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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我只有调头离开以示自己的立场。甚至彼特林尼也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那是因为他知道萨塔乌尔没仔细看,而我却查看过了。
我像往常一样走上火山口边缘,以便能一个人呆会儿,眺望广袤的火星高原景色。那些尸体,当中会有我的父母、我的姐妹吗?—一当然,这么想有点愚蠢。关键的问题在于要证明是警方毁灭了这座城市,可是在新休斯敦会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一点呢?我绕着边缘走了半圈,发觉有人正想赶上我。这倒令人惊奇。
自从我在漏塞歇斯底里大发作之后,疯子的名声已经足以使大家都对我敬而远之。等我发现那是汉娜时,就放慢了脚步。“你想干吗?”我大声问道。
她一言不发地追上我,然后说:“我已经弄清了放在炸毁穹顶的炸药中标牌的情况。”她的脸庞在从头盔一侧送出的氧气流下流光溢彩,她很激动:“炸药是美国造的。”
“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但是……”她把嘴伸到侧面的管子里吸了一口氧气,她的眼神有点胆怯,她需要表扬还是得到肯定,我不太清楚。“美国造的?”
“当然。”我被她的天真激怒了,“你以为是谁在统治这个星球?”
“我知道。”她争辩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支持委员会,可是这……”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1776年发生的事只是一段往事。美国统治着一个帝国,我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是最遥远的殖民地。”
“我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
“一个殖民地,我说了!委员会直接为美国人和苏联人工作。”
她在一块方形岩石上坐下来。
“怎么啦?”我问,“你以前就听我讲过这些的。”
“我知道,可是……”她拿着那块标牌,看着它发愣。
“但现在你知道这是真的了。”
她点点头,我对她略感歉意,可我又很生气。她以前就该相信我,难道这不就是她为什么跟我学习、学习我辛辛苦苦从这个混乱世界总结出来的知识的原因吗?这可真是教书的烦恼,学生们只相信他们自己的发现。同样,你也可以给他们一把锤子和一只放大镜,然后把他们赶进野地里不管。
她坐在那儿,好像火车压死了她的狗一样伤心。我在她旁边一块被撞击过的岩石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在火山口下面,他们正在收工。透过深棕色的尘雾看去,那儿就像是一座正在建设的城镇:一半的房子已经做好,其他的地方堆满了建筑材料。
我试着向她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恐怕这是美国和苏联这两个系统在这里合办得最糟糕的机构。”我举起一片压碎的玄武岩:“他们想从我们这儿得到同样的东西,当他们在地球成为合伙人时,委员会已经在这里成为既成事实了。两个体系最为可恶的地方就是爱捡便宜。这就是统治着我们、统治着一切的暴君。”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你问我的话,英国和苏联最好的办法就是在2248年联合起来跟委员会打一仗。建立理想社会的愿望从未在地球实现过。
但是……”我拿着那块岩石指着下面,“你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在这之后,他们比以前更残暴了。”
汉娜点点头:“可是他们现在温和多了,你不这样认为吗?我是说,我们现在在新休斯敦,出版检查署对呈交上去的东西基本上都予以批准。”
“他们知道我们在呈交之前自己就会审查一遍。”
“可没审查你,也没有审查纳卡亚马、黎比底恩,你们的文章已到处发表。现在,只要表格审查通过,人们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
“出版检查署并不关心过去的事。写一篇反委员会的社论试试看,那就会大不一样了。”我把那块岩石往下面的城市一扔,“不过,他们放松了一点,你说得对。”
“也许委员会是越来越开放了,有了新的成员,等等。”
她是指肖莱克吗?她把脸小心翼翼地别过去,假装低头看下面的城市。也许她是在试图表达她个人的看法。
“我认为这仅仅意味着他们不必把弦绷得太紧。他们可以放松一下了,事实上这才是明智之举。保持愉快的心境,你明白吧,所有的人都快快乐乐的。”
“你并不快乐。”
“嗯。”瞧,她又这样!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可能我记得的东西太多了。”我搪塞道,但接着我又笑了起来,“最滑稽的是,因为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抬头不解地望着我:“不过你却记得城市的是怎样陷落的,对吗?”
“我确实记得,那个夜晚,在大街上。我现在只是想起了我想起来的事情,这并不是一回事,不过也足够了。”
“你想要证明是警察犯下的罪行,因为你当时在场。”
相距的时间太长了: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其他一些持修正观点的人和我一起工作,或是在向同样的方向努力,纳卡亚马和莱比迪安都比我年纪大……我搞不懂他们是不是真不知道真相,在其他城市里……”
但是她正回头往自动扶梯那儿张望。“是比尔!”她没听我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我上来的。”
“你来时只有你一个人。”我说道,并立刻为自己的粗鲁感到震惊。“他确实是在追求你。”我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还发出一阵空洞的笑声。
“我喜欢他。”她尖刻地说。
“很好。这样他追求你会更容易一点。”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我说的每一句话却使事情变得更糟。我站起来:“我是说,对不起,我是说这样对他会更好些。我……我想我该走了。”
她点点头,仍回头看着比尔。
“那些美国标牌会派上用场的,”我说,“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 .“我会和比尔、科萨写出结果来。”她平静地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们把从废墟里扒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靠帐篷的撑柱旁:各项物品都被刷干净、贴上标签、编好号码,放在展览篷的地板上,排列得整整齐齐,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从前的废弃物品中充当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这就是考古学。
我们就这么边挖掘边挑选,眯着眼睛把它们刷干净,我们干了一天又一天,干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在这座死寂的城市里一幢房子、一幢房子地搜寻。
当年,穹顶坍塌时,由于失去了空气的压力,一些密封得很好的房子就像鼓胀的气球一样爆裂了。一片零乱。
我们偶然也发现过警察的尸体,都埋得很深,连他们的战友都没能找到。对于他们,我们能说些什么呢?
萨塔乌尔断言他们是暴动的牺牲者,把他们安葬了。
这真让我发疯。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推翻艾米斯的报告,也许它会作为火星历史的一部分永远记录在册。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犯错的永远是失败者。
八十万人被杀?……‘确实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暴动,苏联舰队成了可耻的叛徒。两百册卷宗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也许可以把你送到小行星带去调查一番。兴许你并不想深究呢?我们也能理解。
历史就是这样写成的,因为陈述的事实并不等于事情本身。但是事情可以证实陈述或者推翻陈述。至少考古学家坚信这一点。因为历史上的每一个弥天大谎……如果我们假定它们都被揭露出来,都被发现是谬误…一比如都铎王朝的理查德三世,比如苏联建立的第一个世纪,美国的杜鲁门,南非战争,水星灾难……每一个谎言都在事情本身的基础上得到了修改。
我发誓,这里的一切也会得到修正。萨塔乌尔冷笑道:“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我们都能解释清楚。”他有真相调查部强有力的支持,显得那么信心十足,因为真实的历史从未有过记载。但是考古学就是一门解渎那些未被记载的历史的艺术。事情是不会撒谎的。
“穹顶坍塌了,一刹那间,火山口失去了防御作用。”一天,我们站在日用品工厂的废墟上,我对汉娜、比尔和海蒂这样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幸存者则被困在避难所里,而警察部队正从天而降。
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你会去哪里呢?”
“日用品工厂是他们坚守的最后阵地,对吗?”比尔问。我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总是会冒出一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却不知如何为其找到合理的依据。“从这儿到火山口边缘就是他们称作斯皮尔峡谷的地方……也许他们曾把这地方作为掩体,并且想挖得更深一点,就像我们发现的那张纸条所暗示的那样。”
“他们爬上火山口的时候会被发现的,”我说,“我们需要的是更为合乎情理的解释。”
比尔耸耸肩,转身走了。我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我却说:“还有更好的想法吗?”
“他们很可能混在平民中销声匿迹了。”汉娜说,“当警察最后一次进攻时,他们在那儿没发现什么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把平民赶出来,全都关押起来,当然,我承认,这样总比被枪杀要好些。警方报道说,发现了38个幸存者,”……我想,其中也包括我……“但他们在这一点上也可能撒了谎。”
海蒂说:“卡列宁小组在这儿的正南方发现了一处燃烧区,他们认为那是火箭降落留下的痕迹……他们猜是警察给养船。不过也可能是叛乱者准备的一艘船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可能是在这儿发射升空的。”
“那太危险了。”汉娜说。
“他们会被击落的,”我说,“他们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于是他们都站在周围,一脸的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