掏出一瓶药丸,那是可避暑的药丸,好人服下也无害。当下倒出五六粒,坐在床沿边,用身躯遮蔽住女尼的视线,把药丸给弄在钟荃日中。
钟荃动弹一下,邓小龙大声道:“他动啦,这番没有妨碍了。”一面把茶送到他嘴唇边,让他喝了一点。
钟荃又动了几下,呻吟一声。
白莲欣喜地走过来,从邓小龙背后窥看钟荃的情形。
钟荃缓缓睁开眼睛,邓小龙叫道:“二弟你醒了么?可把愚兄吓着啦!”
他似乎忽然看到陌生的地方和人物而吃惊,眼光扫过白莲俯视的面庞,哺哺道:“大哥,我是在什么地方呀?”
“你是在大悲庵中。”邓小龙暗中眨眨眼睛:“多豪这位白莲师父大发慈悲,暂时收容在这房中,躲避风雨侵袭。二弟,你如今觉得怎样?能够行动么?我们要赶快离开这儿,免得白莲师父为难哩卢
钟荃有气无力地道:“我……我勉强对付着,或者还可以……”
他作出要起来的模样,挣扎一下,却用手按住额头,仍然靠在邓小龙的臂上。
白莲忍不住道:“钟施主你别急,就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吧!”
邓小龙让钟荃躺回枕上,自己起身向白莲道谢。
这一段时间之中,曾有好些女尼走过房门外。
白莲那对乌漆漆的眼珠,溜转了一下,神情十分可爱,她道:“贫尼暂且告退,立刻去禀告住持……”
邓小龙立刻接口道:“师父情便,若是住持大师不允在下兄弟在庵中住留,请师父勿再请求,在下等立刻出庵便了。不过,最好能容在下拜晤主持大师。”
白莲微微颔首,勿速地走出房间。
钟荃侧着眼睛看着她离开房间,又见那云光退出房外站着,便轻轻嘘一声。
邓小龙在床沿坐下,钟荃悄悄道:“师兄,我们进是进来了,但怎样说出来意而不致令她生气呢?师兄你可瞧见,方才她出房门之时,脚下的功夫,极是佳妙,想来定是华山派的高手。”
邓小龙点点头,道:“这白莲女尼虽然年轻,但身手不俗,而且辈份也高,你看她敢做主让我们入庵歇足,可想而知她在庵中的身份。至于你所说的难题,其实没有什么,等会儿若我能谒见庵主,便可直叩桑老前辈行踪。
“想那桑老前辈是华山派的老一辈高人,本庵的庵主必定卖她面子,不致怪我们弄泥行诈,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钟荃吁一声,没有再说。
可是这次他的心里并不十分舒服,不像往常听了邓小龙的话,便完全信服而认为妥当放心。
他觉得先前的对话以及后来睁眼瞧见白莲的神态和语气,觉得好像有点儿特别,尤其是当她听着邓小龙说话时那种神气。
不过,他又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只觉得其中有点别扭的地方便是了。
故此,他觉得一会儿最难交代的,倒是对那好心肠的白莲女尼。
人家以忠厚慈悲之心对待自己,自己却用诡道利用人家,这种事情是诚实淳厚的人最难做出来的。
钟荃正是因此而为难。
邓小龙嘴巴哼着小调,悠闲地走出房门,寻云光聊天。
可是门外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奇怪地张望一下,便回头大声道:“师弟,你在房里坐着别动,我顺脚溜溜看。”
当下沿着走廊,向内进走去,穿过一边院门,却是一道长廊,两边都有房间。
拐个弯只见房舍重重,敢情这大悲庵地方真不小。可是一路并未瞧见尼姑走动,心中不觉奇怪起来。
他在一处积舍门外停下脚步,迟疑不定要不要再往前走。
忽然前面传来纷沓履声,抬目一瞥,只见那边通道,拐出四五个女尼,其中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尼,正是那清丽好心肠的白莲女尼。
她也瞧见了邓小龙,身形微挫一下。
邓小龙举起一只手,正想招呼,却见她和另外三个女尼转弯走没了,当下那只手垂不下来,而且还张大嘴巴。
他的外号叫做天计星,心中电急般掠过几种可能情形的念头,立刻了然于胸,付道:
“糟了,看来我的心机白费了。”
一个女尼走过来,平和地道:“小尼奉庵主之命,请邓施主立即离庵。”语气虽然温和,但隐隐带出十分坚决的味道。
邓小龙征一下,才道:“既然贵庵主有命,在下等自当遵示。不过,师父是否可以代为禀告贵派桑老前辈,说是……”
他下面的话未曾说出,那女尼一听见他提起桑老前辈几个字,面上立刻变了颜色,那情形就只差着没有用手掩耳。
她尖声叫道:“施主再勿多言,请即离开小庵。”
邓小龙虽然善窥人意,智虑深沉,但这时却无法明白这大悲庵中,究竟有什么鬼胎。
按理说,那桑姑具名发帖邀约四大剑派与剑会,即使和当年的华山木女桑清是另外之人,但无论如何也该是华山派有地位的高手,倘若桑姑即是桑清,那么更不用说了。
二十年前,华山木女桑清孤剑这游江湖,谁人不识她的大名?
到现在已是二十年之后,她总该是本派长辈。
那么,何以这女尼一听桑老前辈的名字,立刻面上变色,宛如听到禁咒?
这一点可把这位名闻天下的大缥头天计星邓小龙弄糊涂了,他嗫嚅一下,道:“在下等意欲拜见桑老前辈。”
那女尼尖声一叫,悻悻道:“施主再要说时,作怪小尼不留面子。”
邓小龙身受桑清传技之意,这时觉得虽太过可疑,但也不肯得罪华山派的人,立刻拱手道:“师父切勿动怒,在下告退便了。”
那女尼立刻放松面色,还了一礼道:“小尼无礼冒犯,还请施主见谅,现在请吧。”
邓小龙只好回身而走,心中付道:“到底华山大悲庵乃是天下四大到派之一,这女尼分明让我激怒,但只要我一听命,立刻又彬彬有礼地赂罪。
“可是,这里面的确太以古怪了,我目下却不宜妄动。”
走向先前那院子时,只见云光站在院中,一见邓小龙走来,立刻大声道:“那位钟施主已先出庵门等候,邓施主请吧!”
邓小龙只好点点头,向她抱抱拳,道:“请师父代向白莲师父致意,邓某不能耽搁面辞,但衷心感谢她的好意。”
云光还礼道:“邓施主好生走,小尼必将施主的话转告。”
于是,邓小龙更不延滞,一直走出庵门,那个第一次开门的中年女尼,正守候在门边,面上并无丝毫敌意,却有一种冷冰冰柜八千里的神色。
邓小龙一跨出大门,她立刻砰然把大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