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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道:“这魔君如此残忍嗜杀,我是佛门弟子,岂能任天下生灵,遭此祸殃?姑不论一定会输给他,也要想法子除掉这魔君,虽然要开杀戒,却也没有办法了。”
顷刻问,土尊者已回到精舍,手中捧着一柄剑。
白眉和尚接过剑,只见是柄普通的剑,大约年代已久,剑鞘上尘污垢日,剑把上更是锈痕斑驳。
他随手拔时,发觉十分牢固,不得不用点力,才把剑拔出来,原来里面已经锈住,若果叫普通人来拔,怕未必能够拔出哪!
上尊者苦笑道:“寺中便只有这柄剑,也不知是几时传下的,还勉强可用么?”
白眉和尚微笑道:“可用,可用,有劳师兄了……”
朱五绝瞧见那柄破剑,禁不住笑着摇头,左手举处,那匹老花马立刻走出精舍去。
白眉和尚拽起袍角,在腰间打个结,又卷起袍袖,收拾利落之后,抬眼望望朱五绝,只见他闲散地在那儿,净瞧着他结束衣服。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老檀樾何以得知老衲乃是昆仑门人?记得自老衲来到这里,直到现在,还未曾向老擅樾奉告过来历。”
朱五绝淡然道:“这有什么稀奇,我常常听到那几个和尚,”他用下颔点向廊上的三位尊者,“他们议论昆仑山的白眉和尚怎样怎样,你这两道白眉毛,还会假么?”
“原来如此/白眉和尚恍然点头。
“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便是我使这张弓,有一套自创弓法,我称为天下无敌神弓法,一招一式,都是世间未曾得见,你要小心点儿,你昆仑的云龙大八式,虽是驰名天下,但在我眼中,也不见得怎样厉害,还有,我这套无敌弓法,可以使用罡气,也可以不使用,照我们的约定,是不准使用这种先天真气,是么?”
白眉和尚发觉他双眸炯炯,用劲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发虚,垂眼答道:“正是这样—”
“可是——”他顿一下,又呵呵笑道:“可是我却要施展真气,遍护全身。这样—
—不算犯规吧?”
白眉和尚错愕地举目瞧瞧他,正好见他诡秘向自己笑一下。
当下心中明白对面这位机智绝伦的一代异人,敢情已瞧穿自己的心事,但为了不伤自己的颜面,故意先行点破。
于是心中又惭愧,又感激地应声道:“一切悉随老擅樾尊意,老衲并无意见。”
朱五绝笑道:“好,就是这样,你先发招吧,别耽搁时候了。”
白眉和尚应一声,道:“如此老衲放肆了,老檀樾请准备——”话声一歇,手中长剑一领,出手便是昆仑无上心法,云龙大八式中的起手式“龙子初现”。一缕剑风,直射对方眉字之间。
朱五绝长弓一举,紧弦弹处,竟是快得出奇地,把来剑弹开。
白眉和尚骇然退开几步,忖道:“我这一剑,看似平常,其实变化无穷,而且发出去的内家真力,直有穿山裂石之势,要是平常的兵刃,即使是重兵刃,也得让我确裂荡开,却不料这魔君也有如是妙绝的招数,不但割他弓弦不断,而且反被他弹开我剑,这一式以下的变化,根本无法使出,咳,这魔
君——难道果真是本寺浩劫临头,无法趋解?”
他的念头,不过像电光一闪,瞬即消逝,这刻更不怠慢,倏地身剑合一,朝朱五绝冲去。
朱五绝双目一张,目光闪闪,似乎看出这一招太以狠厉,忽地闪开半丈、也不知他是如何闪开的。
白眉和尚乃是佛门中一代高手,剑尖斜指处,已自跟踪扑到,也是快得出奇。
廊上三位尊者,一见这下形势,喜动颜色。在这刹那间,猛听弓弦微响之声连续传来,只见瘟煞魔君朱五绝,黑色长弓挥舞处,白眉和尚连连后退。于是三人立时又忧形于色。
白眉和尚心中叫苦,暗道:“我在是昆仑第一高手,武学成就比诸历代祖师更胜一筹。但见前这魔君只一动手,我却连人家的兵器打什么地方攻来,也捉摸不到,这样焉能不输?”
心中盘算着,手中剑已震起千百朵剑花,却是自创抱玉剑法中“天女散花”之式,那千百朵剑花护住全身,仅是争取瞬息工夫,好缓开手来防守、朱五绝两攻无功,叫道:“果然好严密的招式!”
白眉和尚赶一丝空隙,施展开抱玉剑法,但见他一柄长剑,化为无数剑影,虽是光华黯淡,却也瞧得出护住全身,十二分严密。
朱五绝黑弓挥处,宛如撒出千百条黑蛇,四面进攻。
剑影如山中,不时有光华射出,却是白眉和尚每每乘隙以云龙大八式的绝妙招数,反攻敌人,可是总是一现即收,无功而退。
不大工夫,已拆了三十余招。只听朱五绝呵呵大笑道:“白眉和尚,你这剑法虽是严密,但以我看来,还有好些破绽——”
白眉和尚微嘿,没有做声,心中却忖道:“我这一剑法,历数十年采撷各家剑法守式的长处,凝合变化而成,敢说是天下无二的护守剑法,魔君你既说还有破绽,何以不乘虚而入?教我难以相信,不过——这魔君岂是随便说话之辈?难道我的剑法,果有不尽妥善的地方?”
朱五绝叫道:“和尚不相信可要小心了……”
说话间,黑色长弓本来四方八面罩住,白眉和尚的长剑在中间舞将开来,宛如黑蛇万道舞噬之中,藏着一块光溜溜无法袭噬的大玉石。
这刻但听朱五绝使得弓弦连珠微响,也不知究是何种手法,陡然间压力大增。
白眉和尚浸淫此道多年,自然而然也生出潜力,与敌人压力对抗。
蓦然那压力忽松忽紧,变化无常,白眉和尚屡屡想以云龙大八式的进手炒着,反攻敌人,无奈对方弓法神妙之极,每每在他想出手时,压力便紧,令他不得不自行打消迸手反攻的念头。
白眉和尚雄心陡起,觉得一味挨打不是办法,蓦然猛运内家真力,由剑上发出。
这一下真力发出,真有排山倒海之势,说得上是后天内家真力中,登峰造极的功力了。
朱五绝嘿一声,弓势稍缓。
白眉和尚喝一声,长剑斜竖,正待变化为云龙大八式中第三式“龙吟海裂”。
同时之间,朱五绝也喝一声,弦声一响,乌黝黝的弓尖,已点到面前来。
白眉和尚连惊骇的时间也没有,手中剑势正待变化为云龙大八式中唯一的守式“固封龙庭”。
他内家真力吞吐之间,那剑已化为无数影子,封住敌弓。这时唯恐弓法太过神妙,封闭不住,脚下已同时使出内家移形换位的功夫,说不出那么快甩往后退开。
却见那点黑黝黝的弓尖,似影随形,直像附骨之疽,依然在他面前。
他的内家真力虽然收得快,但敌人的弓正是在他内力忽发之时,在最弱的点上攻进,此刻弓尖直指面前,他的力量,正是在欲破而未破之间……这两位乃是何等样的功夫,那移形换位的上乘奇功,简直快得看不清楚,此刻在眨眼间,已绕院子走了五六圈,旁观的人眼中,只能见到两条影子,飘忽往来,连样子也不能看清。
白眉和尚用尽全身功力,老是摆脱不掉敌人,但见一点乌光,永远缀在面前,自家内力也在欲破未破之际。
腮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呛嘟响一声,人影倏分。
三位尊者张目如炬,一瞥之下,面目变色。
只见瘟煞魔君朱五绝把那柄长弓担在肩上,摇摇摆摆地踱步。
白眉和尚面容失色,那柄长剑已自动摔地上,认败服输:
朱五绝呵呵笑道:“白眉和尚,你虽然输了,却是天下唯一能接住我这十八路无敌神弓的人,应该可以自傲了。”
白眉和尚微叹一声,没有回答。
这刻在他心中,并没有个人荣辱之念,却反复想青这一寺的生灵,等会儿便得全部死在这魔君之手。
朱五绝忽然厉声道:“你们三个和尚头领,还不召集所有大小和尚,等我痛快地大开杀戒,我一高兴,你们便少受点痛苦——”
三位尊者愣住不动,白眉和尚忽然垂下眼泪,走到廊上,凄然道:“三位师兄,都是师弟无能,有负老禅师所托,今日之事,我又岂能独生!”
金尊者定一定神,答道:“天降浩劫,定数如此,人力焉能挽回,并非师兄之过。”
土尊者奋然道:“白眉师兄不可作那同死之想,要知当今天下唯师兄能和那魔君匹敌,师兄正须刻苦发奋,为天下除害!”
白眉和尚十分意外地怔一下,应道:“土师兄的话,正是金玉良言,可是——我又焉能独生苟活……”
火尊者太息一声道:“白眉师兄应该接纳土师弟之言——”
他顿一顿,却好听到未五绝冷冷哼声,便忙忙又道:“白眉师兄请向那魔君说,我等拜别老禅师之后,立刻从他之命,召集全寺众僧,任他施为。”
白眉和尚如言说了,瘟煞魔君朱五绝道:“也好,等会儿都聚集在前面大雄宝殿,不得少了一人!”
他说完了,扬长走出精舍,只听马蹄声得得,一路去远。
这里红莲精舍中四位高僧,怀着满腔心事,鱼贯走进老禅师坐化的房中。
三位尊者跪倒地上,伏首不动,白眉和尚行了礼之后,站起身来。
房中异香氤氲,味道浓裂。白眉和尚遥遥扬袖向后一拂,砰地连响,两边窗户都被他以般若大能力撞开。
三位尊者一齐抬头举目细细瞻仰老禅师遗容,白眉和尚道:“三位师兄,须得先将老掸师法体遗灰收了,宁可我等暴尸寺中——”
金尊者失声流泪,没有回答,土尊者起身出房,却见白眉和尚也是两眸盈泪,莹然欲滴,不觉心中悯悯,茫然走出房去。
白眉和尚听火尊者也隐隐发出抽咽之声,知道他们俱是不忍见这千年古刹,毁于一旦,况且还要赔上全寺僧众的性命,他们是本寺首座高僧,却不能解救劫难,故此心中悲伤不禁。当下叹口气,回身凭在窗边。
一阵阵的风吹进来,他也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