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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永璘道:“朕摸到了,不过——它似乎头上脚下。”“寤生?!”三哥跟随陆天放变色,永璘也脸色苍白,我自知厉害,对三哥道:“三哥,求你……剖腹取出胎儿,勿管我的性合,务必——救我的孩儿!”“不行!”永璘怒道:“朕已得一子,这个要不要无所谓,朕不能为了他赔上稚奴的性命!”“不要争了。”三哥道:“剖腹取胎我没做过,也没把握会否伤及母子,目前只有勉力试一试其他法子。永璘,你试着用双手逆转胎儿,无论娘娘怎样痛苦,万不可分心,事关母子两条性命,请一定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永璘道:“好!”伸出双手,伸入被中。
忽然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我冲口大叫,几欲晕去。永璘浑身微微发抖,汗如雨下。“皇上!”三哥提高了声音,颇有厉色:“娘娘此刻虽痛,但尚有一线生机,若时间长了,娘娘失血过多,子宫中胎水流尽,则娘娘与皇子无一幸免,你倘不能忍一时之痛,她母子的性命便断送在你的手里,你忍心就这样杀死她母子么?”永璘咬住唇,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恐惧过,他闭上眼,过了片刻再睁开时,已是目光坚定。再度伸手,我侧头咬住被子,只觉腹中阵阵如刀绞一般的痛涌上来,时时都有求死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听永璘道:“似乎好了。”“推吧。”三哥道:“快,娘娘已经失了很多血了。”永璘不再迟疑,伸手下推,我再也忍不住,叫道:“不要……我痛……”永璘看了我一眼,深深的。三哥道:“看来凭娘娘之力已经不行了,她已尽了全力。”回头问:“几更了?”“刚打过一更。”宫女回,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永璘怒:“这当儿你还有空问时辰?”三哥忽地一笑,道:“这哥俩新旧相替,旧的既未死,新的该当保一。皇上,你自己亲手接生这个新年之子吧!”抽出宝剑,道:“我挑开娘娘产门之时,皇上务必迅速动手,以双手拉住胎儿双肩,强拉出胎儿,不可有半分迟疑,胎儿骨质幼嫩,皇上动手时务必小心,勿致伤损。太医准备好止血之药。”永璘又惊又怒,道:“朕从未做过……”三哥打断他:“我也从未做过,但此时别无他法,你要就一试,要就坐等稚奴血尽而死,没时间多想,干不干随你吧!”永璘哪容再想,瞪着他恨道:“娘娘母子若有差错,朕第一个杀了你陪葬!”却也无法,走到床后,我已无力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哥取出一丸药,塞进我口中,道:“快吞下!”我咽了下去。他走到永璘身边,问:“你准备好了?”永璘怒:“你废什么话?”三哥忽地长笑,出剑,我一痛之下,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般,痛还未止,便已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来,感觉身子震动,似在车中,我轻轻叫:“皇上。”马上被人握住了手,他道:“朕在这儿,你醒了?”随即眼前亮了起来,确在车辇之中,我问:“皇儿……”“他们都还好,”他喜极而泣:“二子虽然小些,但你三哥说身子是健壮的,只要假以时日,精心喂养,当可与长兄无异。稚奴,辛苦你了。”我松口气,道:“辛苦皇上了,让皇上做这等肮脏之事……”他道:“朕亲自为皇儿接生,怎是肮脏之事?这可是朕第一次亲手接生朕的皇儿,又是双生,朕……开心着呢。”我嗯了一声,想多说两句,实在无力,他道:“你累了,再歇歇吧,就快到了。”我勉力道:“皇上,请……抱着臣妾……臣妾怕……”他伸手将我抱入怀中。我安心地合上眼,就算要死,总也死在他的怀中了。
我无力起身,更别提叩谢封皇贵妃之礼了。因皇贵妃已可用自己姓氏冠之,且永璘本想封我为后,皇贵妃只是迫于给我的一个承诺的中间过渡而已。他也懒得费神再去想名号,就直封为萧皇贵妃。我连着几天不能起身,永璘除上朝外,侍讲也暂停了,折子直接拿到奉乾殿来批,以便看护我,喂我吃药。我浑身都痛,仿佛根根骨头都碎了一般。永璘知我难受,不时与我说话,弹琴,吟诗分我的神,为怕皇儿哭叫打扰我休息,也暂放在太皇太后宫中抚养,好在奶妈宫女一大堆,倒也不必担心无人照顾。
正文第89章为郎憔悴却羞郎(上)
正月十日是太皇太后生日,虽然有旨我不必去参见叩拜,但我不想如此托大,仍是叫平姑姑扶起我,穿衣打扮,无论如何,头总要叩一个吧。
坐在妆镜前,我大吃一惊,镜中人病骨支离的,怎会是我?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平姑姑边为我梳头边低泣,以前华美乌黑的长发也大把脱落,变得又黄又干又脆。难道永璘这些天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我么?
我呆坐镜前良久,已是平静下来,对平姑姑道:“你去着人打扫上元宫,别让皇上知道,今天见过太皇太后后就搬过去。”“娘娘,”她吃惊:“皇上不会同意的。”我道:“我不能让他见到我这样子,回上元宫后,将皇子接过来,紧闭宫门,不得我令不许开门,你告诉上元宫人等仔细听着,若违了我的话,即刻撵出宫去,听到了吗?”她看看我的神色,应了一声“是”。我道:“再着人私下打听前纯贵人的下落,尽快告知于我。”“这……”姑姑偷窥着我,神色不解。我道:“姑姑,你照做吧。”她应:“是。”“还有,”我叮嘱:“这一切万不可让皇上知道。”“奴婢明白。”她低身答应。我道:“扶我去见太皇太后吧。”她伸手扶住我,低低劝:“娘娘这样就别去了吧,外头风大,着凉了不好。”“不妨,”我笑:“太皇太后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要去给她老人家叩个头才心安的。”她不再劝,道:“那娘娘扶好奴婢,不要用力。”手一揽我的腰,我便觉似被她挟起一般,足不沾地地出了奉乾殿。
我下了轿,扶住平姑姑,勉力咬牙走到一脸震惊的太皇太后面前,道:“臣妾皇贵妃萧氏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缓缓下跪,轻轻推开平姑姑,完完整整给她叩了个头。太皇太后含泪道:“好孩子,我知你孝顺,但你身子骨儿不好,就不必行全礼了,快扶皇贵妃起来。”安姑姑,平姑姑扶起我,我头晕无比,双腿实无半点力气。
“朕来!”永璘不知打哪里钻了出来,一伸手便抱起我,走到他的御座上,道:“快拿迎枕来!”太监递上迎枕,他将迎枕压在我背后,问:“舒服么?”我点点头,道:“谢皇上!”他道:“你没力气,就靠朕好了,不要紧,朕在这儿,没人敢笑话你。”我笑笑,到底没这么做。我不想让他遭人议论,靠在枕上,喘息不止。刚才的动作已耗尽了我这些天来积攒的全部力气,虽坐在这儿,已是全无知觉,永璘道:“拿参汤来!”太监递过参汤。他尝了一口,道:“冷热正好,来,皇贵妃。”扶起我,喂我喝了下去。我目光扫过众妃,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仇视,有的伤感,不一而足。永璘早已不管他的妃嫔会怎么想,他的如水目光中,只我一个人憔悴的影子。我却不愿这么做,道:“皇上,臣妾体弱,实在不能全礼了,请代我向太皇太后告罪……”他止住我,道:“没人会怪你,太皇太后更不会。你累了,朕送你回宫。”“皇上,”我笑:“你该当在这儿承欢太皇太后,臣妾自去休息便是。平姑姑——”他按住我的肩,道:“等一等,你看看皇儿再走,你为了他们连性命都不要,就不想见见么?”怎么不想?这些天只要醒着的日子,我就在想他们模样,现在已落地十日,眼睛该睁开了吧?他招手叫人抱来皇子,一模一样的明黄襁褓,他们正在熟睡。不仅容貌一般无二,连睡姿也是一样的,真逗人喜爱。我贪婪地看着他们,觉得这几个月来的辛苦,产时的痛都统统值了。“看出象谁么?”他搂着我问。我笑:“象皇上呗。”“不错,象朕,”他开心地笑:“皇祖母说跟朕出生时一模一样。稚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笑:“没有皇上,臣妾也生不出如此玉雪可爱的孩儿,臣妾恭喜皇上又添皇子。”头一晕,他忙扶住我,问:“你怎么样?”我按住胸口,道:“有点儿心慌,臣妾……要回去了,皇上……保重。”他自不知我之意,笑盈盈地道:“好,你先回宫去,朕侍候了皇祖母就过来。”我道:“勿以臣妾为念,请奉承太皇太后膝下,以尽天伦。”他笑着点头,让人送我回去。
上元宫虽不住很久了,却是天天有人打扫的,都是原来上元宫的宫人(在奉乾殿,我自是不用多带人的),而且永璘也有吩咐,要时时保持干净熏香,要同我住时一模一样,所以不用多加整饬,便可居住。
我进宫后,便叫人关闭宫门,谁来也不准开,尤其是永璘。
平姑姑道:“娘娘,皇上来了,在外头叫门呢。”“不用理他,”我合上眼:“说我睡了,请他自回宫休息。”她迟疑:“万一皇上不高兴……”“让他怪罪我好了。”我道。“是。”她去转达我的意思。过了好久,进来道:“皇上走了,不过走时很不开心,因是太皇太后圣寿,故没有多说什么,只怕明天还要来的。”他不来我倒要奇了。我仍道:“不用理他,他来就不开。”她也不敢多问,只应了一声就走了。
第二日,永璘仍叫不开宫门,火着走了。
第三日,平姑姑匆匆进来报:“皇上真的动怒了,说再不开就使用使人砸门了,娘娘还是去看看吧,别闹出事来。”我叫她让永璘在外等一会儿,叫人更衣,扶到门前。
听永璘在门外高声道:“给朕砸开,朕就不信,一扇门能挡的住朕……”“皇上!”我开言叫。门外停了一下,他迟疑着问:“是稚奴么?”我道:“是罪妾萧氏!”“你犯了什么样罪?”他口气中已是见笑。我道:“罪妾将皇上拒之门外,引的皇上失仪,罪妾罪