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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冰柱之谜 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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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把厚厚的面罩窝拉下遮住鼻子,把头罩的护目镜拉下来,再在保护服前臂操纵板的温度调节盘上把温度调高,然后往上爬,一直爬到一步也挪不动为止。这时我就躺下来。我不知道能否活过今晚。   
  我就这样躺在一块大石头的背风面,心里想着,她一定是氧气不多了。或者,这是个考验,用这个方法把意志薄弱的人剔除掉。明天早上她就会回来接我。然后我就昏睡过去。   
  晚上有好几次透骨的寒气把我刺醒了,可我只是挪动一下身子然后又睡着了。但最后寒冷终于战胜了疲倦,我坐直冻僵的身子,活动活动手指和肩臂来取暖。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夜已经长得好像过了许多年,而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混乱地域的黎明。第一颗镜式太阳阿基米德冲破遥远的地平线,世界于是由黑色变成了灰色;接着又升起两颗镜式太阳,又是一颗,形成早晨镜式映像的完整菱形。镜式黎明中的混乱地域是一片灰色,顶上罩着蓝灰色的天空。我喉头痛得厉害,头也一突一突地作痛。   
  一小时后太阳升起来了,灿烂的黄色光芒像凝胶一样滚过大地。   
  我一点一点地爬起来并攀上山坡,但我好像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山峰。   
  在峰顶我看不到一个用石柱支起墓顶拱石式的凉亭,虽说这仍是一个宽阔的鞍形小山。我翻过马鞍去看看另外那块山顶圆石,心想我可能在暮色中把它们弄混淆了。但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顶,而朝南方向的山坡下面就是我的拖车。   
  我走到拖车边,喝了一大杯水,又吃了一点东西。   
  为了看个究竟,我重新爬上小山,把两个山头都走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有可能那些石柱在山顶上沉了下去,把那些峰顶卵石又带回了它们原来所在的位置。可是在石头下面却找不到任何裂缝痕迹。不过我发现了很多足印,虽然前天晚上埃玛的突然失踪确实奇怪,我仍有理由认定她的避难所就在附近。也许在小山周围的山谷里搜寻一遍的话……   
  我检查了一下前臂操纵板上的读数,不由地止步,猛地清醒过来。我的氧气供应不多了,按最低流量也只能维持25小时!   
  我简直无法相信。为了熬过夜晚我确实用了很多,但我怎么可能一次也没检查过就把氧气耗到这种程度呢?但是,如果找到了避难所,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我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脚下是鞍背,两边是两座山峰。山上的石头都严密无缝。但那些石柱仍有可能重新升起,避难所就在附近,埃玛只是没了氧气,或考验我的决心,我的欲望……   
  我摇摇头。我不敢冒这个险。从那更高一点的北峰上退回来时,我心中很不情愿。   
  避难所可能就在脚下,是一座山底堡垒!   
  我咬咬牙离开了,下山来到拖车处,开始把它推下漫长的南坡,一件令人厌烦的工作。   
  我很快就发现经过一天漫长的跋涉,加之晚上露宿在外,我的体力几乎已经耗竭。拖车老是要沿着滑道脱手往下飞,好不容易把它慢慢地送到坡底,我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再往前拖已几乎不太可能。拖车前进成了不折不扣地在岩石的丛林中作野兽样的挣扎。   
  巨大的太阳带着它那群镜像满不在乎地在头顶烤着,天空好像要燃烧起来。整个世界,不管是石头还是天空,都放射出层次不同的耀眼红光,路上大大小小每块石头都跟着我的心脏一起跳动,好像我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行走,脚下的平原像一块视网膜或一根舌头一样破碎。既是行星,又是人。水塘白得耀眼。   
  我渴极了,跪在塘边吸吮冰面上极薄的一层水。   
  在一个水塘周围,一簇簇沙地草挣脱裹着它们的冰衣冒了出来,像是斜坡上的点点绿色奇迹。我呆呆在看着它们,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在混乱地域不停地走,脑子里发狂似的回响着一首冬天的诗。   
  在一个峡谷的迷宫里我迷了路,疲惫不堪加上头痛也使我寸步难行。看了一下氧气读数,我开始怀疑我的愚蠢是不是把自己引上了绝路。这个想法像针一样刺痛我体内每一个细胞。我又喝了许多水,对了一下拖车上的无线电罗盘。我甚至掏出地图来试图查对一下方位,但最后还是把它抛到一边,有气无力地笑起来。   
  混乱地域的地图!真荒唐!   
  火星内部发生爆裂,引起忒色斯下面的一个大团块向上隆起。   
  周围的地面受到压力胀裂开来,其中最大的裂口就是巨大的瓦莱斯·马里诺里斯峡谷群。水从山上流下,透过变得松软的表土深深·渗入地底,并且在峡谷群的低洼一端汇聚成巨大的地下蓄水层。忒色斯不断地向上膨胀,对蓄水层的压力不断加大,与此同时地表也在继续不停地裂开。最后地下水喷涌出地表,巨大的水流从上而下向北向东在地面冲刷成道道鸿沟;而蓄水层上面的地表也就向下塌陷形成了混乱地域。   
  可我竟到这儿来了。这是我们仅有的一幅地图。古代的诗人们说,美丽从死亡中诞生;可我认为他们是在撒谎,面临着夭折的命运,他们以此来安慰自己。那一天,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沉重压力。   
  所有那没有尽头的岩石,那在绿玉髓般的天空中炙人的太阳都已不存在,只有身前的几步路才有意义。   
  我觉得经过剧痛的咽喉的每次呼吸都像是一颗植物要把岩石变成自己的根。我感到我被烤痛的鼻子,我的咽喉和肺有一种不止不歇、永无餍足的饥渴,要把整个世界都吸进来。一旦停止饮喝空气,我就会死去。这千真万确,我甚至感到它在我内心冰冷、粗重的锉磨。   
  死亡就是病到极点,完完全全地无可逆转地身体崩溃,停止运转。死亡是彻底的机能障碍,我以前从未能好好地想象它。但现在我感觉得到在我的身体里它将是怎么回事。到那时我决不会想到它很美。   
  但死亡的危险也没能使我神志清明。整个混乱地域变成模糊一片,手足已无感觉;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下来刺痛已经龟裂的双颊。我无声地呻吟着,拼凑起最后一点意志力拖着车子,拖着脚步往前走。上一道小小的土埂,得把车子前部抬起来,把前轮放到高地;碰到一条长一点的沟,得绕回去避开来;车子歪了得停下来调.整它,即使是一块4厘米大的小石头,也得用力把轮子拖过去。就这样过去了漫长的一天,就像一个可怕的、模糊不清的、乱成一团的噩梦。   
  下山的太阳在地平线上射出扇形的光。   
  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本想热一点汤,吃一些剩下的糖果,但已经累得不能动了。我就坐在那里,看着我最后的一点点阳光慢慢地逝去。   
  太阳消失了,我已累得哭不出声,可我感到内心的呜咽声。   
  地平线上成菱形排列的镜式太阳像街灯一样闪亮,给黑暗的大地蒙上一层淡淡的光。   
  在那些紫红色的天空中有一只鸟,飞得很高很高,身上仍然带着阳光。我看到它展开宽大的翅膀在西风中翱翔,偶尔俯冲一下,偶尔拍两下翅膀,追随阳光而去。是一只峡谷隼,或是一只极地鹰。但更有可能是一只鸦类,一只大型西藏鸦。一只火星鸟。它们的基因谱系经过处理使它们可能在火星生活。   
  我想,那只鸟是一个理念。我感到渴,起身到车边取水喝。我应该清除保护服中的排泄物,集中在瓶子里再倒人拖车去加工回收。   
  那只鸟飘飞在混乱地域上空,用饥饿的眼光搜寻着。它一定是被风吹得向东了。   
  “应该往峡谷那边飞,那里有狐狸和鼹鼠。这里除了混居一穴的鼠兔和雪雀什么也没有。”   
  风往我胸腔里直灌,使我呼吸都不顺畅。我看到那只翱翔的鸟也摇晃了一阵子,然后又静止不动。知道吗,飞翔是一个奇迹,需要有胆量才敢起这个念头。   
  “你是个理念,尼德兰德。你必须喝一点汤,否则这个行星就会把你忘却。”   
  我喝了汤,吃了饼干、糖果和牛肉条,又喝了许多水,然后从车上拿出小望远镜朝南边看。   
  通过望远镜我看到一道又长又矮的峭壁,峭壁上依然闪耀着镜式阳光。那就是我要去的悬崖。在那边,我的左边,依稀有一个绿色的小点。   
  我又喝了点水,感到身上又有了水分。只剩下六小时的氧气了。我在太空服的口袋里装满食物和水瓶,带上望远镜,然后丢下拖车(未来的考古学家会发现它,为它绞尽脑汁),在镜式黄昏中往南跋涉。   
  那只鸟仍在头顶翱翔,我看清了鸟喙,断定它是只鸦。这可不是会平白无故消失的幻影,这是只实实在在的鸟。这时我记起在哪里读到过,说孤独的登山者爬到很高时会产生幻觉,好像山坡的前面或者后面有人和他一起攀登,这种事并不少见。我气恼地驱逐开这些想法。我不想重温一遍前面的经历。   
  最后一个镜式太阳下山了,温度急剧下降。火星的夜晚,温度低到零下40度。但是没有风,我的脸罩和护眼镜也很严实,太空服的加热器加上不停地使劲都让我感到暖和。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太空服把热气散布到全身的皮肤,而呼吸却使我体内冷得像冰。   
  我小心翼翼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往前走了一两个小时,同时查验自己留下的路标,每一步都留神注意。这以后疲乏和失水使我变得笨手笨脚,寒冷也不依不饶地通过肺部扩散到全身。每次呼吸都是对咽喉疼痛难忍的折磨。我渴,可我的水是冰;我累,可我的床是岩石。   
  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混乱地域的地面像是一片狼牙般的冰塔悬在头顶,而我就像在一道石头做成的冰川上往上爬。脑袋和喉头的疼痛像在咆哮,使我觉得我会因为疼痛而变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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