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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又没有人会来理会我。在床上等了很久后,我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应该为此生气。
我走近控制板,用内部通讯朝每个方向都叫了一遍。
没有回答。我甚至无法确定到了什么时候。
想起前一晚的经历,我又离开房间到走廊里去瞎碰一下。
真不知昨晚如果我没离开房间,能不能与霍姆丝见面?
今天她不在我们昨天吃饭的房间里,也不在那堵有贝壳的墙边。
我把整个卫星都转了一圈,试的每个房间都是空的。
由于花托的中心走廊经常分成迷宫似的许多条过道,使我有点难辨方向。每一层都有几扇门是锁着的。这地方的沉寂……实际上是一种四处充溢的、因用电引起的轻微嗡嗡声……开始使我烦躁。
我乘电梯上了一根辐条来到位于轮毂的那个隙望台,并推了推门,我吃惊地发现门开了。里面有人讲话。
这是个无重房间,呈长筒形,天花板是圆的。望远镜很长,银白色并且闪闪发亮,固定在从弧形的天花板垂下的一块支板上,一直伸到房间的中心,然后是一个岗亭似的东西,上面焊着一张蒙了皮的铜椅。
霍姆丝站在椅子后面,探过身子从目镜的遮光框往外看。每隔几秒钟她就喊出一串数字,她的声音因用力而颤动。
查尔斯(仍然穿着那套红色配金黄的衣服)坐在装在房间里一堵墙上的操纵板前,在一块键盘上敲着,偶尔回报给霍姆丝一组数字。我顺着一段短楼梯的扶手把自己拉进了房间。
霍姆丝吃惊地抬起头并看见了我。她点点头,喊了声“多雅先生”算是打招呼,又回头往目镜里看去。
接着她身子离开椅子,从上往下盯着我看;我在她下面一两米的一个平台上,靠着一根栏杆。
“这样看来你认为冰柱是我建的,嗯,多雅先生?”然后她又去看望远镜。
我茫然地仰起头呆呆地望着她。
她又报了一串数字,听来和我刚进来时一样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最后她对查尔斯说:“请把它锁定在47号光环的内边缘上。”然后又转向我。
“我一直在读你的文章,”她说,“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研究关于冰柱问题的争论。”
“是吗。”我好不容易应了一声。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它的发展。从你最后一篇登在《集锦》上的那篇文章我看出你想把我卷进去,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把脸别过去,转向查尔斯,转向望远镜的最下端。一阵强烈的冲动涌向全身,可那是准备逃跑,而不是准备对话。
最后我抬眼和她对视,决定什么也不说。这样就成了互相逼视较劲。我想笑,但这可不是好笑的事。
“你究竟是谁?”她恼怒地问。
我耸了耸肩。“洗碟子的。”
“而在你的调查把戏中我是个嫌疑?这一点你能够承认?”
“……你的确是个嫌疑,霍姆丝女士。”
她露出了笑容,又探过身去看那该死的望远镜。我把双臂交叉叠在胸前,心里完完全全一片茫然。
“你在路站住了很久吗?”她问。
“不算久。”
“那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努力收束心绪,想把以前的经历原原本本说出来……即使在最佳状况下这也不是件容易事……但我的心慌意乱一定非常明显。
霍姆丝打断我的话:“你能不能先回去,以后我们再接着谈?”
我略加思索就同意了,接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在回房间的路上我回想起自己对她说她是个嫌疑时,她给我的那个镇定的笑容。
真奇怪!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把床升起来,往上面一摊,躺在那里仔细琢磨她的目的,心里感到强烈的恐惧。
过了很久,一个机器人送了饭过来,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它吃了。
虽然我肯定自己无法入睡,随后我还是睡着了。
“告诉我,”霍姆丝问,“雅尔玛·尼德兰德真是你的曾祖吗?”
她的脸逼近我。
我不情愿地说:“是的。”
“真奇怪。”她说。她的头发在头上盘成几重髻(像我母亲曾经做过的那样),她挂着耳坠,每只耳朵上都挂了三四个,眉毛修成两道细细的黑色弧形。她正从一个窗口望出去,望着太阳。
“奇怪?”虽然我什么都不想说,我还是问了。
“是的,”她说,话音中透着不快,“奇怪。所有你做的这些令人赞叹的工作。如果你的理论被接受,那么尼德兰德的理论……他毕生努力的结晶……就将被摧毁。”
她的逼视令人难受,我挣扎一番才作出回答。“即使他的理论是错误的,”我说,“他的工作仍然是必要的。科学总是这样。他所做的工作仍然有价值。”
她的脸逼近我。“尼德兰德会同意吗?”她叫道。她用一个指头点着我:“或者你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试图隐藏事情的真正后果?”
“不!”我说,并软弱无力地向她回击,“说来说去,这还是你的错?”
“那只是你这么说,”她冷笑道,“但是你清楚这是你的错。这是你的错。”她咆哮起来,向我逼近,她的脸离我只有几英寸:“是你在摧毁他,他,还有冰柱,你……”
有一个什么响动。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身子下面的枕头,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我的心在狂跳。我擦了擦眼睛,抬头一看……霍姆丝站在那儿,俯身看着我,眼神冷静,像医生在看病人(她的头发盘在头上)……我猛地翻身坐起来,她却不见了。什么人也没有。
我踢开床单跳下床,扑到门边。门是从里面锁着的,虽说我不记得自己锁了门。事实上我敢肯定我没锁。黑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汗臭,充满了影子。
我跑到控制板旁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灯亮得刺眼,磨光的木板上到处是……道道白光。房间里空空如也。
我久久地站在那儿,让心跳和呼吸逐渐慢下来。
我走过去揭开盖板检查床底下,可那儿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与地板平齐的台子。
我想那个俯身看我的形象可能是全息图,便整个房间转着圈在木板上寻找有什么孔洞。
但梦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有一台机器可以在心内制造形象,就像全息在体外制造的一样?那个夜晚我再也没睡着。
“多雅先生。”
“什么?”我正在打瞌睡。
“多雅先生。”是霍姆丝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
“什么事?”
“太阳35分钟后在土星升起,我想你大概会愿意看看。非常壮观。”
“谢谢你。”我心想她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我来。”
“好。那我在圆顶房间等你。查尔斯会给你带路。”
查尔斯领我进去时她正盘腿坐在那儿,向外注视着。
房间向卫星外面突出,所以那透明的圆顶既是地板,又是墙壁。土星在一堵墙外,只比花托表面略高一点。
这个行星仍在黑暗中,只有它的极冠闪着暗绿的光,好像是从内部照明的。在侧面的那些光环现在看来很薄,像磨得发亮的镰刀一样闪光。
“土星的大部分质量都集中于内核,”霍姆丝说,但并没有转过头,“外圈大气层很稀薄,以至于太阳升起来之前就可以看见穿透它的阳光。”
“这就是那暗绿的光了。”我小心翼翼地说。在极地附近那发亮的绿色越来越明亮,而且由于土星黑暗一面的映衬显得更为耀眼。
最后,太阳终于出来了,像一块冒着火焰的绿宝石,在从土星后面完全升起的时候喷出强烈的白光。绿色消失了,变成了一弯月牙形的反光:这是土星向阳的一面。光环变宽,并分成许多层次。
“呃,”霍姆丝说,“早晨好。”
“早晨好。”我紧盯着她。
她若无其事地叫来了早餐,我们默默地把它吃了。
吃完后她说:“告诉我,我是你惟一的嫌疑吗?”
我看出她是决心要弄个水落石出。我简捷地说:“我认为是你干的。”
“杰诺尔·费南多和我一样符合所有条件。爱丽丝·威特也一样,还有另外两三个。为什么你就认定是我?”
我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地爆发出来,决心让她知道她已经彻底暴露。
我告诉她我长期研究的整个过程,告诉她她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向她指出这一切综合起来所具有的意义。这一番话费了很长时间。
听完后她露出笑容……又是那种平静、莫测高深的笑容。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她说,旋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弄不清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要什么呢?”我冲她身后喊道。
没有回答。
我的头在旋转,满眼只见许多小圆点,像一幅点画派画家的图画。是不是在我的早饭中下了药,使我全身的血液充满了一种邪恶的讲真话的毒素,忍不住要把我掌握的一切都告诉她?可我不是一直想告诉她吗?
啊,我给弄糊涂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不但糊涂,而且恐惧。但我确实感到头晕,看东西也有点走样。
我想摆脱这个想法,可做不到。
如果她对我用了药……闯入了我的房间……我的梦……那还有什么她不会做的呢?
前面是土星在发亮,像旋转的乳黄和绿色形成的巨大弯钩,每一层颜色都向两边卷起,成为有规则的波浪。
我久久地注视着。土星带着它那些光彩绝伦的光环不停地旋转,伴随着弧形的、弯曲的、椭圆的光,缓慢,不可逆转而又辉煌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